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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难道认为主子被打,是理所当然,而主子打奴才,便是天理不容?”玉夫人语气更冷,声音却还是轻柔。
“母亲”初见怯怯唤了一声,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在父亲心目中,女儿怕是连个奴才都不如。”
玉老爷喉咙发紧,瞪着哭得好不可怜的初见,心里当真衍生了许多的愧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如此,老爷还觉得妾身该不该这样做?”玉夫人低声问。
玉老爷目光闪烁,看了玉雪苓和陈贞惠一眼。
“父亲,别……”玉雪苓红着眼眶,泣声恳求。
“一切就照夫人的意思!”玉老爷低下头,重重一叹。
像个闹剧似的轰啦上场,然后悄然闭幕,在玉老爷一声要回去休息之后,正厅上所有人也都跟着华丽退场。
玉雪苓被两个粗使婆子带进了暖园,陈贞惠挣扎尖叫不肯回怀春院,在玉夫人的示意下,被紫瑶一掌劈晕,抬回了怀春院,怀春院的丫环也被玉夫人调走,只留下一名婆子照顾陈贞惠起居。
玉夫人带着初见回到攒眉园,将初见按坐在软榻上,让灵玉赶紧把薄荷药膏拿来。
灵玉从匣子里取来一瓶梨形碧绿色药膏递给玉夫人,“夫人。”
玉夫人接过药膏,轻轻为初见红肿的脸颊抹上微量的药膏,“初见,你怨母亲么?”
初见眼眸润亮,直直望着玉夫人的眼睛,“为何要怨?”
“我不是个好母亲,总是让你受委屈。”玉夫人眼眶凝泪,她的一生都是失败的,付出所有得来的婚姻如今成了笑话,女儿在家里却连个庶出的都不如,这叫她情何以堪。
初见叹了一口气,回握着玉夫人的手,掌心传来的冰凉却让初见皱起眉头,“母亲,您是个好母亲,您只是……太过于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来您一直不屑和陈姨娘争宠,您的善良让陈贞惠这么多年来嚣张跋扈,也让玉云生对您愧疚不已,母亲,如果您还爱玉云生,就该去争取,放下您的清高您的傲气,如果已经不爱,为何不离开?母亲,如果您只是为了我留在这里,真的没有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的未来谁也说不准,母亲您为我安排的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
玉夫人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怔怔望着初见,“初见,你说得对,我自由清高傲气,所以不屑和陈贞惠争玉云生的爱,如今对玉云生……母亲也是心灰意冷,但是离开玉家……那是万万不可能,母亲不是留恋,而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初见叹息,看来思想还是沟通不了!她知道玉夫人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她半生所付出的最后却只能以离开收场,不甘心自己所有的义无反顾成了最后的逃脱,更不甘心成全玉云生和陈贞惠,一旦玉夫人离开,这玉家当家主母必定成了陈贞惠囊中物,而如果玉夫人不离开,就是玉云生也无法夺了母亲当家大权。
可这些不甘心,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初见还没有问出口,她不敢问,在她看来,玉夫人如今脆弱得像一个满身裂痕的玻璃娃娃,不小心一碰,便会碎了一地。
“只要母亲觉得是对的,初见会尊重您的决定。”初见对玉夫人甜甜一笑,心里却更加明确自己的打算。
玉夫人含笑,轻轻点头,然后抬眼看了丽娘一眼,丽娘马上会意,拿着一个朱红色的匣子交给了玉夫人。
玉夫人将匣子放在初见面前,“初见,母亲能给你的不多,这是母亲唯一能给你的。”
初见觉得疑惑,打开匣子,看看里面一叠微黄的纸,还有一包用绸布包起来的东西,“母亲,这是什么?”
“这里有城南两件大宅子的房契,还有城西两百顷良田的地契,还有这些首饰金子,三万两的银票,你要好好收着,将来或许能用到。”玉夫人柔声道。
初见却听得目瞪口呆喉咙一紧,“母亲,这是……做什么?”
玉夫人温柔一笑,“这些母亲用不着,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既然迟早都是给你,不如现在交给你自己保管。”
“可是……”初见觉得自己喉咙好像被扣住似的,哽咽不知该说什么。
“初见,你说的对,人应该自己保护自己,应该懂得为自己打算,我知道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母亲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玉夫人轻抚初见鬓角,满是怜爱。
“母亲!”初见哽咽叫了一声,一把搂住玉夫人,母亲是知道的,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的,母亲没有阻止,反而支持她,这叫她如何不感动?
玉夫人揉着她的发丝,“母亲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开心快乐过一辈子,但母亲也知道,世事难料,凡事不会尽在掌握之中,母亲只希望在能力之内帮你做一点事情,这些日子,母亲也想得很清楚,很多事情都不是阻止了就能不发生,初见,你告诉母亲,你对淳于雱,是真心的么?”
怎么会提到淳于雱?初见有些惊愕,她很清楚淳于雱三字是她和母亲之间的地雷区,这段时间她们谁也不提,就是不想再次因为淳于雱而闹得不开心,怎么母亲先提起他了?
“我对他……确有恋慕之心。”初见低声回答,然后又解释,“这段时间女儿没有和他见面,而且淳于雱也……对女儿并无情意,母亲放心。”
玉夫人重重一叹,对于初见,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初见对淳于雱的态度,“母亲担心并不是这些,初见,你年纪尚幼,对感情之事或许不甚清楚,恋慕一个人和爱上一个人是有区别的,如果可以,母亲希望你只当淳于雱是个陌路人,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初见蹙眉,“母亲,女儿并非不想听你的话,只是若是不知道缘由就要初见不去理会朋友,初见做不到。”
玉夫人满眼轻愁,沉吟片刻,开口道,“母亲会告诉你原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初见无奈叹息,心里却开始对淳于雱的感觉有了不确定的想法,好像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不那么思念他,就连当初萦绕自己梦里许久的那张清朗如月的俊脸也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
难道淳于雱并不是她的另一个半圆么?
轻笑忘·第二卷:凡花数第四十一章:自打算(二)
翌日,天气依旧晴好。
刚用过早膳的时候,便听到怀春院那边传来陈姨娘绝食的消息。
“陈姨娘绝食?”初见正打算练字,听到灵玉说起的时候,有些讶异。
“听说从昨日到现在都滴水不进,自己关在屋里整夜啼哭。”灵玉在为初见整理首饰,一边用眼角瞄了瞄在为二姑娘磨墨的紫瑶,这个紫瑶总是沉默不语,与谁都好像没话说,看她模样不像个丫环,却偏偏把二姑娘服侍得很好,不过不管怎样,她对紫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少话,但并不难相处。
“哦?这件事告诉母亲了么?”初见淡声问。
“夫人已经知道了,不过也没有过去怀春院看看,只是让小厨房的人照常三餐送饭。”灵玉继续道。
初见闻见,笑了笑,“那玉雪苓在暖园如何了?”
灵玉愣了一下,“这个奴婢倒没听说到。”
初见眼眸微亮,放下毛笔,“紫瑶、灵玉,走,咱们到外头走走。”
灵玉和紫瑶面面相觑,怎么二姑娘突然来了兴致了,不是才刚走回来么?
“咱们到外头去,今天天气这么好,适合逛街!”好久没去逛街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得这几日母亲放她自由,她当然要去调查市场,为她的小小梦想作策划。
“要出去外面吗?奴婢马上去安排马车。”灵玉一听是要到外头去,眼睛一亮,女人天生喜欢逛街,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不会改变。
“灵玉,安排一辆两轮单轴的马车便可,在后门等着我们。”初见想了想,低声交代。
灵玉有些讶异,但还是应声,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出去了。
初见走进屋里,换了一套比较素雅简朴的衣裙,然后把紫瑶也叫了进来,“紫瑶,帮我梳一下头发。”在屋里的时候,初见通常把及腰的黑发扎成马尾,只有要出去的时候才会让灵玉重新梳发。
紫瑶帮初见把头发梳了个双螺髻,整个人看起来轻俏灵动,很是好看。
“走吧?”初见满意地看了看铜镜,对紫瑶甜甜一笑。
紫瑶微微点头,眼神平静如水。
初见狐疑看了紫瑶一眼,还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出了攒眉园,初见灿亮的眼眸忽地一亮,巧笑嫣然看着紫瑶,“紫瑶,咱们先到暖园去看看大姑娘。”
紫瑶微微一笑,“是,二姑娘。”
暖园离攒眉园并不是太远,初见来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代替秋玉在暖园打扫的小丫头,是新来的,初见叫不出名字。
那小丫头见到初见,似乎很紧张,赶紧行了一礼,“二姑娘。”
“大姑娘呢?”初见笑着问。
“在,在屋里呢。”小丫头低声回道。
“你继续忙吧,我进去看看。”初见展开一抹绚烂笑容,款步走进屋里,外屋坐着两位婆子,见到初见,都赶紧站了起来行礼。
初见对她们都客气打了招呼,“大姑娘在屋里作甚?”
“好像在发呆呢。”其中一名婆子答道。
“哦?都没别的事做么?”难不成玉雪苓打算发呆到解了禁足为止?
“待会儿夫人要过来教大姑娘礼节。”另一名婆子回答。
“这样啊……”初见点了点头,然后对紫瑶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二姑娘,夫人说谁也不能见大姑娘的。”两位婆子有些为难看着初见。
初见笑嘻嘻回道,“谁也不能见,可没说我不能见啊,我只是和大姑娘说几句话,不会给母亲知道的。”
两位婆子面面相觑,心想夫人这么疼惜二姑娘,应该不会有事的。
初见见她们放行,开心准备进去,却被紫瑶叫住,“二姑娘,还是让奴婢陪您一同进去吧!”
初见摇头笑道,“难不成你以为大姑娘还敢打我?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拒绝紫瑶的陪同,初见走进了屋里,屋里有些阴暗,窗棂都紧紧关闭着,阳光透不进来,床沿上,有一人孤影静坐,不必看,那人定是玉雪苓。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初见看了那道在阴影中的身姿一眼,目光转移到桌子上的饭菜上去,没了一半,看来胃口还是不错的。
那本来动也不动的人影颤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姐姐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吃得下饭,可怜了陈姨娘为你担惊受怕,竟然要绝食。”初见走到窗棂处,撩起窗纱,推开菱格雕花窗,让阳光洒了进来。
一回头,面前已经站了一道身影。
初见目光柔和,看着眼前这个两眼通红浮肿,面容憔悴,脸颊红肿未消的玉雪苓,“姐姐怎么这个样子?”看来没有人拿药膏给玉雪苓擦,昨日她擦了药脸上的红印已经消失,玉雪苓的却还有痕迹。
“你来作甚?”玉雪苓嘶叫出声,声音暗哑,不复原来甜美的声音。
“姐姐就要当新娘子了,这皮肤若不好好保养,将来怎么当个美丽新娘?瞧,黑眼圈都出来了。”初见叹了一声,看着玉雪苓这憔悴模样,怎么又想到昨日之前她还是那般娇美美丽,那般张扬嚣张?
玉雪苓尖叫一声,挥手扫向初见。
初见哼笑,一手抓住玉雪苓的手臂,“姐姐打下来之前可是要好好想清楚,免得陈姨娘又落得个教女无方。”
玉雪苓瞠大眼瞪着初见,目光含恨,这目光让初见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渴望一点一点将她拆骨吞服。
“出去!”玉雪苓冷冷地道。
初见微笑,目光润亮看着玉雪苓。
“玉雪苓,你有今日是因为自己贪得无厌造成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母女怂恿玉云生要将我嫁出去,你今时今日又何须有这样下场?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你错在忘记我母亲的身份,同样……你输在我是忠王府的外孙女,而你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女儿,你以为单凭玉云生就能决定我的一生么?别忘了,就是玉云生……也不敢光明正大和忠王府作对,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初见靠近玉雪苓,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低声柔笑地说着。
玉雪苓紧握双拳,紧咬着下唇,苍白的唇沁出了血丝也不在意。
初见看到她这个模样,心中虽有同情,却更觉得可笑,这就是自食恶果么?“玉雪苓,我今日来,是来劝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想着逃婚,你要知道……如果你逃婚了,要替你受罪的,是你的母亲。”
“出去!”玉雪苓全身一震,嘴里硬是挤出二字。
“别这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可以继续这样装可怜试图得到玉云生的同情,就像你推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