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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吓傻了,小部分直接瘫坐在地上,大部分双腿打颤站立不稳,包括沈老夫人,看着剑过来,也只是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喑哑嘶叫声。
此时,阮碧离着沈老夫人还有两步距离,再迈一步,然后飞扑过去,刺客的剑就会穿过她的肩膀,苦肉之计就完成了。沈家再顽固,再不情愿,也得认了,否则“朱雀大街第一家”如何垂范天下?
可是,忽然跑不动了,什么东西缠住了胳膊?阮碧扭头一看,是凭空冒出的一条马鞭,缠着自己的胳膊,手柄握在……还没来及得抬头去看,顾小白已经一个健步跃到她面前,大声地喊了一句:“你疯了,往哪里跑?快去后面躲着。”边说边松开马鞭,把她往阮老夫人的方向一推。
他用了不少的力气,阮碧被推得踉跄几步,站立不稳,直接扑到在地上,压在刚刚爬起的二姑娘身上。二姑娘只觉得胸腹一阵剧痛,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等阮碧再七手八脚爬起来,场面已经变了。
方才中间济济一殿的人,此时或是夺门而出,或是贴墙站着,或钻到桌子下面抱头藏着,大殿中间空空荡荡,地上落着几只鞋子和一个簸箕。顾小白和刺客缠斗一起,一个手里拿着马鞭,一鞭又是一鞭,虎虎有力,另一个手握三寸长剑,时不时地刺一剑,大部分时间倒都是挽着剑花。
而沈老夫人已经被下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往东殿后门撤退了。
一直呆若木鸡的阮老夫人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抓着阮碧的胳膊,惊惶失色地说:“五丫头,快快快,咱们也走。”从来不知道她力气这么大,阮碧只觉得胳膊一阵阵的疼。
阮府下人回过神,把躺在地上一脸鼻涕眼泪的二姑娘拉起来,她的帷帽也掉了,额头凸起鸡卵大小的一个肿块,鲜红晶亮,看着十分狼狈。不过大家才没有空注意她的仪容,拥着老夫人便往外走。阮碧不想走,但是老夫人攥着她的胳膊,下人们推着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
沈府一干人虽然先动,但离着后门稍远,阮府一干人虽然后动,却离着后门近,于是两伙人在门口撞上了,谁也不让谁,都往外面挤。但又谁也挤不过去,卡在一块儿了。忙乱之中,沈婳回头看了一眼东殿中间,挥舞着马鞭的英姿勃勃的顾小白。
忙乱之中,阮碧回头看着门口,晋王还站在门口,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她心里一颤,忽然鼻子就酸了。
二姑娘见她回头,也回头看着门口的大胡子。
沈府人多势众,终于把阮府挤到一边,率先走了出去。
阮府一干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阮碧的胳膊被老夫人攥着,身子被一干下人推着,身不由主地往外走,却依然扭头看着晋王,不甘心,也不服气,还有深深的歉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白白辜负他一片苦心。不甘心,真不甘心。
下人拥着她继续往前走,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深处的失望已经换成了温和的笑意,好象在说没有关系,下回还有机会。她却忽然有种错觉,这一幕情景就好象她与他的未来——虽然她不想走,却会被外部的力量推着远离他、远离他……然后越来越远,他会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帘,甚至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泪水浮起,眼前一片水光,看不到前路。阮碧被下人们簇拥着,如行尸走肉般地高一脚低一脚地离开了天清寺。
至于这桩行刺事件的结局,都不用打听,几天后就从小丫鬟嘴巴里传到阮碧耳朵里。据说,刺客与顾小白缠斗数个回合后,哈哈大笑几声,连挽几个漂亮剑花,然后一剑削断顾小白的马鞭,又踢了他一脚,拎着长剑走出东殿,飘然远去。到底是如何飘然远去的,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反正他忽然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然后又忽然走进人群里消失了,就好象一滴水从海里跳了出来,然后又落回海里。
行刺事件当日下午就传遍了京城,朝野轰动,官家勒令开封府尹早日破案,缉拿胆敢行刺“沈爱卿之母的歹徒”,甚至为此还调用了禁军高手,但是查了近一年,这位神秘的刺客还是渺无踪迹。百姓只好给他取个名字叫剑花刺客,因为在他短短出场的一盏茶功夫,他慢悠悠地挽了十几个剑花。他明明是来刺杀沈老夫人的,但他一直在挽剑花,唯一的一次有效刺杀还是慢吞吞的,跟玩儿一样。要是他没有这个实力也就算了,但他后来一剑削断顾小白的马鞭,出手之快如闪电,出手之重雷霆千钧,证明他是个剑术超群、实力非凡。
有不少人怀疑他并不是真的来刺杀沈老夫人,因为他挽十来个剑花的时间足够杀沈老夫人几十回了。有些人认为他就是来成全顾小白的,因为顾大少爷之前的名声并不好听,没有纵马伤人、街头群殴,京城的百姓们还给他偷偷取过一个绰号叫“顾小霸王”,只是顾忌着惠文长公主和定国公,没有一个人敢当真叫。然而经过这么一回,顾小白就忽然变成一个见义勇力、侠骨丹心的少年,成了京城名门闺秀们的脸红心跳的话题。也有人猜测,这是顾小白安排的计划,目的就是博美人一粲。甚至有个老赌徒开出盘口,押顾家与沈家会联姻,不过他因此破了产。
这桩沸沸扬扬的行刺事件里,除了二姑娘,谁也没有留意阮碧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向沈老夫人。不过倒是不少人记得她离开东殿时的回眸一瞥,春水般的眼眸里流动着一丝无奈万般不舍,无法言说的美丽。大部分男子都认为她在看自己,小部分比较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她在看顾小白,只有二姑娘知道她在看门口的大胡子,她也因此矢志不渝地开始追查大胡子的真实身份。从这天开始,阮家五姑娘的也成为少年男子们的一个心事,每个人都在懊悔,为什么九月初一那日不在天清寺的东殿?
阮碧的美名传到韩王耳朵里,他正在吃燕窝,当即就呛着了,说:“什么眼光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下属谄媚地笑着说:“那些草民哪里见过真正的国色天香,见到一个模样周正的便惊若天人了。”
韩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吩咐下属,赶紧揪出那个刺客,他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好不容易忽悠来十七八个孕妇,叫她们来求沈老夫人摸手,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御史都是一份奏折上去:沈门洪氏,一品诰命,狂妄自大,自奉神灵,愚弄百姓……谋划好好的一桩事,却让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刺客给搞砸了。而沈老夫人从此深居简出,彻底退出天清寺的赠经活动。
这桩行刺事件成为茶楼百说不厌的传奇,也载入野史,被列为大周朝十大离奇案件之首。不管传的如何沸沸扬扬、玄玄乎乎,反正除了再三缄默的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它原是与阮碧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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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九月重阳
秋风起,菊黄遍野。
九月有两桩大事,一为重阳登高祭祖畅秋志,二为持蟹饮酒赏菊诵风雅。这两桩事合而为一,便是一大雅事——重阳登高持蟹赏菊,历来为骚客文人所钟爱,诗歌吟咏。大周朝正值盛世,人文风流,附庸风雅较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诗书传家的阮府,自然也不遑多论。当年文孝公虽官居二品,却是京城文坛的领袖,屡次邀请好友雅士开蟹黄宴,持蟹赏菊,饮酒吟诗,连先帝都曾私服参加。他过世后,蟹黄宴也跟着成为过去。不过,扬州菱塘的管事每年重阳前还是会乘舟南下,到太湖重金购买螃蟹,然后专人送回京城阮府。
今年因为降雨不够,太湖水位过低,螃蟹也减量了。管事总共送来二十二笼,途中死了一些,点拣后重新梳拢,还余二十笼。大夫人便跟老夫人商量:“……媳妇想了想,东平侯府、定国公府、惠文长公主府、韩王府各送两笼,其他的都送一笼,您看合适不?”
老夫人皱眉说:“送给韩王府做什么?它与咱们素无人情往来。”
大夫人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不是二叔的事情还是他帮忙的吗不跳字。
老夫人眉毛一挑,冷笑着说:“拿了咱家一万两银子和前朝名画,把彛角钌蕉袼你蛑莸笔裁赐帕犯笔梗攵尤换瓜胨腕π犯勘闶且恢恢凰に溃膊荒芨!蓖帕犯笔故俏慈肫返墓傥唬蛑萦衷诖ㄖ校竦榔獒畈灰祝庖蛔卟恢篮锬曷碓虏拍芑乩矗幌肫鹄矗戏蛉诵睦锞投碌幕拧
大夫人微微蹙眉,老夫人还活在从前,以为还是文孝公在时的京西阮府,有官家宠爱,与百官交好。如今外无倚靠,内无支柱,大老爷一根独木撑着好不辛苦。仔细斟酌言词,说:“母亲,沈相如今势大,原先与咱们交好的人家都疏远了。二弟出事,老爷也四处找过人,那些人都怕得罪沈相而避着老爷。无奈之下,这才找上韩王。老爷说,官家恼怒二弟游山玩水怠慢政务,致使学子闹事,理该贬为庶民永不录用,是御史中丞胡大人多方斡旋,最终才降职为团练副使,虽不入流,好歹算是留得青山在,将来再徐徐图之。如今满朝文武,也就是韩王身边积聚的先帝旧臣可与沈相一较高下,老爷他从前两边不靠,倒也还好。如今因为二弟,大家都知道他跟韩王爷搭上关系了,这往后难道会有些恶意中伤,若是跟韩王再不处好,只怕麻烦……就大了。”
阮府每况愈下,老夫人如何不知,只是从前太过荣光,她说话行事都养成习惯了,一时走不出来,也不愿意走出来。垂下眼眸,默然半晌,说:“你是当家的,这事情原就该你拿主意,不用问我了。”
算是同意了,大夫人松口气,真怕她执拗起来,大老爷又听她的话。“还有一桩事,惠文长公主和定国公府都邀请过咱们家的姑娘做客,礼尚往来,咱们也该请静宜县主过府做客才是,我想由二丫头出面,您觉得如何?”
老夫人略作沉吟,说:“还是让五丫头出面邀请吧。”
“这不合适吧?五丫头非长非嫡。”
老夫人不悦地说:“怎么就不是嫡的?她可是兰儿肚子里出来的。”
自阮碧出生,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说,大夫人心里一沉,忽然想起二姑娘从天清寺回来的时候,额头顶着一个肿块,满脸忿恨地说:“娘,祖母太偏心了,从头到尾只是拉着五丫头往外走,根本不顾我的死活。”
暗吸口气,平复心境,大夫人说:“母亲莫要生气,是我说错了,只是她是记在方姨娘名下的,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是庶出的。”
“那又如何?静宜县主还不是个庶出的。再说,惠文长公主看中的也是她。”老夫人不耐烦地说,“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是。”大夫人暗暗握紧拳头,手指掐着手心,尖锐的痛。
她走后,老夫人叫进曼云:“你去五姑娘屋里看看,她好些没?”又带着爱怜地唠叨一句,“这孩子可真不经吓,这都三天了,还没缓过来。”
曼云笑盈盈地说:“老夫人你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五姑娘自然不如你了。”
“就你嘴巴甜,快去吧。”
曼云点点头,到蓼园东厢房,只见寒星和桔儿坐在外头边打络子边小声说话,屋里则寂然无声。两小丫鬟看到她,赶紧站起来低声问好。曼云指指屋里问:“姑娘醒着还是睡下了?老夫人惦记的紧,差我过来看看。”
“刚刚醒了,这会儿正跟云英姐姐说话。”
曼云微怔,早就听说云英姑娘自从进阮府里,很是低调,不太跟人往来,隔三岔五地只往五姑娘屋子里跑。其实不只是她,秀平也喜欢往蓼园东厢跑,大家每回提及,都觉得十分纳闷。
“曼云姐姐,你稍等片刻,我去替你禀告。”
曼云点点头。
寒星进屋里,片刻,秀芝出来了,满脸笑容地拉着曼云:“做什么在外头站着?这两日风大,小心吹坏了。”说着,便往屋里走。
“五姑娘可好些了?”
“无啥大碍了,只是有点乏力。”
边说边走进里屋,阮碧倚着软榻坐着,云英坐在圆墩上,不知道方才在说什么,两人的眉梢都有笑意,屋里气氛也有点诡异。让曼云顿时生出一种“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
大家彼此见礼,就云英与曼云名字中相同的“云”字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云英起身告辞了。
“曼云姐姐,你回去跟祖母说,我已经没事了,叫她不用担心。”
“你如今可是她的心头肉,叫她如何不担心呢?想让她不担心,便赶紧好起来才是。”曼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