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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和萨马德的牙根管(4)
关于自己如何从孟加拉军队的战功顶峰落到这该死的营队,这个长长的故事萨马德对阿吉讲了又讲,每次版本不同,细节不断生动。在随后两个星期里,他每天讲一次,也不管阿吉听不听。虽然令人厌烦,可比起充溢在长夜中的失败故事来,这故事算是精彩了,也让这支该死的营队的士兵陷于自找的消极与绝望中。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有:罗伊的美容师未婚妻穿着溜冰鞋滑倒时撞到水槽,悲惨地摔断了脖子;阿吉没念成文法学校,只因母亲没钱为他买校服;迪金森-史密斯的家人如何死于非命。至于威尔·约翰逊,他白天不说,却在睡着时哭诉,他的表情明白地写着苦大仇深,因此没人敢刨根究底。这支该死的营队就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了一段时间,仿佛一支失意的流动马戏团,漫无目的地在东欧游荡。一群除了彼此没有其他观众的怪人和白痴,轮流表演,轮流发呆。终于,坦克车轮滚进了历史早已遗忘的一天。一段不值得保留的记忆,就像突然淹没的石头、杯子里悄然沉落的假牙一般。一九四五年五月六日。
一九四五年五月六日晚六点左右,坦克里有东西爆炸了。听上去不是炸弹,而是引擎故障的声音,接着,坦克缓缓停了下来。此时,他们正在希腊和土耳其交界的一个保加利亚小村庄,战争已经厌倦得远离了村庄,人们的生活几乎恢复了正常。
“没错,”罗伊看了看故障说,“引擎玩完了,一条履带也坏了。我们得发报求助,然后坐着干等。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想办法修理吗?”萨马德问。
“不用,”迪金森-史密斯说,“麦金托什二等兵说得对。我们手上的设备有限,发生这种故障,没办法处理。我们只好等援兵了。”
“那要等多久?”
“一天,”约翰逊提高了嗓门,“我们跟别人相距很远。”
“史密斯上尉,我们得在这玩意儿里待上二十四小时吗?”萨马德问。他疑心罗伊身上不干净,不想整晚一动不动、臭烘烘地跟他待在一起。
“说得太对了,你以为这是干什么,放假一天?”罗伊粗鲁地说。
“不,那倒不必……溜达一阵没什么不好的——没必要大家都窝在这里。你和琼斯先去,了解情况后回来报告。等你们回来后,我和二等兵麦金托什、约翰逊出去。”
于是,萨马德和阿吉进了村子,喝了三个小时意大利茴香酒,听小餐馆老板讲两个纳粹的小规模侵略故事。这两个纳粹分子来到镇上,吃光了他的食物,和村里两个放荡姑娘干了一场,还杀了一个人,这人没立刻告诉他们去下个小镇怎么走,头上就挨了枪子。
“他们性子可急了。”老人边说边摇头。
萨马德付了账。回去的路上,阿吉没话找话地说:“唉,用不了几个人就能占领这里。”
“一个人强、一个人弱,就组成一个殖民地,琼斯工兵。”萨马德说。
阿吉和萨马德回到坦克那里,发现二等兵麦金托什、约翰逊和托马斯·迪金森-史密斯上尉已经死了。约翰逊是让人用电线勒死的;罗伊后背中枪,下颚被撬开,银牙齿被拔掉,嘴里还放着一把老虎钳,像条铁舌头似的;托马斯好像是在袭击者靠近时,转身面对他无法逃脱的命运,自己对着脸开了一枪。他成了迪金森-史密斯家族死在英国人手里的唯一一个。
就在阿吉和萨马德竭力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约德尔上将正坐在法国兰斯一所小小的红色校舍里摇自来水笔。一下,两下,然后引着墨水在虚线上跳了一个庄重的舞蹈,用自己的名字书写了历史。战争在欧洲结束了。有人从他身后伸过手,取走了文件,约德尔垂下了头,这时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整整过了两个星期,阿吉和萨马德才听说了这事。
那些日子真是奇怪,奇怪得让一位叫伊克巴尔的人和一位叫琼斯的人结下了友谊。那天,当整个欧洲都在欢庆时,萨马德和阿吉正站在保加利亚的一条小路边,萨马德的好手握着一把电线、一张硬纸板和金属壳。
阿尔弗雷德和萨马德的牙根管(5)
“发报机被扯坏了,”萨马德说,“我们得从头开始。这事可糟了,琼斯,太糟了。我们失去了通讯工具、交通工具和防御工具。更糟的是:我们失去了指挥官。战争中没有指挥官可真够糟的了。”
阿吉离开萨马德,跑到矮树丛里拼命呕吐起来。二等兵麦金托什平时大话连篇,到了死神门前,却吓得屁滚尿流,那股气味直冲到阿吉的肺里,扯动了他的神经、他的恐惧和他的早饭。
至于修理发报机,萨马德懂得怎么做 ,他懂理论,而阿吉有一双手,摆弄电线、钉子和胶水很灵活。两人在拼凑那些救命的金属小插条时,知识和实践能力之间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一番搏斗。
“把三欧姆电阻递给我,好吗?”
阿吉红了脸,不知道萨马德说的是哪样东西,只得在装电线和零部件的盒子里来回摸索。当阿吉的小手指偏离正确目标时,萨马德就轻轻咳嗽一声。真尴尬,印度人教英国人怎么做——不过,阿吉生性平和、大气,并没有计较。就是这件事情让阿吉懂得了自己动手的真正力量,了解到榔头和钉子是怎么代替名词和形容词成功地,让男人们得以沟通。这堂课让他终生难忘。
“好样的。”萨马德在阿吉递给他电极时说,可随即又发现一只手没法摆弄电线,也没法把电线接到发报机的电路板上,于是又递还给阿吉,告诉他该放在哪里。
“我们很快就能弄好。”阿吉开心地说。
“泡泡糖!给一颗吧,先生!”
到了第四天,村里的一群孩子开始聚到坦克旁,令人毛骨悚然的谋杀、萨马德绿眼睛的魅力和阿吉的美国泡泡糖吸引着他们。
“士兵先生,”一个长着栗色脸蛋、几乎只有小麻雀那么大的男孩小心地用英语说,“泡泡糖,给一颗吧,谢谢你。”
阿吉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五片粉红色的细长条。男孩得意地分给同伴。他们使劲嚼起来,因为用力太大,连眼睛都凸了出来。糖的味道慢慢淡下去,他们站在那里,一声不响、满怀敬畏地注视着恩人。过了几分钟,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又一次被选为代表派了过来。
“士兵先生,”他伸出手,“泡泡糖,来一颗吧,谢谢你。”
“没了,”阿吉边说边比画着,“我没了。”
“来一颗,谢谢你。来一颗吧?”男孩急切地反复说道。
“噢,看在上帝分上,”萨马德大声说道,“我们得把发报机修好,让这玩意儿动起来。我们继续干,好吧?”
“泡泡糖,先生,士兵先生,泡泡糖。”差不多跟念经似的,孩子们把学会的那几个词混合起来,随意组合。
“来一颗吧?”男孩伸出胳膊,他使劲太大,脚跟都踮起来了。突然,他摊开手掌,讨好地笑着,准备讨价还价。在掌心里有四张卷成一捆的绿色钞票,像一把草似的。
“美元,先生!”
“你从哪弄来的?”萨马德问,伸手就抓。男孩一把缩回了手,不断地换着脚——这是孩子们从战争中学来的顽皮舞蹈,表示警惕的简单方法。
“先给泡泡糖,先生。”
“告诉我哪里弄来的。告诉你,别想耍我。”
萨马德一伸手抓住了孩子的手臂,孩子拼命扭着想脱身。小伙伴们开始溜了,丢下这位很快便被制服的斗士。
“你有没有杀过人?”
萨马德前额的血管猛烈地跳着,好像就要从皮肤下面一跃而出。他想捍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国家,为那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复仇。阿吉大感惊奇。这是他的国家,他尽管渺小、冷血、普通,可他终究是这国家的中坚分子之一,但他却丝毫没有如萨马德那样的感受。
“没有,先生,没有,没有。是他给的。他。”
他伸出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臂,指着一所破败的大房子,那房子就像一只正在孵小鸡的肥母鸡那样蹲踞在地平线上。
“是那所房子里的人杀了我们的人吗?”萨马德咆哮着。
阿尔弗雷德和萨马德的牙根管(6)
“你说什么,先生?”男孩吱吱叫着说。
“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是个博士。他在里面。但病了。动不了。病博士。”
没逃走的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证明那人是叫这个名字。病博士,先生,病博士。
“他生什么病?”
那男孩现在很得意有人注意自己,于是夸张地模仿起哭泣的样子来。
“英国人吗?像我们这样的?德国人?法国人?保加利亚人?希腊人?” 萨马德松开手,因白费力气而感到疲惫。
“他谁也不是。他只是病博士。”男孩轻蔑地说,“泡泡糖?”
几天过去了,援兵仍然没到。他们只好继续留在这个轻松愉快的村庄里。打仗的紧张感渐渐离阿吉和萨马德而去,两人越来越松懈,慢慢进入了平民的生活状态。每天傍晚,他们到古赞老头的小餐馆吃饭。一碗稀汤值五支香烟,鱼不论品种一律值一枚低阶铜勋章。阿吉的制服破了,现在穿的是迪金森-史密斯的,所以手上有几枚死人的勋章,可以用它们换点奢侈品和必需品:咖啡、汤、巧克力。为换猪肉,阿吉掏出一张印着多萝西·兰莫尔的烟卡,那东西从他入伍起就一直贴屁股放在后裤袋里。
“行了,萨姆,我们用这些当代币券,就好比是餐券。等我们有办法了,你想要,还可以赎回来。”
“我是穆斯林,”萨马德说着,把一盘猪肉推开,“再说,我的丽塔·海华丝是要跟着我一起离开人世的。”
“你怎么不吃?”阿吉说,同时像疯子似的狼吞虎咽着自己面前的两块肉, “要我说,可真够怪的。”
“我不吃肉,道理跟英国人永远无法真正让女人满意一样。”
“怎么说?”阿吉问,暂时停止了大吃大喝。
“这跟我们的文化有关,朋友,”他想了一分钟,“可能还有更深的原因。可能是我们骨子里与生俱来的。”
吃过晚饭,他们假装到村里搜寻凶手,匆匆走遍小镇,搜索那三个声名狼藉的酒吧,偷看漂亮女人家里的卧房。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这些也扔下不干了,他们改坐在坦克外面,抽着廉价香烟,欣赏久久不去的深红夕阳,聊着以前送报(阿吉)和在生物系上学(萨马德)的经历。他们海阔天空地聊着,有些事情阿吉并不能全部听懂,萨马德还在寒夜里讲出了以前从未说出口的秘密。两人长久而轻松地处于沉默之中,就像那些相识多年的女人一样。他们仰望那些照耀着陌生国度的群星,可谁也没有特别想家。简言之,这完全是英国人度假时结成的那种友谊,而且只能是度假时才能结成的那种友谊,一种横跨阶级和肤色的友谊,一种以物理上的近距离为基础并且持续下去的友谊,因为英国人认为,物理上的近距离不可能持续。
发报机已经修好一周半了,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沿波段跳跃着,搜索着倾听的耳朵,但却石沉大海(此时,村里人已经知道战争结束了,但他们不愿向两位异乡人披露真相,因为事实证明,两人每天的实物交换行为已经极大地推动了地方经济)。在漫长的空闲时间里,阿吉会用一根铁棒把链轮撬起来,而萨马德则检查故障。在不同的大洲,他们的家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你在布莱顿城里有女人吗?”萨马德把头靠在履带和水箱间的狮子口上,问道。
阿吉长得不英俊。如果你拿到他的照片,用拇指遮住他的鼻子和嘴,那样子很帅,但整张脸很平常。姑娘们会为他那又大又忧郁的西纳特拉式蓝眼睛所吸引,可又会被平·克劳斯贝式耳朵和菲尔兹式洋葱头鼻子吓跑 ①。
“有几个,”他若无其事地回答,“你知道,这里那里的。你呢?”
“已经给我选好一个年轻女子了。一个王公小姐——王公先生和王公夫人的女儿。像你说的,‘岳父母’。真主呀,我那岳父母在孟加拉的社会地位可高啦,连总督大人都会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盼着毛拉给自己带来请柬,参加我岳父母举行的晚宴!”萨马德大笑着,还等对方也跟着笑,可阿吉呢,一句也没听懂,像平常一样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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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和萨马德的牙根管(7)
“噢,他们可是上等人哪!”萨马德继续说,只是稍微有点气馁,“地位很高,极好的血统……还有一个优点,他们家的女人天生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