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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精神低沉的时候，想着的是苏东坡的名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诗人的少年狂，是种青春的心态，是多种年龄段的重叠。任何一个具有情感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过着多种年龄段相重叠的生活，这是生命的旋律，是生命的弹性。以之来培养你的儿子如何？首先是认同孩子的需要，然后是引导，替我好好谢谢小冠男，那张贺卡，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那是一张寓意丰富的图画，还有一个小窗户，真有意思，能表达的他都表达了。请告诉他，奶奶感谢他，也准备为他做最好的反馈。
谢谢你给我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我明白柳青待我的情意，我不会跟她争论。不过，这一点，你忽略了，青姐除了妈妈之外，更有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就是她的家。这个家又跟我们习惯的家不同，是个西方、东方的结合体。不仅饮食上有很大差异，审美取向也有诸多不同。那位洋女婿只要一离开家，就抱怨他只是一个人（其实，这在中国也是一样，越到老年，越需要相伴）。他愿意青姐永远陪伴他东游西逛。他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又有夫妻相偕出行的传统。妈妈来了之后，青姐不愿意把妈妈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异国，无法随行。这时，我就很不安，毕竟是人家夫妻过日子，总揪着个老太太干啥！何况，我又不会英语，一个屋檐下，无法交流，连简单的对话也不行。我是个“高傲”惯了的人，你试想想，我有多么尴尬。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适合养老了，每天都有足够的阳光（一般都是阵雨），足够的清风，大洋很少惊涛骇浪。卷着千堆万堆白雪的细浪欢快地摔在沙滩上，小贝壳、小水草卷过来，又流逝而去。沙滩上，绝大部分是老年人，很多都是夫妻相伴，一条大毛巾、一张躺椅，便可消磨竟日。偶尔有年轻人驾轻舟逐浪，偶然有度假的一家在海滩上奔跑嬉闹。一般是任日脚西斜，晚霞烛天。
海鸥多极了，飞得那么飘逸优美，沙滩上不时留下它们三叉形的爪迹。它们一点不在乎人，可以伫停在咫尺之内望着你。如果抛下一些饼干屑，便会呼唤着围拢而来，吃惯了海鲜的它们，对人间食物绝不排斥，鸣声十分悦耳。
我们28日到旧金山去，我滞留月余，洋女婿招待他的兄弟姐妹去坐游轮，我的中国护照，没法跨越国境，他们加拿大人则自由得很，这次他们是去新西兰、去澳洲。青姐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放心，我只好另找住地了。这里的大洋对我具有十足的魅力，打算在这里住到5月份去加拿大，将在回程机票的限期内回国。
致侯健飞、刘海燕信 一（2）
这里有看不完的书，《世界日报》的美洲版，一天20多版，每周有周刊。当然，这里的锣鼓点可不都敲在一个鼓面上，热闹得很。
我1995年发表在台湾《联合文学》上的稿酬，发表在《中国时报》上的稿酬，青姐替我存在了银行上，买礼物有自己的钱，不用向女儿伸手，你看，够倔的吧！
海燕同此！
信到之日，已可能是新春佳节，祝你们快快乐乐地迎接兔年，青姐为我买了美国出的兔年邮票，这也是一种西洋景！
娘〓1999好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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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侯健飞、刘海燕信 二（1）
健飞、海燕：
先请你们看看照片，看看我戴的戒指还是你们表示爱心的那一颗。青姐的朋友来，要去看看迈阿密。这里的洋习惯，女人总要有点首饰，我们准备去逛水族馆，在那种人群汇集的地方，总要随俗，也是一种入乡吧！照片背景是迈阿密的楼群，这个濒临大西洋的都市与大洋并行，长又长的海滩，砌着不同款式的堤岸，花木掩映，形成了不同风格的休闲之处。有一段非常典雅的居住带，当地人称它为黄金海岸。建筑之华丽与多姿令你叹为观止。一般楼高不过两层，拥有雕像、喷泉，背景波光粼粼的大洋。矮矮的围墙栽有各种花木，有开红花结白果子的，更有开红花又结红果子的，争奇斗妍。亚热带的灌木，一般都有果实，可能是为海鸥等食鱼的鸟类准备的素餐吧！这当然是我的想像了。海鸥肥硕得很，它们并不理会黄金海岸中居住的豪门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照样在那精工铺就的屋顶上栖息聚集。据姐夫说：这里的地价（不包括建筑物）一幢家屋的用地高达百万美元，即或如此，也仍然十分抢手。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环境之美，这是一种社会认可，挤进这里，便有了个慑人的身价，一种社会地位。
尽管这半个世纪以来，价值准则忽东忽西，华夏文明中的以“道”为先的传统，仍然深深植根于芸芸众生之中，这不是唱高调，实在是我的一种感喟。还得从飞儿的来信说起：你的那封抒情长函，与你的愿望相违，直到我们从旧金山回来的第三天，青姐才特意到邮局去取了回来。美国的规矩，挂号信一律自取，取时要亲自签字，以示邮务负责到底。这封信行程40天，邮资人民币20元9角，是平信时间的4倍；邮资也是4倍。算这笔账的起因是觉得“亏”。联想到寄信人的作风，我与青姐相视而笑，正像我说你有侠文化成分一样，你身上也具有“道”的品质，这使我宽慰。按一位思想家的诠释：道的价值符号与价值关怀，如耻于言利、正派、守法、忠诚、助人、不争、不贪等等，试想想看，你几乎都有，当然这都是美德，正是这些价值关怀凝聚了我们的华夏一统。问题在于是不是照搬照用，比如耻于言利这一条，就该区分为什么是该得的利，什么是不该计算的利。你那泱泱洒洒的大笔一挥，9页厚信纸便画满了思念。那纸很厚，完全可以两面利用，这样减少了一半重量，便可以得到不超重，不以挂号寄上的双重方便，于时于钱都可节省，完全不影响倾吐心曲。你说这个“利”该不该计算？利是种市场性格，社会已进入市场，人却耻于言利，岂不是自误误人。也许你还记得，当你告诉我你拒绝林谷芳要补贴你手机费时的我的态度。这件事，我以为，也是你耻于言利的一种呈现。你为单位办事，单位没有配备给你必要的设备，林谷芳明白这一点，他补你费用，是友情，也是他市场性格的体现，你拒绝，可以说是拒绝友情，他是体察环境，是助人，你以为如何？其实，这里也可以说是“侠”字作怪，侠中有一条“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电话之费？
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被丈夫用“商人之女”调侃，就因为我们计利有差别。有一次，我们为军阀张岚峰在日本买了一批磺胺，张送了一份回扣，我俩一人一半，我们决定用这笔不义之财买磺胺送给新四军。鉴于当时的形势，我建议把纸币（联合银行票）换成黄金，他说这点钱不值得麻烦，损失不了多少。我们便打赌，我的一半换了一个小元宝（一两金子），他拿着现钱。三个月后，我的金子换了十盒药，他的现钱只买了四盒半。他笑我商人之女精于计利，我笑他士大夫之后迂阔有余，耻于言利。这当然都是陈年往事了，也凸现了我俩生活背景的差异。我从商人的家里明白计利的实惠，他从“道”的熏陶里只要虚荣的清高。幸而我家的传统计利是以“道”为绳，要求的是公平，绝没有坑、蒙、拐、骗。前两年，大陆有个电视剧，名叫《都市放牛》，里边阐述了市场规律的准则，讲的是只有作“儒商”才能做成大买卖，这个“儒”就指的是“道”。靠不正当的手段发财只能得逞于小打小闹。去年出品的《风雨梅家楼》，故事中也蕴含了这一准则，以“道”计利，挫折会有，终会获致硕果，这当然是扯远了。
很多历史学家，都承认在官方文化、民间文化之间有个灰色的文化空间，上不靠官，下不踩民，是对不公平社会的一种逆反。任何社会都没有绝对的公平，“侠”就来调剂这种反差，行侠仗义，是弱势草民的盼望所在。一般说来，“侠”首先具有一颗爱抱打不平的爱心，兼有一身过人的本领，能巧妙地制服坏人，且叫坏人无可奈何。《三侠五义》中有个典型事例，就是丁氏兄弟帮助开茶馆的周老头的情节。其实，这类故事民间文学中俯拾皆是。原来北京的名艺人连阔如最会讲“侠”的行事了，他那绘声绘色的评话，就像南侠北侠活生生站在你眼前一样。有一次，我在出租车站叫车，那个40岁左右的师傅就像聋子一样，原来他闷在车里正聆听连的女儿在广播评书，听得入了神，可见侠文化在庶民当中的魅力。改编的《水浒传》最大的遗憾，就是“侠”的滋味荡然。着意描写的武松血溅鸳鸯楼，血腥太浓，如果更多地地聚焦于“鸣不平”上，可能韵味隽永，也不辜负那首风靡一时的主题歌“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当然又是我的一己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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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侯健飞、刘海燕信 二（2）
一介草民，难脱环境的制约，这在全世界都一样。大陆上，明里暗里仍是人身依附，管制你的上级，瞧你不顺眼，你就休想有舒心的日子过。在这个富庶的国家里，也仍然是个上级顺眼不顺眼的问题。只不过，这里是利字当头，这个利是业绩，只要事情干得好，其他因素都不很重要，特别是少有大陆中的那个“平衡”。另有一点，你实在不舒心也可以甩手不干，这个“甩”在大陆是太困难了，人身依附的网遍布九州。
青姐已经离开明镜，10年辛苦，依依之情难以分说。她与总编辑由来龃龉不断。既是在事业发展的方针上，也是在为人处世的价值观念上。青姐不赞成那人对待祖国的态度，只一味揭短，急功近利。性格上，青姐不同意有太多水分的文章刊出，不喜欢不秉公办事，占小便宜。两人的摩擦，在去年的大陆之行中，终于起火，达到不能相容的程度。青姐洞悉那人的能力，为明镜将来计，情愿以低于所值的价格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那人，已经谈了出让条件，那人可能在想花招，自己不出钱，而以明镜日后进账一点点地买柳青的股权，这一点，不说自明，就是要柳青用自己应得的钱买自己的所有权，以便他独霸明镜，而不付代价，可见“儒”商之难觅耶。姐夫建议青姐，既已到退休年龄，光荣退役，了结。
青姐对待她的这位丈夫，也正是一言难尽，当年，她在纽约援###，被单位以“自动离职”理由开除，立即陷入归与不归的两难之境。是姐夫援助她，替她办了留住加拿大的绿卡；之后，接了两个女儿到加，替她俩交了大学学费，支持她在加拿大办明镜出版社，对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青姐恪守着中国涌泉报德的传统，在文化差异上，在习俗不同上，尽量弥合，也是10年寒暑，过的很不容易。姐夫是个大款，青姐对他的这份婚前巨产，从未有染指之心（这也是一种耻于言利的心态），我很赞成她的这种行事。单单为了过日子，不花天酒地寻找刺激，实在是用不了多少钱，这是种消极的知足常乐，正是“道”中的不贪不占。能够心理平衡就能活得塌实潇洒，对吧！
希望飞儿的英文能咬牙坚持下去，在没有语言环境中学外语，是会随学随忘，这是个磨炼的过程，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就会有成效。我也在学英文，只是为了应付环境。姐姐住的是个不大的公寓，出门进门总会碰到邻居，不打招呼，人家会瞧你很怪，没有礼貌。困难并不在于会说一两句，而在于听，一个问候，有好几种说法，你听得懂才行，不然，就只能安于聋子、哑巴了。
这里的青少年喜欢滑旱冰，青姐的公寓前是一条海滨行人路（不准汽车通行），青年滑旱冰的有一些，还有几个老头儿，就是没看见老太太。那飞驰而过的潇洒身影总使我驻足，脑海里会涌现儿时在松花江上滑冰的情景。这第一要紧的是鞋要合脚，你们寄来的鞋号不晓得在这里该怎样折合，这里的鞋号在10以内，我穿的是鞋是7或7 ，青姐建议你们在当地为冠男买旱冰鞋，一定要高质量的，要有头盔、护膝、护腕，我已经告诉柳华，拿一千元给你们，为冠男买鞋，这是我1997年在香港版的《儿童艺术》上的两次稿酬。
《格林斯潘传》的盗版风波，我们在电脑新闻网上看到了，很为能够有个新闻发布会高兴，这样，就免得昆仑（出版社）把书砸在手里。后来，又得知发布会取消了，这在大陆是顺理成章的。青姐一直担心健飞为“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