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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认识和知道金一地的人中间生出一些谈论和叹息,很快就过去了。而处在这简单的事情中的秋芝,一个将要成亲成家的未婚妻,却成了在早先社会被称为望门寡的女人。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去过了民政办事处登记处。说未婚,已登记入案,说已婚,却没上床同房。一个姑娘家自然不会那么呼天抢地,人们的同情也比较简单。给死者送了葬,秋芝该哭的时候哭了,她自己也觉得她的眼泪太少了,总是流不出来,她的心是酸的,但是流不出泪来。她想着自己实在对不起金一地,要是她不提前回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一时间,她又觉得一切印证着她的感觉,她一直觉得结婚是遥远着。那种感觉影响着她的悲痛,影响着她的眼泪,也影响着她的自责。
从火葬场回到平房,秋芝和衣独自在桃红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起身的时候,她的头有点清醒了。意识回到了她的头脑中,她嗅到了一股血味,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床沿边上的一处血迹,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回事,她用肥皂擦用水搓,血迹似乎还是那样清晰地印在那里。她不再去费劲,她把床单重新铺平了,用那带有竹叶花的布把床架罩起来,这时泪水却突然从她的腮帮上滚落下来,一串串地流个不停。
秋芝从父母的家里搬来了她的衣物和用具,那些早就准备了结婚时运来的,她把她睡的那张旧小床也搬了来,她把旧小床架在了厨厅旁的小间里,那些用具物品也都在小间和厨厅里安排下来。她开始了独立的生活。
原来的房间里,依然是桃红床孤独地铺着床单搁在那儿,秋芝小心地掸尽了床单上的灰,随后,她卸下了盖在床架上的布,看着桃红床,仿佛第一次将床搬到房间里的那种感觉又浮上来。以往和现在的感觉丝丝都似乎印证着一个熟悉的梦。
睡在小间里的秋芝,夜晚听着那远远的笛声,心沉下去,就慢慢睡熟了。早上,太阳早早地透进小窗来,她觉得心情松快多了,她奇怪自己丧失了未婚夫的悲痛怎么淡得这么快。她多少有点怀疑自己对金一地的感情。在十月的节日里,她回绝了后母要她回去过节的提议,特意多烧了几个菜,独自在小厨厅摆下桌,倒了两杯酒,放了两双筷子,端起酒杯来时,她心中暗暗地叫了一声“一地”,便将一杯酒都倾倒在嘴里。
桃红床的故事(5)
她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只觉得头又是那般地晕晕起来,她红红着脸,搁下酒杯。一边洗了收拾了,她知道自己脚步不稳,含着点笑想着:我没有醉,我不会喝醉的。后来她走进房间里,掀了罩桃红床的布,摔在了一边,用手抚着光滑滑的床架,手指轻轻地描着床架上的飞纹。描过来描过去,描了一会,又去抚床架下面的架框,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身子伏倒了床上,抚着抚着,觉得身心摇动,那种床轻轻的吱吱声恍恍惚惚地在耳边,不知不觉中伏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身子依然伏在床上,床单又皱又乱。她赶忙掸平了,掸到床沿,她发觉那块红红的血迹殷殷地又显出来,好在隐在床单本身的花色里,不很显眼。
住在平房里独自生活一段日子,秋芝很快就习惯了。她觉得很自在,有时想到,倘若和金一地结婚,从家里和父母一起生活移过来和金一地一起生活,她也就没有了这么一段很自在的独立生活。她很有兴趣地一个人烧饭菜,出出进进也不需要和谁招呼。到她心情平静下来已是冬天,那个冬天雪下得早,她每天一下班,就回到平房里,打开封着的炉子,房里暖暖的,溢着一种燃煤的甜甜的气息。她炒菜烧菜,不厌其烦地做着饭菜。吃完了,收了洗了,上床焐被子。挤放着东西的小间里,还是比较暖和的。那间搁着桃红床的房里,总有着一种冷清的意味,她每天回来时,把那扇门开开,在房间里站一站,有时她默默地抚着桃红床心里说:我这样过得蛮好的,是么?……只有我与你……
很长一段时间,秋芝的房间里没有客人来,她的生活平静极了。从平房出去,是一段长长的巷子,砖铺的地,清晨起来,砖上是一层细细的白霜,从弯弯曲曲的巷子走出去,一排边都是木结构的砖木房,长长伸出的檐,躜动着过冬的雀儿,细微微的吱吱呀呀的,出了两转巷子便是大马路了,而马路两旁总是贴着大张大张的红纸写着标语,显得过于热闹了。
秋芝每次从巷子里穿出去,总有两个天地的感觉。
春夏秋冬的变化很小很小。
那次,秋芝回父亲那儿去,后母把她拉到一边问她,是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了?秋芝很不愿意别人和她谈这件事,后母也知道这一点,后母问她还是第一次。秋芝平静地摇摇头。后母就对她说了一个人,见她没应声,后母接着说下去,说到金一地他也已经一年多了……秋芝不由心里有点烦,她认为她根本不是因为金一地的原因,不过她对后母还是领情的,没有立刻摇头拒绝。
隔了一天,在父亲那儿,秋芝见了后母介绍的那个人。这是个个子略高,圆圆脸的小伙子,秋芝去的时候,他正在向父亲和后母说着社会上的传闻。那一年社会上发生了形同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是各种各样的传闻。秋芝和他见面招呼了,坐下来听他说那些事,他变得有点结结巴巴。后母带笑地问着他话,他说了下去,慢慢地说得流利了。说着说着,又像秋芝第一眼见他时那么神采飞扬起来。
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在父亲那儿见面。他们四个人坐在屋里,总是他在说话,也总是神采飞扬的。后母总是带着一点笑,秋芝和父亲都是默默的。秋芝有时会想后母怎么会给她介绍这样一个人的,也许是对着安静的父亲和安静的她太久了吧。后来后母问她对他的印象。她知道后母是问她的意见,行还是不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三次接触,她连他的名字也记不清,她只知道他叫小邵。不过秋芝还是没有拒绝后母的意思。
以后小邵约了她出去看电影,秋芝去了,她知道这也是后母的意思。
两个人的时候,小邵的话明显地少了一点,秋芝对这种安静觉得满意。有时,她又觉得有点对不住后母,便找着一两句话来问他,让他继续神采飞扬地说起来。
在家里,小邵说话的时候常常带着一些自然的手势。两个人在一起时,小邵侧着身子,手垂着一动不动。她却希望他不要这么别扭地拧着头,也就朝他显出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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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6)
和小邵分开,秋芝回到平房,她便把他给忘记了。她像没感到是在和他谈朋友。几次接触,她对他并无恶感,她还是很喜欢听他讲话的。只是回到房间,她打开了桃红床的罩子,抚弄着床架的时候,她便把他给忘记了。
下一次约会时,小邵提出来要送她回家。秋芝就带他到她的平房。站在平房门口拿钥匙开门,秋芝手停了下来,说天色已晚了,你回家吧。
这么过了几个月,小邵常常到秋芝的单位里去,等下班的秋芝一起出去,秋芝班上的同事也都认识了小邵,一见他就对秋芝叫:小邵来了。小邵和秋芝单位里的人搞得很熟。他似乎是自来熟,有时秋芝手头上还有一点事没办完,他便坐下来和她的同事聊天,说得嘻嘻哈哈的,他总有那么多的社会新闻和小道传闻。秋芝科室里的女同事都对秋芝说:你那一位男朋友说话很有趣的。秋芝听了笑笑。她在忙着时默默的,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小邵的讲话,只有小邵说到高兴处,他和同事的眼光都移向她,她注意到时便微微地笑一笑。
这一年中,秋芝科室里分来了好几个年轻人。他们听说秋芝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不免冒冒失失地问:你这一位比你原先那一位怎么样?
和秋芝一起工作时间长的同事,都感到这个问题太冒失了,他们知道秋芝和金一地的关系,已经是领了证的。为此,秋芝曾有一年多没和男性接触,想是原先和金一地的感情不错的。他们也都熟悉秋芝的性格,她平常不合群,和人有一种距离,是个不怎么随便的女性,科室里从来没人和她开玩笑的。他们很怕引起什么不愉快。
秋芝却还是淡淡地笑笑。
回到家里,秋芝独自站在桃红床边,把年轻同事的话想起来,金一地的样子也就在她面前显出来,那心摇神动的亲热,那腮和腮的相贴,嘴唇的移动,变得生动起来。这么长日子了,她还记得这么清晰,似乎一开始时,并没有多少记忆,现在却越来越鲜明了。
和小邵的接触,还只是一般的来往,他们没有拥抱过,没有接吻过,甚至连手臂也还没有碰过。小邵讲社会新闻时,说得头头是道。但一到她的面前就显得拘谨。秋芝偶尔会失约一次,偶尔也会迟到一次。秋芝自己觉得对他很平和的,也很想着照顾他,并细心地帮他织了一件毛衣。她看得出他对她有着一种愿望,总是他到她的单位来,而她连他单位的门朝哪边开,还不知道呢。
一天,秋芝平房中的电线出了故障,灯拉不亮了。应小邵的电话的相约时,她告诉了他这件事,说要去找个电工来。小邵却自告奋勇地说他会电工,只要他去一下就行。秋芝也就把他约到了家中。
小邵带来了好几件电工用具,把一根皮带系在腰中,很像个电工的样子,秋芝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的。小邵一进门把四周看了,很老练地扳了扳闸门,随后断定是电线的问题,说这样的老房子电线肯定也是老化了。他登上板凳,动手去剪开电线来测。平房的天花板高高的,他用两张凳子垒起来站上去。秋芝担心着他会不会摔下来,又担心他会不会触了电,她显得慌乱地一会儿去扶上面的凳,一会儿去拿根竹竿,准备他的手被电粘上去了,可以打开来,因为他说拉了闸刀就测不出电了。小邵显得很不在乎地说根本不会有问题的。他还故意用手去抓抓裸露的电线,说是站在木凳上,是触不了电的。秋芝急得要死,他却笑着。这一刻,他显得高高在上。他一连剪开了好几处电线,还是没有查出问题来。天色已经黑下来,秋芝打着电筒,给他照着。见他已经把墙上的电线剪得乱七八糟的,还是很难查出来,就说明天再查吧。小邵显得不像开始那么胸有成竹了,只是嘴里嘟哝着。他想了好一会,也弄不清怎么回事,随手把闸门上的保险丝换了一下,灯突然就亮了。
开头,秋芝曾想到过是保险丝的问题。小邵咕了一句:我是查过保险丝的嘛。他把换下来的保险丝看了又看,说大概是断在缝里的,天色暗不容易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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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7)
不管怎么,灯总算是亮了,房里显得特别明亮,秋芝让小邵坐下来,自己动手做了一锅饼。小邵一边吃饼,一边说饼好吃,香。
以后小邵常到秋芝家中来,寻着搞一点家务维修,椅桌凳,门窗板,小龙头等,似乎他什么都能修的。
那个星期天,小邵帮秋芝买了煤回来,秋芝包馄饨招待他。桌上摆着了馅心和皮子,临时发现酱油没有了。小邵说他去买。秋芝笑笑说,让你去买,大概是很难摸到店的。秋芝自己去巷子边的小店里买了酱油回来,发现小邵不在厨厅里,看看小间,也没有人影,不由奇怪他会上哪儿去了?突然感觉上他进了大房间,进去一看,小邵正靠在桃红床的床架上,鞋脱了,架着二郎腿,连袜踩在床单上,晃晃悠悠的。见她进门来,侧过脸朝她一笑,很神气的样子。
秋芝走上前一步,说:“你下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楞了一楞,她又说了一句:“你下来。”
小邵下了床,秋芝一条腿屈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掸平着床单。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忘了身边的小邵。而后,她和小邵出了房间,她反手把房门掩上了。
秋芝给小邵添了好几碗馄饨。小邵说他吃得太饱了,不能再吃了。
过了几天,秋芝的后母到秋芝家里来,一起说了几句闲话。后母难得来,来了便会把房里房外前前后后地看看,随手把有点散着的东西摆摆正。一边嘴里说着话。
后母在大房间,仔细看了看孤单地放着的桃红床,没有说什么,后来她到小间的床上坐下来,似是随便地问:“你和小邵怎么了?”
“没怎么呀。”秋芝应着。她这才想到有几天没见小邵了。
后母说:“我看小邵这个人还是不错了,蛮能干,性格也开朗。你爸爸就太闷了……小邵看得出没经过什么事,对你还是认真的……但他又不是木呆呆的人,他其实心里什么都有数,懂得好歹的……”
秋芝神情上也没有拒绝后母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