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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入自编文集
(洋房的前面。一匹乡下人模样的小老鼠出来。)
乡鼠我是住在很远的乡间农家的一匹老鼠。有一个朋友长久住在京里,日前回乡来,对我说京里有各种阔气的东西和好吃的东西,叫我去玩,所以现在上京都去。(走着)的确,这些人家,道路,什么一切,都很阔气。(四面探望着,走着)呀,一定是这家了。(站住)且叫门看罢。……喂,吱吱吱,有人么?吱吱吱!
(一个穿洋服的老鼠从里边出来。)
京鼠:呀,你么?我从那时起就等着你呢。来得很好。是坐火车来的么?
乡鼠:是,是混在货物里来的。但是,到了总站正想下车的时候,在那里有一只大野猫,几乎被他衔住了。真骇死我了。
京鼠:亏你知道这是我的住家。
乡鼠:可不是这里有你的小便气味么。
京鼠:鼻子有这样灵,就是住在京里也站得住了。
乡鼠:但是,我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点恐慌呢。各种的车呀马呀,还有许多的人,这样跑来跑去的。
京鼠:不打紧,惯了就一点都没有什么了。而且,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呢。现在这个人家刚要开宴会了,在厨房里,已经摆着各色好吃的东西。请你到这边来看罢。
乡鼠:不要紧么?不会被看见么?
京鼠:不要紧,不要紧。
(京鼠在前引路,乡鼠抖抖擞擞的跟在后面,走来走去。在同一地方打两个圈子,算是到了厨房。)
京鼠:你看,怎样!这样阔气的器具,不曾见过罢?这个碟子,(这个和下文的银碗都只要假设放在那里就好,无须用实物。)一张要二十块钱呢。……那边的银碗里,盛着上好的干酪。那才是好吃呢!今天盖好了盖子,有点不行,但是或者还有不很合缝的地方也说不定。我就用了这个鼻子,这样的把他掀开,……(这样那样的掀了一会,盖子有点开了。)好了,开了开了!……你看,怎么样!很好吃的样子罢。请随意用罢,我也动手了。好吃,好吃!
(两匹老鼠共吃银碗里的干酪。)
京鼠(停吃):好吃罢,……请你试坐这把软椅。柔软而且温暖,很舒服罢?现在我在那边堆房里的旧太史椅中间做着窠,或者索性在这横边开一个穴,移住到这里来罢。同桌子相近,要偷东西吃也很便当。请你帮一点忙,我们咬一下子看。
(两匹老鼠在软椅的横边,嘎哩嘎哩的咬起来。)
京鼠(突然停咬):呀!喂喂,且住!(竖起耳朵听着)来了,来了,来了!听差进来了!快逃,快快!
(两匹老鼠急忙躲在软椅底下。)
(洋房的听差二人拿着棒梢和扫帚,急忙的出来。)
听差一:那个阴沟老鼠又来了。阿呀,已经啃的这个样子了。真是没有法子。
听差二:可恶的东西,一定还躲在什么地方。把他找出来,打死了罢。
听差一:这样很好。你往那边去赶,我从这里赶过去。……唆,唆!
(两人从左右两面用棒在软椅下撩拨。京鼠与乡鼠逃出。)
听差一:唆,在这里!唆,唆!
听差二:唆!唆,唆!
(两匹老鼠被两人追着,且跌且滚的逃入。听差追着进去。过了一刻,京鼠与乡鼠又出来。——算是在洋房的横边,但不必用什么背景。)
乡鼠:呀,骇死我了,骇死我了!
京鼠:几乎着了他的道儿。真危险极了。
乡鼠:你时常遇见这样的事情么?
京鼠:唔,自然遇见。常常遇见呢。
乡鼠:喂,常常么?
京鼠:那自然。这才是京都呀。有好的事情,也便有坏的事情,时常有可怕的事情,但因此也能够吃到许多好吃的东西哩。
乡鼠:无论怎样能够吃到好吃的东西,想到这是偷着吃的,我也不愿意了。我就要回到乡间去了。在乡间,只吃那掉在地上的东西,已经尽够过活,而且无论什么人都不至于杀我。朋友,再见了。
[附记]这一篇儿童剧,取材于《伊索寓言》,是日本坪内逍遥所作,从他的《家庭用儿童剧》第一集中译出。关于儿童剧的内容本来有应当说明的地方,现在不及说了。
《土之盘筵》我本想接续写下去,预定约二十篇,但是这篇才译三分之一,不意的生了病,没有精神再写了,现在勉强译成,《土之盘筵》亦就此暂且停止。这里虽然说“暂且停止”,实际上到1924年1月17日刊出第十篇《老鼠的会议》后才停止。——不过这是我所喜欢的工作,无论思想变化到怎样,这个工作将来总会有再来着手的日子。因为即使我们已尽了对于一切的义务,然而其中最大的——对于儿童的义务还未曾尽,我们不能不担受了人世一切的苦辛,来给小孩们讲笑话。
我的负债
1924年1月26日刊《晨报副镌》
署名荆生
未收入自编文集
在书房学校里我曾有过不少的先生,但于思想及文字上都没有什么影响。倒是在外边却有几位的文章言论给予我好些感化,为我所不能忘,现在想约略纪述出来,表示我的精神上的负债。
这些先生里边,最早的自然要算光绪年代通称的“康梁”。政变的时候,我才十四岁,住在东南的海边,不懂得什么,到了庚子以后,在南京读到《新民丛报》和《新小说》,恍然如闻天启;读《饮冰室自由书》,觉得一言一语无不刻骨铭心,永不能忘。这时候的愉快真是极大,至今每望见梁先生还不禁发生感谢之意。康先生的著作老实说不曾多读,《新大陆游记》作者为梁启超,上句说是“康先生的著作”,盖作者误记。还有点记得,但没有留下什么影响,仿佛觉得他老人家虽是*,同我们后辈到底隔着一段距离,不必等到做“不幸而言中则……”便已觉着有点隔膜了。
其次,我所爱读的,是严几道林琴南两位先生的译书。严先生著书的全部当时都搜集完全,林先生的也搜到光绪末年的出版为止。那时我相信《天演论》的达旨是翻译的正宗,只是非有极大的才学不办,所以只能悬作理想的标准,严先生译《法意》时也就变换方法,我见他对于文义暧昧的地方,译出原意不加附会,却用注说明未详,这个办法我至今还很是佩服。《英文汉诂》一书虽是大体根据马孙等文法编纂而成,在中国英文法书中却是惟一的名著,比无论何种新出文法都要更是学术的,也更有益,而文章的古雅不算在内,——现在的中学生只知道珍重纳思菲尔,实在是可惜的事。我读林先生的译书,从《茶花女遗事》起,以《迦茵小传》时代为顶点,至《拊掌录》前后而逐渐停止。我虽佩服严先生的译法,但是那些都是学术我的负债书,不免有志未逮,见了林先生的史汉笔法的小说,更配胃口,所以它的影响特别的大。我在民国以前译过几篇古文小说,其中有不少林派的字句,现在还约略记得。洪宪的严先生与五四以后的林先生都不是我所敢恭维的了,但在清末,两位先生译述的事业总是不可埋没,因为他们也正是新文学的先驱呵。
我的末了的一个先生,即是章太炎先生。他的自以为专长的政治,我不能赞一辞;他的学问,我也一点都不传授到。但我总觉得受了不少影响,革命前后的文字上的复古或者也是一种,大部分却是在喜欢讲放肆的话,——便是一点所谓章疯子的疯气。我所记得的太炎先生,总是那个样子:在《民报》社的一室里,披发赤膊,上座讲书,学理与诙谐杂出,没有一点规矩和架子。诸大弟子分得他的各门学问,分到我名下的大约只是一篇集内不收的《哀陆军学生文》与“政闻社”开会的记事罢了。换一句话,就是我只学到太炎先生的喜欢讲玩话,喜欢挖苦人的一点脾气,这或者不能说是善学太炎先生者,但受感化总是一样,也不得不承认感谢的。这种影响都是天然的关系,在于人力以外,当时也曾遇到《天义报》时代的刘申叔先生,但是我一毫都不受到他的感化,正如在他的《国粹学报》时代一样;其间只有一件相同的事,便是我的字之拙劣不下于刘先生:不过这是我从小如此,并不是那时才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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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名问题质疑
1951年3月15日刊《翻译通报》2卷3期
署名遐寿
未收入自编文集
《翻译通报》二卷二期上有周华松先生的一篇《统一译名和拉丁化》,依据鲁迅的“就用原文”的原则,主张将外来语的专门名词和学术名词,写成新文字夹入汉字当中。这里有两点颇有疑问,所以提出来讨论一下。
其一,学术名词都用原文,这事可能与否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鲁迅说就用原文,本是指化学原素那些名称而言,那虽然也属于学术名词,却是专名的性质,万国共通的,它只有拉丁名,拿过来可以干脆地应用。若是别的,即使也是拉丁文,如维他命、盘尼西林、赛璐珞、德律风等,据王宗炎先生的《音译和义译》文中所说,已逐渐由音译转为义译,所以要将学术名词都用原文,与这趋势正是背道而驰。自然有些部门如理化医工的术语,是完全专门性质,音译可能比义译适宜,这须得由专家去考虑决定。但是用它那一种原文呢,虽然原语也同出于拉丁,各国有不同的说法,或是只大同小异,而读起来却各有一套,例如心理学这字的原文,英德读音首尾两个就很不一样,那么以那个为凭呢?周先生说统一译名,这事确实是必要,其中当然有音译义译两部分,假如译语纷歧,不便实多,这也并不限于用汉字的中国,如英文中屠格涅夫的音译便有四五样的拼法,所以统一的工作正是当务之急。义译部分自然不用原文了,有如盘尼西林是音译,义译则是青霉素,若是称它作青霉素,又用拉丁字母拼了,那似乎没有什么意思,反不如仍旧称为盘尼西林了。这样归结起来,可以用原文的,第一是化学元素的名字本来是拉丁文,与罗马人名一样,顶不成问题地可以应用(其中金银铁等也不得不用义译了),至于学术名词全用原文,是否适宜,我觉得还有讨论的余地。对于译名这问题,我大体上是赞成王宗炎先生的意见的,他的两篇文章见《翻译通报》第一卷五六两期上。
其二,人地专名,即是专有名词,照例只有音译一法,古来西土译经高僧的名字都有意义,附加义译,但是鸠摩罗什与佛陀耶舍,至今还是这样叫,没有人叫他们童寿与觉明的了。我前回说音译当名从主人(近重阅王先生的文章,才知道倪海曙先生早有这个主张了),却仍用汉字来写,我承认中国往往有音无字,译来多有牵强,是个缺点,可是没有办法,要理想的彻底的办法并不是没有,但又难以实行,譬如用原文即是。我们姑且将亚洲非洲的民族除外,单说欧洲的,有受东罗马文化的一系,用的是希腊字母以及从这里变化出来的斯拉夫系字母,有受西罗马文化的一系,用的是从希腊变化出来的别样的罗马字母,前者为希腊、苏俄及斯拉夫系各国(波兰捷克除外),后者为西欧各国,加上波兰与捷克,他们也改用拉丁字母了。就只在这个范围内,要用原文,也就很伤脑筋了。第一,这至少要三套字母,即希腊、斯拉夫、拉丁,对于排印者与读者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若是让步,放弃前两套,只留下末了的,结果是牵就了西欧,论理原是不大公平的。至于事实上呢,我们不说匈加利等国拼法特别的,就只是英德法三国也仍有好些困难,同一个写法的名字可以有三样不同的读音,写出来原是同样的拉丁字母,要读者自己去分别,英国人名照英文读,法国人名照法文读,这在少数知识阶级自然可以办到,在一般读者未免有点为难了。周先生也感觉到这一点,所以说明“写成新文字”,不过既然改写一遍,那已经不是原文了,例如英国诗人摆伦,这两个汉字诚然不好,但如将Byron拼音写作Bairn,那与摆伦也只是百步五十步之差,而且英国可能真有姓Bairn的人,更易混淆,不是很好的办法。用拉丁字母的国家,没有把别的用拉丁字母的国人名字改写拼音(即是音译)的,他们都是用原文,只在字母不同的文字里才用音译,所以中国对于外国专名只好用汉字译音,若是译文是用汉字所写的。这倒也并不是恐怕“汉拉并用破坏了原来文字的民族形式”,如有必要时我想原文是尽可插入的,譬如专名译音,欲求忠实,不妨于译音下用括弧记入原文,这如是原来用拉丁字的,那本不成问题,若是别系文字,则用拉丁字对音,有如摆伦(Byron)、屠格涅夫(Turgeniev),普通也是常用的,有时候也可以引用一段原文,这却翻过来于括弧中加上译文就好了。我们查看《鲁迅全集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