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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她不忍离去,痴呆呆的站在那儿。小伙子误认为她要买鱼,忙捞出一条欢蹦乱跳的大鲤鱼,向她讨好地:“汇江鲤鱼,同志,清蒸炸烹,鲜嫩味美,买多少?”她猛然清醒过来,惊悸得转身跑掉了,跑得那么慌,那么快,以至使那个青年不知发生了啥事,大张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从此,情意缱绻,失魂落魄,一天天消瘦了。
每当闲下来时,她坐在院子里,面向东方,默默垂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唸叨着:老人身体可好?太哥不来卖鱼,干啥去了?也许……象他当年说的,参了军?解放了,生活还那样维艰、辛劳?贾仁那条恶棍跑了,还是被政府*了?想到月夜在瓜棚豆架下的相对无言,心心相印,以眼传神,想到芦苇荡里那娇羞惊恐的情景,尤自脸红了……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而又羞于启齿的梦。梦见那次在芦苇荡里,刚刚脱掉衣服,拧干水搭在苇子上,王太冲到面前,她羞得无地自容,躲避不及,王太猛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挣扎着,两只小拳头擂鼓般敲打着他那肌肉暴起的胸脯,嘴里喊着:“太哥,你……你坏,快,快丢开我……”她声音发抖,心“咚咚”乱跳,不知怎的,两只胳膊却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脯上,流下了滚烫滚烫的泪。
王太吓得一把推开她,半天说不出话:“小妹,你,你别哭,我……我对不住你……”
她气得哭不是,笑不是,气恼他娇叱道:“你哟,什么都不懂。”便朝他扑去,一下子扑了个空,醒了。半截被子蹬到地上,差点从床上跌下来,身上汗津津,心里热乎乎。
她再也没了睡意,想想梦里的事,虽脸热身燥,却思绪难收,辗转反侧,直到天明。终于下决心似的:“不,请个假,去走趟儿。”
她忙了大半天,好容易才从手术室出来,几次走进岳萍房间,欲语不能,羞于张口。刚到院里,却见一位老人在和田光说话,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自己。开始没在意,细一辨认,她惊呆了:“这、这不就是大娘?!”但白发多了,脸也瘦了,身子显出弱不禁风的样子。难道这又是梦,她的脸刷地红了,怔怔地愣在那儿:‘不,这不是梦,正是睡思梦想的亲人!’激动得张了几下嘴没发出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老人终于肯定了她,颤颤的喊了声:“闺女,你……你还活在世上!”朝她走来。
她一头扑到老人怀里,呜呜的哭了。
老人边哭边抚着她的秀发:“孩子,这、这不是做梦吧?”
她哭得更伤心:“不,是我,是你的女儿。”
老人挂满泪珠的脸笑了,两手端起她的脸蛋,横瞧瞧,竖看看,喃喃自语:“这不是梦,是我的闺女,老天哪,这到底是咋回事?”
她简略地回答了老人当时脱身经过,迫不急待地问:“大妈,我太哥,他……可好?”说着,一张挂满泪珠的脸,倏地红了。
这一问不打紧,又剔住了老人的心垂儿,嘤嘤哭了。
她只当王太不在人世,急得拉住老人一双干柴似的手,使劲摇晃着:“大妈,你、你倒说话呀!”
老人冷静下来,把她出事后王太的境况和眼下情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个大概。
尤如炸雷击顶,她惊呆了,怔了半天,突然神经质地大喊道:“不,我的太哥不是那种人,他……他是好人,不,这绝不可能,你……你骗我。”气得使劲搬动着老人瘦瘦的肩胛。
老人难为情地无话可说,她理解淑菲的心,几分宽慰,几分忧心。
老人无法向她解释,也不愿再刺伤她的心,怔怔地,木人般立在那儿,两手机械地理着她的黑发,无声地流着泪。
淑菲见老人泪流不止,扭向田光:“田光同志,你说,这可是真的?……你到说话呀?”
田光看着这一幕*心酸的场面,开始丈二金刚,听到后来,联想到老人先前说的,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被逼投河自杀,又见淑菲声声要见王太的心情,终于明白了一切,万没想到淑菲这二年的遭际如此曲折,怪不得相见那天晚上,一提及过去的事,她矢口不讲,潸潸泪下。也激动得两眼湿润润的,一时不知咋说好。
让田光怎样说?能再往姑娘滴血的心上扎把刀?而又不得不使她明白,这是事实。婉转地:“他,是会成为好人的。”
天哪!淑菲气傻了,她真想不到,两年来,朝朝暮暮思念的情人,竟会变成她的敌人。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可怕的现实?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老人一见,忙搀扶着她,反倒安慰起来:“闺女,别难过,这位田同志说啦,他只要都说了,就没事。”说到这儿,又把干瘪的嘴蹴到她耳边:“我这就回村搬干部去,有干部说声,兴许能早些放出来。孩子,甭难过,你先歇会,我明早就与村上的干部赶了来,太儿一出来,咱娘仨就团聚了。”
老人救儿心切,安置田光招乎淑菲后,急匆匆走了。
六 线断勾脱 25
淑菲如痴如醉般立在那儿,眼睁睁老人而去,竟连步儿都忘了迈,话也忘了说。这消息对她的打击太大,忘了女孩子的娇羞,忘了自己的身份,突然拉住田光的手,歇嘶底里地狂吼道:“太哥在那儿,我要见他,他不是坏人,不是特务,他是好人,是天下顶好顶好的好人!”
田光也被她真挚的情谊感动了,安慰说:“淑菲同志,冷静些,不要难过,他是误入歧途,很快就会真象大白,我引你先去见他。”
按田光想,有老人的开导,把淑菲引去,自己先离开,一来让这对患难的恋人倾吐别离之情,淑菲再进行一番教育,铁石心肠也会熔化,王太的问题已是水到渠成。不料,田光引着淑菲走进王太住地时,使他大吃一惊,竟口鼻出血,躺在地上,两手挖进砖缝里,人事不省。
淑菲见状,喊了声:“太哥!”冲上去把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王太面色青灰,双目紧闭,气如游丝。田光先是一愣,以为自杀身亡。但一眼晃见了地上的馍块,怀疑是服毒所至,急奔去找人抢救。
屋里,淑菲使劲摇晃着王太的头:“太哥,你、你醒醒、我是你妹子,我是淑菲呀,你……睁睁眼。”
王太的脑子似还清醒,听了淑菲的名子,身子微微颤动了下,慢慢,强睁了下失神的眼,怔怔的看了阵,声音微弱地:“小妹,你……真是我的小妹?”
“是,是哟,太哥。”淑菲两行热泪滴在王太干瘦蜡黄的脸上:“我是你的淑菲。”
“你……没死?”
“没、没有。”淑菲的感情再也收不住:“两年了,我时刻在想你、等你,今天咱到一块了,再不分离。”
王太那双失神的眼,恍惚中,似乎看见了淑菲那熟悉的脸,欣喜而又惭愧地闭上了眼,“可、可我,我对不住你,也对不起生我养我的老人,我、我走错了道。”
“不。”淑菲感情冲动地:“你会走过来的,我、我不嫌弃你……”
王太死灰般脸上,绽出了笑容。手似乎在摸索着,淑菲会意,忙攥住他冰凉的手,攥得那样紧,那样牢,生怕他离她而去。这有力的手,表露了淑菲坚贞不渝,一往深情,瞬时传遍全身。他的脸平静了,微弱地:“可,一切都晚了,你……不要难过……把、把我,忘了吧。”说罢,身子颤动了下,一口殷红的血从嘴里流出来。
淑菲见状,大惊失色,想起田光的交待,泣不成声地摇晃着他的头:“太哥,你、你不能……你,还有啥要说的?”
“杨、杨老头,是、是敌特……”
刘栋、岳萍、田光带着几名医生冲进来时,随着淑菲撕心裂胆的惨叫,王太死了。
经化验,确系服毒暴卒。而毒品,就在馍头里。
“难道那个老婆子真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淑菲一百个不相信,“两年不见,她……会变了?”
她迷惘,可事实摆在面前。
她的心乱了。
“捉她去!”田光与市局联系后,马上分头追去。一直追到临河镇,并无老人踪影。
“逃跑了,她竟是特务?”市局及刘栋、田光、岳萍和临河镇干部作着各种分析、判断,认为上述两点均难成立,怀疑有第三者插手。
这第三者又是谁?直到第二天,才在汇江河畔的枯草丛中,发现了老人的尸体,是被匕首刺死的。
那么,敌人是怎样迅速接近了王太母?用啥法把她骗去的?
案情就象这汇江的局势,叠岩起伏,切不断,理还乱。
胡森接受了杨万利指示,陈寿延提供给了他医院房间、负责的人员后,直奔临河镇。
当听到王太母还活着,按陈寿延授意,假称王太拜把兄弟,把王太被捕捅给了老人。
两年未得儿子音信,听了这意外消息,又喜又惊,又急又气,热泪随着一种悲怆的神色流下来,忙问胡森:“他兄弟,太儿是因啥吃官司?”
胡森假惺惺长叹一声:“听说是给彰州敌人办事,唉,看我那兄弟,不会是那号人。”
“是阿。”老人不相信地:“他恨死了那些恶霸还乡团。”
老人的话在胡森听来十分刺耳,心里骂了句:“好个老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趣。”压着火儿说:“大娘,可千万别露口风是我说的,为了兄弟情谊,我是破上身家性命来的。”
“他兄弟,这你就放心,不会连累你。”老人十分惦念儿子,“不知在里边受了治没有。”
胡森两只獾眼眨巴着,虚胖囊囊的脸一拉:“你想想,听说头都被打破了,伤势要轻,还能把他转到医院里?唉,又疼又饿,不知折磨成啥样哩。”
“那,我得去瞧瞧。”老人慌了神,在屋里打了个转:“唉,家里啥也不现成。”
这里刚解放,土改还没顾揭盖儿,天灾加战乱,老百姓生活还很苦,三间破草屋,盆盆罐罐尽是些粗糠烂菜。胡森看在眼里,暗自一笑:“陈公真乃料事如神。”“大娘,咱也不是外人,当年我没少沾了太弟的光,家里还有几升面,回去叫他嫂蒸几个馍,先带去看看再说,天不早了,我回去准备下。”约定了时间、地点,移动起油篓身子就走。
“看,连口水也没喝。”老人无限感激地道着谢,把他送出村口。
老人一夜未眠,心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也许都有。他想的很多,也想得很远,因没能保护住淑菲,好端端个姑娘,挑上灯笼也难寻呀!却被恶霸活活逼死。她痛不欲生,把王太拾来的那双鞋,贴到胸口,放在心上,一遍又一遍地轻呼着淑菲的名子:“孩子,大妈对不住你呀,年轻轻的,就走到黄泉路上,老天为啥不长眼,让我老婆子代替……”她哭啊哭,哭干了泪,哭花了眼,多少个夜晚,孤独地坐在汇江河畔,怔怔地,一双昏花的老眼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一动也不动,一坐就是半夜。是盼着淑菲能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是冀希淑菲出现在汇江河畔?不,她清楚,人死不能复生。但好象只有在这儿坐半夜,单影守孤魂,才能减轻自己罪过,多少得到些慰藉。有时,见淑菲盈盈走来,高兴得她满眼含泪地抖索着干柴似的手去拉,倏忽不见了,醒来原是南柯一梦。她的心死了,麻木了,村邻们来家,痴呆呆的,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
不久,更大的灾难又落到身上,王太烧了贾家宅院,去向不明,三亩薄田被收,家又劫如洗,并派人四处捉拿儿子。她想儿子,又怕儿子回来,就这么苦撑苦熬,度着辛酸的时日……
两年来,她日日盼,夜夜想,社会几经变故,日本走了国民党来,整个世道鸡飞狗跳,乱乱嘈嘈的不安宁,恶人还是那么凶,穷人还是那么苦,没有出头之日。儿子是否还在人间?夜里一声风吹树晃,都要把耳朵贴到破窗纸上听半夜。然而,一次次失望了,盼望儿子的心化为灰烬。
解放了,贾仁跑了,人们敲锣打鼓满街满巷庆贺时,心里又燃起儿子生还的欲念:‘现在回来,再没人敢欺侮了’她拄着棍子,四处打听,逢人就寻,遇人便问,然石沉大海,连一星影儿都没有。她终于死了这个念头,拿了叠黄纸到汇江河边烧化后,痛痛地、放声地哭了一场,抒发着心中的郁闷。
然而,在她绝望之际,却送来这样一个消息,心里说不出是股啥滋味,脸上纹理更深了,象是嘴嚼隐疼,又象是在凄楚地微笑,鸡叫头遍就上了路。
夜,漆黑,星星全被灰白的云天隐没,天阴地暗,疾风呼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