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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百个日月交替过后,最后一个黑夜终于过去。
初家宁总算盼到了“冷血华陀”承诺的“光明之日”。
“冷血华陀”表现得十分信守承诺,保证一定兑现支票。
倒是武叙扬在眼前的绷带被拆开前,轻执初家宁的手,深情不移的说:“你先回避一下,待会儿家宁会来,我有话和家宁说,好不好?”
初家宁迟疑的征求“冷血华陀”的意见之后,便假装离开,数分钟后,又以真正的初家宁身份回到武叙扬身边。
“叙扬,我依约回来了!”她很有技巧的装出气喘吁吁和久别重逢的激动模样奇Qisuu。сom书。这种雕虫小技对于擅长演戏的她,可说是驾轻就熟。
武叙扬以她熟悉的热情回应,“你来了,家宁!”
然而,初家宁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惊悸,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眼看着缠绕的绷带,像抽丝剥茧般,一层层的变薄,初家宁的心跳也随之疯狂的鼓动。
冷静点!家宁!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结果吗?冷静点,把自己的仪表再理一遍,务必用最美的姿态迎接他的视线,将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宁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对自己耳提面命,双手也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
当武叙扬完全脱离纱布的阻隔,轻轻缓缓的睁开双眸,直视着咫尺前的初家宁时,初家宁知道她的心脏和呼吸在那一瞬刹,确确实实的停了。
越过一千多个日子的黑暗岁月,第一个飞进武叙扬眼眸的绮丽梦幻,又比武叙扬频频梦见的情景更为震撼他的灵魂、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仿若月光编织而成的金色发丝,飘逸梦幻的披泻在楚楚可怜的双肩脑后,明眸皓齿、肤如凝雪、樱唇微启、窈窕玲珑,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样,气质高雅,清灵出尘。
就在瞥见的瞬间,便已攫获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却必须狠心的告别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迹,强装无动于衷,铁石心肠的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因为看到你,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这三个月来,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有个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着我,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虑不安,陪我度过每一个满月的折磨,做得比你还要好。所以,我慢慢的发觉,说不定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适合我的女子等着我去追求,重见光明的我,如果就这样定下来的话,似乎太对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够了!”初家宁痛彻心肺、绝望至极的打断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残酷宣告。“已经太够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识趣的自己走开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撑着她,让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双眸直视着清朗无云的蓝空,竭力的武装自己,倔强的不肯落泪、示弱。
“你果然聪明又识大体,其实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来不需要你费心安排,我走,我立刻走!”初家宁的话冰冷得仿若不属于这个世间该有的冷漠。那是因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烬,随风飞向黄泉地府去了。
武叙扬不胜感激的划下休止符,“谢谢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属于他了,否则,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动的说出这番足以杀死他千万次、亿万遍的峭薄兽言?
初家宁刻意漠视他的存在,把焦点转向“冷血华陀”讥诮的讪笑,“看来似乎不幸让你言中了!”
“冷血华陀”事不关己的耸耸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则下一秒钟,她的眼泪便会背叛她,懦弱张狂的放肆奔窜。所以,她像斗败的狮子,狼狈不堪、仓惶踉跄的逃奔远去。
别走!家宁!别走!武叙扬在心中泣血的呐喊,他的魂早就疯狂的追了过去,随挚爱远扬;然而,他残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躯壳,却动也不动的瘫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铅,完全瘫痪。
???
一逃离武叙扬举目可及的视界,初家宁的泪水便天崩地裂的溃决奔窜。
在泪眼间,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阵痛楚,原来是有人追上来,攫住她的手臂——
“叙扬——”她痴傻狂喜的回眸,毁天灭地的绝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钟,吞噬了她残存的妄想,决堤的泪海更加嚣张跋扈的淹没她。
不是武叙扬,追上来的是何少昂。
“冷静点,你应该知道那并非叙扬的真心话,他——”原来他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叙扬是不想连累我……他认为剧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没有能耐给我幸福……更没有资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会故作冷漠绝情的说出那番违心之论……为的就是要气走我……让我恨他,不要再等他……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初家宁凄哀的潸然泪下,“但是我更知道……叙扬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么接下来,走的一定是他——他会走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永远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样,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这么一来,至少我可以确定,他人在‘风谷’,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个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泪洒君怀,“我爱他——我是这么爱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何少昂叹了一口气,维持惯有的冷静道:“因为他太在乎你、太爱你了,远超过你所想像的那般深爱着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无法忍受因自己的无能,而牵绊住爱逾生命的女子的情况发生的;所以他必须这么做、不得不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会主动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时,如果你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个他认为比他还能给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么,他会主动退出、默默远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如果他发现你依然名花无主,或者在你身边那个男人不及他爱你,不足以给你幸福,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掠夺,把你抢回自己身边,自己给你幸福。他就是那种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吗?但,你就是因为知道他是那种男人,所以才会更爱他的,对吧!?”
这个男人,怎能如此冷静透彻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见血的精譬言论而痛哭失声,“他要我恨他、忘记他、别再来找他、见他,我都会照做——我会的——一定——我会变成一个令人赞不绝口,摒住呼吸的绝世美女……让他追得头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这就是他的心愿——我一定会照做的——我……哇——”
风谷的天空,向来充满盎然生气,适合炽爱,可惜的是今天却显得格外阴郁,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外衣。
???
“她走了……对不对……”
何少昂的脚步方至,武叙扬失了心和魂的残破躯壳便发出了游丝般的颤音。
“如你所愿的,头也不回的挥泪离去。”何少昂轻描淡写的道。
“是吗?”武叙扬一听到她的泪,残存的意识几乎荡然无存。“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残这个傻得可怜又痴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着何少昂渐行渐远的身影,武叙扬满脑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话。
家宁流泪了……别哭——别哭啊!家宁!这并非他心所愿,他是不得已的。虽然他的双眼已恢复视力,但是体内的剧毒全数解除之日却遥遥无期,而且从今而后,为了躲开“红门”的眼线,他必须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则放他一马的夏侯鹰会失去立场;一无所有的他,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更甭谈给心爱的女子幸福。这一切还得感谢“冷血华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真会被自私和独占欲蒙蔽,将爱逾生命的珍宝至爱,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堑,真便成那样,就算他万劫不复也来不及挽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能够要求心爱的女人遥遥无期的等他吗?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的决定是最好的、对家宁最完美的结局——虽然他的心,早在她转身绝尘而去之际,便已彻彻底底的死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传言性格古怪的你,为什么会一口就答应替我医病?‘冷血华陀’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心肠。”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果他的大胆猜测没错,这个男人很可能是——
“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认定我就是当年离开‘红门’,从此消失无踪的那个制毒奇才,不是吗?”“冷血华陀”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脱离‘红门’,而且还肯为你治病?”不等他回应,“冷血华陀”便自作主张的往下说,声音是带点凄凉的,眼神是飘向遥远的过往的——
“我一直深深爱慕着武夫人,所以当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张张的单独来见我,哭着求我什么都不要问,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剧毒,从此脱离‘红门’、消失无踪时,我在问明她的企图后,便在她泪眼攻势下,带着骇人的秘密离开了‘红门’,从此如她所愿的销声匿迹。”
“那个秘密就是设计我?”武叙扬没想到武贵妃的谋杀案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当你获知我死里逃生,却因为‘七日追魂’而双目失明并深受奇毒侵袭时,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应为我治病。”
“冷血华陀”沉寂无声,算是默认,他远眺的视线,变得更加飘忽迷。“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卑劣残忍的生物,千万别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对武叙扬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叙扬步他的后尘,他只能做这样的弥补。
武叙扬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此时,初家宁的形影,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再一次残酷的搅乱他早已干涸的心湖。
家宁——他无奈悲伤的撕心呐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随佳人远去,忘了飞回来的心魂……
等我!我一定会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后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随、双宿双飞,再也不必分离——用费里克斯和菲妮西亚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爱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淀在内心深处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轻荡起在“云岗”时,家宁经常唱的那首“云且留住”的最后两句——
云且留住云且留住,
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换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温往昔的歌声与欢笑,那种仿若天渊之差的怅然和创痛,岂是唏嘘二字可以形容?
“家宁——”
他无力的仰天呐喊,却无法唤回早已逃离他的生命,自他的灵魂剥离的深情挚爱。
红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凄楚怆恨……
07
“舵主,‘姬百合’来了!”负责监哨的探子,熟练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报告。
“确定是‘花间集’那个‘姬百合’初家宁?”被尊称为舵主的是“唐邦”英国伦敦分舵的现任当家孟擎风。
“绝对没错,那头黄金色的头发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标志。”
“原来如此,那就按照计划,把她抓来。”孟擎风完美俊逸的侧脸上,写着沉稳内敛的冷傲。
“是!舵主!”
???
“开门!快点开门!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法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把人掳来监禁,我要向ICPO报案,叫他们派人来抓你们。快开门,听到没,除非你们想坐牢!”初家宁气急败坏的猛捶厚重的门板,声嘶力竭的咒骂,奈何却徒劳无功,始终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根本没人理她。
面对这样的情况,初家宁怒发冲冠,“你们再不放人,等我逃出去,一定要叫IPCO的国际刑警来把你们全部抓去,从严处分!听到没?”
偌大的恐惧顿时罩顶而来,此时,她反而庆幸叙扬留在“风谷”,没和她一起,不然后果更不堪设想。
一定是红门没错!能有这样的超级机动力和整合力的只有“红门”和“唐邦”。而“唐邦”向来和“花间集”素无恩怨,她更想不出“唐邦”有什么理由和她及叙扬扯上关系,介入这件事;所以,绝对和“唐邦”无关,这里一定是“红门”的某个分舵!“嗯!我说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敢抓人却没胆见人不成?还是你们‘红门’只是会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而已,一听到ICPO就吓得东躲西藏,争着逃命,所以才会半个鬼影也没有?”她干脆改弦易辙,来一招激将法。
“好精彩的妙论,可惜犯了两个很严重的错误。”朝她走过来的是孟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