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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ghty的西北*及Douglas的南意大利——的最佳一本书。我在美国各地凡走进老派文人的书房,书架上没有不放这两本书的。
相较之下,刘易斯的书从来没有大红过。
他几乎要算是僻冷的旅行作家了。
刘易斯属于实地细描的那种旅行作家,所写既不类于十八、十九世纪的深入不毛者之探奇日记,也不同于略晚于他的鹣·莫里斯(Jan Morris)细写威尼斯及牛津等名著,那份很适合“卧游者”(armchair tr*eller)所浏览之物。
他书中频频叙及的粗蛮野风及着墨不多的文雅掌故,未必适合安坐家中闲怡展读,然其曲黠文体与“如刀般尖锐的观察力”(小说家V.S。 Pritchett如此誉他)又令人嚼读兴味盎然。小说大师亨利·詹姆斯的游历见闻《美国景象》(The American Scene)固令人钦其雄雅笔力,却也不免察觉詹姆斯委实不是投身深荒徒步苦旅之人。
刘易斯是二十世纪初的人,除了具有传统英国人被薰养的长年安于萧简田野、粗朴身家,甘于冷食、自得其乐于山野跋涉外,也深好远赴异国探奇寻险。而他去的,特别是尚未露出文明的地域;然本世纪的文明力量何其大,尚有什么地方不披靡?旅行家的天职便是一径在找寻这类角落。刘易斯爱挑选那些野蛮、未开化的地区,并且总在它们将被工业铲平或被西方观光模式庸俗化之前便抢先一步赶到。他的一九五九年各地旅行的文集《正在变的天空》(The Changing Sky),结自于《纽约客》(The New Yorker)等期刊的多篇游记及见闻,尤可看出他对野境之强烈兴趣。
或正因刘易斯不够红,造就他旅行事业之更为绵长,这毋宁是他的幸运。太多早年成大名者,往往耽于富裕而致中老年颓唐无所事产。刘易斯则时时在出产,永远在路上。
一九九三年,八十五岁的刘易斯还出版了他龙钟老人的旅行实录《东方帝国》(An Empire of the East),这本边荒印尼的游记,让人见识到什么才称得上是“一生的旅行家”。
(一九九八)
第四章 再谈旅行指南(1)
壹
通常人是先想去某一地方,然后再去找那地方的指南。而不是先看过指南才生出想去该地之念。
这是指南体例上的先天悲情。乃它分门别类,细列车船方式、四季温度、旅店餐馆、博物馆公园、地址电话等刻板条目,造成不像是一本循字沿句顺流阅读的书。
虽然老于行旅之人爱随兴翻览各式指南者也所在多有。
令人起意想去某地的,常是文学(如小说《金阁寺》),电影(《罗马假日》),历史(埃及金字塔,中国长城),社会上累积的见识,朋友的口传等资讯,而很少来自阅读指南。
故指南成了备查者,总是被动体;不像游记或历史是发端者,它引动人的游兴。接着而来的,便是操劳指南以完遂他的游兴。何冤也指南!
贰
指南,固是前人的先探成果,连象棋也有“仙人指路”的著法。既需先探,若非难于趋抵,不必做成指南。又若非有趣之地,亦不值得做指南;台北一直没有颇具模样的旅游指南,便因观光上不丰趣也。难探之地,不免集多人之力分区分类将之累聚成书;这固是指南之丰备优势,却没有单人写书得有之文气贯串、见解一致之长。一九七三年Tony Wheeler与Maureen Wheeler以两人之力写成的《省吃俭用亚洲游》(Across Asia on the Cheap),开创了往后的Lonely Planet(寂寞星球)旅行指南系列,则是聚焦于“难于趋抵”的地区。同时期的Bradt系列的探险远足指南,由Hilary Bradt创设,印刷采打字体,描述皆是个人实探踪迹沿途种种,从她与George Bradt在一九七五年初的那本《在秘鲁与*循踪远足》(Backpacking and Trekking in Peru & Bolivia)可以看出。
两者相较,Lonely Planet全世界皆极易见,Bradt很不易见;这必然显示了什么,或许Lonely Planet已懂商业化,甚至将它的地点难抵度开始降低;也或许Bradt的人手不足,没有随年份update其资讯,甚至只意涉足南美与非洲,其他地区不怎么着墨,等等可能原因,然亦未知也。
最显然的,Bradt指南没有产业化。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全世界有“指南工业化”的倾向,各种厂牌皆大规模、大范围地出版指南,一九八二年出的Rough Guide to Greece之后,至今Rough(“磨粗”)指南已出了一堆子。
如今走进书店的旅游架子下,已令人眼花缭乱。我亦不时到各地各店架下,常常一个钟头下来,不知选什么好。最后觉得每一本都不够好。
尤其像巴黎,你翻看了八本十本,最后都有点不想去了。
我有这个问题。
叁
极偏僻又极佳美的小地方,往往没有指南。尤其处于不甚有名的国家。威尼斯的指南绝对太多,安徽泾县则几乎没有书会提到。
这也说出了许多事。倘你要去极其个人、极其荒幽、极其不与他人共享的隐秘角落(如泾县的桃花潭),完全别考虑指南。
假如指南写到它,就别去。
指南的最坏情况是,毁灭了你的惊喜。
为了那些“秘密的角落”,很多作家只好在游记中故意隐藏其名,以免受观光客滥游以致不堪。水上勉(1919-2004)曾在《京都四季》一文中说及一株三百多年老的巨大樱花树,僻处于京都北面山村的古刹里,须四人合抱,每年四月二十七八日樱花怒放。这样的幽境,从无外人知道,仅村人得以享受,而村民也视若当然。水上勉只说在“北面山村的古刹里”“乘车五十分钟”“关于此刹我得保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再谈旅行指南(2)
生于意大利却大半辈子在美国担任新闻工作的Luigi Barzini,说他曾邀请几个美国记者到罗马一家菜肴极佳却不为人知的餐馆吃饭,自此以后报纸、指南开始介绍它,最后连航空公司的餐馆名单也登录它,造成它的菜再也不能入口,而服务也恶傲之极。Barzini当然深知公众化、庸俗化后之深害,也只有一直到了晚年才稍稍提点几个幽僻不受人访的小镇小村,却也只是简简几笔。例如以威尼斯以东的Gorizia、以南的Udine合成一弧,其内成百的小村小镇皆值得造访,甚至值得将余生托付于此。
其实知道意大利偏僻佳处的人原就不少,大伙皆不约而同地将之视为机密,便为了“指南之幽地破坏性”。
难道多半的指南,也故意只提那些俗所,以保幽境不被践踏吗?
因为实在不能说凡指南俱是由只知凡俗寻常地点的人所写。
难道说,作家就不愿写指南吗?
Daphne du Maurier(1907-1989,著有《牙买加客栈》、《蝴蝶梦》)六十年代写的《消失中的崆沃》(Vanishing Cornwall),将她熟知的崆沃娓娓细叙,足见她极有资格写成一本指南;然她仍去写成如今之体式,必然是崆沃这样一块地方如写成条列式的“指南体”压根就会很没神。
沈从文的《湘西》,在他以前,湘西未必有所谓指南;而湘西这样充满异风的地方,以指南呈现,或许也很无力。
如此看来,并非任何地方皆适于作成指南。搞不好台北便是一例。
至于松本清张的《京都之旅》(与樋口清之合著)算是少有的作家写指南又写得好的例子。除了作者的深厚素养及亲身浸润,也在于这个古城本身即很适合以指南体将之呈现。
肆
指南可不可以是示范?例如巴黎的十日游,每天自早上起床,几点在哪吃croissant及咖啡,读何种报纸,该处有何样晨景。几点去哪处广场或公园。几点进哪个博物馆看何物。几点到哪家餐馆吃本地人习吃的午饭。几点乘哪一路公车略作绕游城市的几个要区。几点登上某一高岗眺望城市通景。几点赴一露天大型菜场去游逛并选购三两样新鲜水果以备补充维他命及旅途中颇需之纤维。几点选一咖啡店坐下休息或观人景及被人群观赏。几点返回旅店略事休息。几点赴何处晚餐,选何种红酒。几点赴哪里聆听歌剧或看电影或看表演。几点返旅馆睡觉。
倘能将每一去处之安排,皆极合巴黎之必要,又极符动线且不重复密集(如连看好几个美术馆),则常是好的示范。
Rick Steves的《欧洲的后门之旅》(Europe Through the Back Door),算是示范式的指南。这类书,常极有用,但太有主见的旅者未必愿意照着做。
指南能取代真人导游吗?用这个问题来探讨指南之需倒是个好角度。
有两种导游:动线的导游及细节的导游。将行程之动线安排得好,三天两夜中各去些佳处,配置均匀,但各古迹景点完全令游客自我体会,导游者一个屁也不打,此为我所称“好的动线导游”。然这种导游若带队去希腊,游人所需之解说便或许得不着。
细节的导游,是描述所在景点之原委或史实。这是个难差使,常吃力不讨好。
指南亦面临如此问题。它必须描述。不论是多还是少。
“指南”激不激发“欲游者”之梦?若然,那指南岂不如同扣人心弦的散文或游记?是的,好的指南常是好的散文写作,但不多。
有的指南,太情感用事,作者自己沉醉其所旅游之地,说得天花乱坠,而展书者越读越生疑惧,这样的指南亦不成功。乃这样的书,像是描写天堂。
例如有人如此写纽约,我读着它,往往不敢相信。不是说纽约不好,而是此写者会叙它太好太激动,此类书太易招致实践时之反效果。
伍
指南的产业化。造成指南写作的渐趋平庸或马虎。
也于是读者常需“博览群籍”。也就是既读老年代已写成的“老指南”或文人游记,再参以近年将史实update的新却平庸的指南。便如读《大英百科全书》,同样的条目,既去读新版本的科技昌明后之新知,也去返顾七八十年前文人写下的片段。
像美国在三十年代“大萧条”时集结众多文人撰成的WPA各州指南,至今读来仍是最好的。譬如你今日去新奥尔良,虽需一本新指南,那本一九三八年的WPA Guide to New Orleans仍可带着看;最后你发现,读得多的反而是这本老书。不为别的,因它写得好,写得不平庸不马虎。
中国的杭州亦然。一九二三年徐珂(曾撰《清稗类钞》)编的《西湖游览指南》(商务版)及一九二九年陆费执原辑、舒新城重编的《实地步行杭州西湖游览指南》(中华版)这两本七八十年前的老指南,也是今日指南无意也无能力做到的。
一九二五年陆璇卿编的《虎邱山小志》,不过四十二页文字,简明实用。其中有五页《旅客到苏分日游玩次序记》,叙八天中每日该游苏州何处,算是示范。
简短的指南,如今不易见了。
另就是,指南太多。
台湾的旅游书架,已让人疑虑台湾快成了被指南左右甚至污染的旅游生态之恶例了。
年轻人甚至爱好写指南了。他们一边旅行一边细琐记下沿途发掘的好吃物及廉宜货几乎成了他们出门旅游的目的了。
广于旅行的人家中常有一堆指南,亦途程之积累也。倘一个城市将许多家庭历年累存的各式指南、地图收集,举办一个大型的“旅行指南大展”,则自展品中可见出此间人赴外旅行之大概,以及深浅如何矣。
(刊二○○○年七月号《诚品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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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床
有一种坏习惯,小时候一直改不掉,到了年岁多了,却不用改自己逐渐就没有了。赖床似乎就是。
躺在床上,早已醒来,却无意起来。前一晚平放了*个钟头的体态已然放够,前一晚眠寐中潜游万里的梦行也已停歇;然这身懒骨犹愿放着,梦尽后的游丝犹想飘着。
这游丝不即不离,勿助勿忘,一会儿昏昏默默,似又要返回睡境;一会儿源源汩汩,似又想上游于泥丸。身静于杳冥之中,心澄于无何有之乡。刹那间一点灵光,如黍米之大,在心田中宛转悠然,聚而不散,渐充渐盈,似又要凝成意念,构成事情。
便因赖床,使人隐隐然想要创作。
赖床,是梦的延续,是醒着来作梦。是明意识却又半清半朦地往下胡思滑想,却常条理不紊而又天马行空意识乱流东跳西蹦地将心思涓滴推展。
它是一种朦胧,不甘立时变成清空无翳。它知道这朦胧迟早会大白,只是在自然大白前,它要永远是朦胧。
它又是一番不舍。是令前一段状态犹作留续,无意让新起的任何情境阻断代换。
早年的赖床,亦可能凝熔为后日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