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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令令
“我要你尽快搬出去,”叶丰庆严厉地道,但已不像方才那样激动,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凌厉的望向梁翰宇。
“我明白。”他平静道。对于叶伯父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反应,这个可能性他早想过了,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他家,他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儿,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时,梁佑正无声的自书房走出来,但没往沙发走去,而是立在原地,听两人的谈话。
“我想先向伯父提件事。”梁翰宇眼神坚定地回视他。“我要娶咏欣。”他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但他一定要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说什么?!”叶丰庆勃然大怒。
“但不是现在,我会尊重咏欣的意思。”梁翰宇平稳地道,丝毫不受他怒气的影响。结婚的事他至少会等咏欣毕业再说,但他认为自己仍必须将想法告诉伯父。
叶丰庆微眯双眼。“我不会答应这件事的。”他冷声道。
梁翰宇表情没变。“为什么要将咏欣困在您身边?您根本不关心、不重视她。”
“你在教训我?”他斥责道。
“不,我只是不懂,”他实说实话。“咏欣一直在讨您欢心,小心翼翼的深怕惹您不高兴,我相信伯父也都知道,但您对她还是不假辞色,基于此,我想带走她,但我明白咏欣不可能丢下您,所以我会等,告诉您只是让您知道我的决定。”
叶丰庆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倒是和你父亲一个样儿。”他这才发现他的性子和佑正挺像的。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他皱眉。“我希望您能正视咏欣,她一直努力的——”
“够了。”他愠怒地打断他的话。“这是不可能的,我一见到她就想起……”他停住话语,没再说下去。
梁翰宇明白他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叶丰庆愤怒的脸孔,冷冷地道:“您将怒气归咎到咏欣身上,对她太不公平了。”
“你懂什么?!”他咆哮,从来没人敢对他说这些话。“如果不是她,筱君怎么会死?”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出来。“如果不是她——”
“别再说了!”开口的是梁佑正,他的眉头整个皱起来。“翰宇,进去吧!”他往沙发走来。
梁翰宇立即起身,与父亲擦身而过,脚步快速的迈向书房,叶伯父吼得这么大声,只怕……
他一推开门,就听见“砰!”地一声,他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已听见林嫂叫道。
“小心点。”
他一进书房,就瞧见咏欣站在门后,立刻明白方才他推门时打中她了。
“有没有事?”他神情紧张。
咏欣双眼含着泪水,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双眸却空空洞洞的,魂魄已不知道飘荡到何方去了,整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拥她人怀,心疼地抱紧她,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她是听到了。
林嫂叹口气,唉!事情怎么会乱成这样?林嫂静静地离开书房,现在咏欣需要的是翰宇,她只希望她别傻得钻牛角尖,毕竟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想哭就哭吧!”梁翰宇抚着她的背脊,她这样无声无息的实在让人担心。
咏欣没有反应,脑袋仍轰隆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如果不是她,筱君怎么会死?
泪水不停的滑落她的面颊,她却不自觉,原本清澈含笑的眼眸如今却是空洞无神。
“咏欣。”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他拍着她圆嫩的脸颊,声音带着少见的严厉。“我说看着我。”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泪水决堤而下,焦距慢慢集中,停在他脸上。“阿……阿宇……阿宇……”她突出声,整个人颤抖不已,只能无助地攀紧他。
“我在这儿。”他揽紧她,抚着她战栗不停的背脊,她的泪水润湿他的胸膛,带来些许的凉意,他顿觉胸口莫名的抽紧,她的悲伤和绝望让他心疼。
她只是哭着,不停地落泪,没有大声哭闹,只有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痛楚。“爸爸……恨我。”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她,只能环紧她,给她支持的力量。
“爸爸……恨我……”她呢喃着,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爸爸恨我……”
“别说了。”他抬起她泪湿的脸蛋,瞧见她眼底的脆弱和伤痛,他拭去她不断淌下的泪水,在她颤抖的唇上印下一吻,温柔地低语:“我爱你,咏欣。”
她睁大眼,眸子涌出更多的泪。“阿……宇,阿宇……”她鼻子一皱,放声大哭。“阿宇……”她抬起手圈住一的颈项,脸蛋埋在他的颈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喉咙,泪水浸湿他的皮肤。
“有我在这儿。”他轻拍她的背部。
“阿宇……我……我……”她硬咽着说不出话来,阿宇爱她,她觉得痛楚慢慢自她身上抽离,空洞的心也逐渐被填满。“阿宇,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她抽泣道。
他亲吻她柔软的粉颊,慢慢移向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对她的爱语;她哭得厉害,整个人虚弱地偎在他怀里,他不断的在她耳边呢喃爱意,双臂紧紧将她困在他的天地里,慢慢抚平她每一个痛楚伤痕。
她的哭泣声渐渐转弱,梁翰宇弯身抱起她,移至沙发坐下,让她蜷伏在他的怀抱里;他抽了几张面纸,温柔地拭去她的泪,咏欣抓着纸张扬扬鼻子,疲倦地靠着他。
“阿宇。”她的声音充满鼻音,仍不住抽噎着。
“嗯。”他应了一声,抚着她因哭泣而泛红的眼皮。
她哽咽着叹口气。“我好累。”她揉揉双眼,想振作自己,却被他温柔地拉开,她又叹口气,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我的眼睛不舒服。”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轻拍她的背,他哭了这么久,眼睛自然觉得难受。
她听话地合上双眼,双手环紧他的背,深怕他会抛下她。梁翰宇静静地搂着她,替她盖上薄毯,时间慢慢流逝,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她却突然开口说话。
“阿宇,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的平静。“爸爸……爸爸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吸吸鼻子,阻止再次泛起的酸楚。
“跟我一起搬出去。”他说道。这念头在叶丰庆说了那些话后,便已在心底发芽。
“搬出去?”她仰头望着他。
他坚定地颔首。“伯父要我尽快搬出去。”
咏欣瞠目结舌,无法反应,她只偷听到后半段的谈话,所以,关于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
“这毕竟不是我的家,咏欣,我没有权利一直住在这儿。”他抚着她额际的发丝。
“可是……可是我不要你走。”她惊慌地抓住他。
“我知道。”他在她额上亲一下。“如果你在这里难受,就跟我一起住。”
“可是我……”她的心好乱。“爸爸为什么要你搬出去?为什么?”她顿子一下。“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别去追究这些事,不重要。”他摇首。“咏欣,很多事情不是哪里出问题,找到症结,就能解决的,有时候愈做只会愈力不从心,就像我母亲,不管她怎么做,怎么努力,父亲始终只在意……”他倏地住了口,没再说下去,只是蹙一下眉宇,他不该提这件事的。
“只在意我妈妈。”她替他接口、“就像……就像我不管再怎么努力,爸爸……看到我,就会想到死去的妈妈。”她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其实……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爸爸不喜欢我,我曾想过……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个男孩,而且……妈妈一生下我……就过世了,所以……所以我一直一直……觉得对不起爸爸,如果不是我……妈妈也不会……”
“这和你没有关系。”他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抚去她的泪。“不要钻牛角尖。”
她微微扯出一抹笑。“筠蕙也曾这样说过我,她还骂我无聊、死脑筋,可是……可是妈妈因为生我而去世是事实,我知道……爸爸到国外这么多年,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因为他看到我就会想起妈妈,所以他很痛苦,我……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个乖女儿,好好……孝顺爸爸,可是……他真的恨我,他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无助地哭泣,父亲充满恨意的语气又开始在她耳边响起,她原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她,但没想到……他竟这么恨她,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咏欣,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他抚过她的面颊。“看事情的角度有很多面,端看当事人的选择,我父亲也爱你的母亲,程度之于你父亲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喜欢你、疼你,每次见到你,他的心情总是最愉快的,因为在你身上,他见到喜欢的人的影子。”
“阿宇……”她呆愣地往视他,泪珠自眼眶滑落。
他俯身轻吻她湿润的眼角。“别再哭了,我喜欢看你露出酒窝。”他温柔地凝视着她。
“阿宇。”她的泪水无法抑止,她抱紧他,将脸藏在他的颈肩。“我……不哭,不哭了。”她吸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仰头对她微笑。
他低头与她的额际相抵,鼻梁碰着她发红的鼻子。“想不想喝柳丁汁?”他眸中带笑。
“嗯。”她露出酒窝,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阿宇,仍是这样的温柔,只要有他在,她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似乎都会慢慢淡去,只留下初时最美的快乐,在她心中萦绕、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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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佑正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揉眉心,过了良久才放下手,静静地开口:“别再折磨咏欣了,她是个好孩子。”
“对我来说,她只是个让我痛苦的人。”叶丰庆冷峻道。
“你明知道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何苦让她背负这么大的十字架?筱君怀她时是那样快乐,充满感激与幸福,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待她——”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她希望……”他吼道:“人都死了,能希望什么?这不过是骗人的蠢话,”
梁佑正直视着他,久久不语,最后下定决心道:“既然这样,就让翰宇照顾她吧!”
叶丰庆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你倒是挺护着她的,好像你才是她父亲似的。”
梁佑正皱了下眉头。“她是筱君的女儿,我当然疼她。”
“只有这样吗?”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梁佑正的语调中出现了罕见的怒气。
“或许该由你来告诉我。”他冷声道。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和筱君不清不白,那我真的要说你是彻彻底底的疯了。”他蓦然起身,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怒气。“我怀疑你到底是否真的了解筱君,你竟然……”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已经步入老年,不再是冲动、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他真会一拳揍在他脸上。
叶丰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随即疲惫地抹抹脸。“抱歉,我太累了。”他紧锁眉心。
梁佑正咬牙坐回沙发上。“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筱君爱的是你——”
他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我知道,她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好的女人。”他因为忆及爱妻,眼眸出现难得的柔情。“但我也明白她少不了你。”
“她对我只是姐弟之情。”梁佑正涩声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帮我倒杯酒好吗?”
梁佑正起身,到厨房拿了两只酒杯,而后开了瓶酒,倒了一杯给他。
“这趟坐飞机回来,才真觉得自己老了。”叶丰庆喝口酒,疲倦地靠向椅背。
“是啊!”梁佑正也啜口酒。“咱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喝酒了。”
在美国的这些年,他们两人都忙着公司的事,就算有机会坐下来聊聊,也从不曾提及筱君的事,因为那是他们两人心中的一道痛楚,谁也不愿意谈。
两人静静地喝着酒,谁也没开口,直到书房隐约传来咏欣的哭泣声,梁佑正才道:“怎么样?就让翰宇照顾她吧!”
叶丰庆却道:“这些年都是你在帮我。”他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注视那深红的液体。“为了筱君,你几乎可以说是抛妻弃子,牺牲颇多,有时我常在想,筱君为什么不选择你而选择了我……不过当然,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因为这个答案已随她埋到土里去了。”
梁佑正沉默以对,他从不知道叶丰庆在意他与筱君之间的关系,以前从没听他提过。
叶丰庆举杯一仰而尽,眼神定定地直视他,半晌才开口道:“就依你的意思吧!叫翰宇带她走。”
第10章
站在沁凉光亮的地板上,一阵阵舒适的凉意渗入脚底,缓缓上升,和家中铺着地毯的触感是截然不同的。咏欣低头看着米白色的磁砖,隐约可瞧见自己投射在地下的倒影,她来回地走动着,想让自己熟悉这样的触感。
“怎么了?”
梁翰宇走进卧房,手中捧着一叠书,询问地看向她,她只是不停地从这头走到那头。
咏欣转向他,绽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和家里的地毯不一样。”
他将书本放在书架前的地上,咏欣立刻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