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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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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飞么?血肉的迷雾追逐着自己,他想要扔掉指套,但牵动之下居然收回了“小人”。这数百次累积的力量和速度已经完全不是他所能看清的了,更别说控制。福宝一阵头晕目眩,满耳朵满脑袋都是那嗡嗡的巨翼之响。脸上一阵湿黏冷腻,他颤抖着一摸,是血泥。他呕也呕不出,喊又喊不得,竟一头钻进身后那人的怀抱,再也不肯出来。
  黑衣人也是脸色苍白,他看见鲛蛛丸失控后就冲过去死命踢倒了福宝。鲛蛛割碎了中年男人,割碎了一头老牛,割碎了板车,几次阻隔之后慢下来,这才被一剑钉死在泥土里。
  黑衣人用力过猛,一头摔倒在地。这恐怕是他一生挥出的最快一剑,却狼狈成这个样子——还没喘口气,那孩子居然一头钻进自己怀里,呜呜直叫:“你杀了我吧……”
  黑衣人把他拎起来,就手扇了一耳光:“醒醒。”
  福宝还是闭着眼睛浑身直抖:“不,不,你杀了我,我不管了,我不干了,我不敢了……”
  他现在完全是个单薄的受到惊吓的小孩子,第一次看见残酷的死亡和出自自己的杀戮,第一次被无法驾驭的力量骇得崩溃。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来杀铁敖的还是杀自己的,但反正这是一个成年的“大人”。他挨了两记耳光没有清醒一点儿,反倒是又一头钻回他怀里,拉出一副你要么抱着我要么杀了我的架势。
  那黑衣人摇头苦笑起来,轻轻拍着他后背:“你真的是个杀手?而且……我听说你要杀苏旷?”
  福宝稍微缓过劲,正点着头,一抬头又看见小堆小堆的血肉内脏断骨,扭头抱着黑衣人的脖子,一边拼命呕吐,一边大哭起来。
  满颈满背的液体在流淌……黑衣人再也受不了了,把那个已经和成年人一样高矮的“狗皮膏药”扯下来,回头怒叫:“铁当家的你在哪里?铁前辈!铁敖!你再不出来我要杀人了——”
  铁敖缓缓从转角处的大树后走了出来,也是一脸错愕。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幕,只好摇头:“这位兄弟……你是?”
  “我是……晚辈受苏旷……那个狗东西所托。”又一口热乎乎的东西流进脖子,好像还带着长长的霉干菜叶。那个黑衣人一手把天才少年风雪原扔给铁敖,一手撕下自己的衣服——黑衣下还有一层白衣,他简直也快吐出来了,“苏旷!苏旷!这种倒霉事难道不应该是他来做才对么?这浑蛋——请问前辈附近有小溪没有?”
  “有,有……”铁敖看着这人一边跳脚一边咒骂,心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旷儿的朋友都是这么粗俗鄙陋、口不择言的么?
  黑衣人——现在是赤膊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一边打扫一地残余,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前辈……见笑了,晚辈也算闯荡了许多年江湖,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沙梦洲果然不是东西,派这么个小玩意儿出来折腾人!”
  铁敖依稀觉得这人有点儿面熟,但是他一身泥一身血再加上一身呕吐出来的秽物,铁敖也实在不想多看他一眼,只好又笑道:“老夫劫后余生,多谢兄弟援手——只是不知道尊姓大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 老奸巨猾(4)
“我是……”那人整个脸都在扭曲,“区区小卒,贱名不足挂齿。”
  “这等身手,难道是……”铁敖的眼睛转向地上的一把剑。
  那人都快哭了,心一横,从脸上撕下一层面具来,猛一低头,抱拳挡住了自己的脸,语速飞快:“沈东篱见过前辈。”
  铁敖怀里的福宝也不哭了,抬起头来——
  暗香盈袖沈东篱,十年来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之王,传说中*儒雅的白衣剑客——呃,他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系吗?
  每一个少年杀手都做过成为沈东篱的梦,福宝也不例外。他怯生生地问:“沈……”
  沈东篱咬牙打断:“我再问最后一次……附近哪里有小溪、小河、小湖……什么都可以……”
  福宝捂嘴笑了,他听说过沈东篱即使在大漠也要天天洗澡的传说。
  依旧是小小窝棚,那口大锅又一次沸腾起来。
  沈东篱换上新衣,这才恢复了气定神闲的姿态,微笑道:“铁前辈,你在此地一住三年,为何不见联络苏旷?”
  铁敖看看自己的手,干枯的皱皮贴在骨头上:“我不想旷儿见我。”
  他没有多说,沈东篱已经明白过来。苏旷要是看见铁敖现在的样子,只怕又羞又愧,恨不得一头撞死。
  昔年铁敖对世道心灰意冷,创建借刀堂,杀人如麻,苏旷几乎拼了性命才劝他收手。(见《沽义天下》)但是铁敖不仅想要收手,更想放手,决定解散借刀堂,从此隐居山林,不问江湖事。虽然一票旧部无有怨言,但另一批希望靠借刀堂闯出名堂的头脑却心存不满,首当其冲的就是二当家沙梦洲。
  铁敖和沙梦洲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沙梦洲终于翻脸,在铁敖所读书页上下了剧毒——铁敖毕竟是一代奇才,好不容易才解毒并逃出借刀堂洛阳总舵,一路奔波至此。好在小山村与世隔绝,沙梦洲也找不到这儿来。
  平日里苏旷云游四海,再加上对师父心存畏惧,只每隔三五月书信问省,居然也就这么被骗了过去——但是,沙梦洲却无法放心。
  不知道铁敖的确切死讯,他总是无法将借刀堂大部收在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息外露,便有生死之斗。
  最要命的是,次年正月是铁敖的六十大寿,苏旷说什么也要回去拜寿,事情必然会败露。
  就在这个时候,风组上报,例行收集杀手家族信息时,发现了一个少年,而他家里去了个神秘老人。
  沙梦洲不知铁敖究竟是当真心灰意冷,还是故意要引他上钩,谨慎为先,派了风雪原去试探究竟,于是……福宝回家来了。
  而苏旷虽远在千里之外,也发觉出不对来——这些年来,师父不是报口信就是三言五语一笔带过。于是在最近的一封书信上,他做了一个昔日朝廷密报的记号——信脚内折,指在信内“平安”二字上,然后再外折,两条折痕之间细细地用指甲划了两道。
  如果师父平安,是定会按照六扇门的规矩回复的——但是洛阳的回信上,什么折痕也没有。
  他心急如焚,大摇大摆地去了洛阳,一边周旋,一边查到有一个四人的小组正向长江边的山村潜行——绝不会仅仅是为了灭一对农家夫妇的口。
  十万火急间,他找了沈东篱兄妹相助——沈东篱悄无声息地混入杀手阵中,而沈南枝则一路潜入山村,护卫在铁敖左右。
  福宝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么说来……”
  燕怒石所留血书上就有那么一道折痕,按照折痕叠起书信,折角指在一个“后”字上,那是后援已至的意思。
  铁敖板脸:“苏旷这小畜生倒是放心,他难道不知道还有个福宝日夜跟在我身边?”
  沈东篱躬身微笑:“苏旷说了,他恩师老得快要成精了,若连这么个小东西都对付不了,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福宝的脸色已经不只是“不好看”了。
  铁敖却嘿嘿一笑:“当真?”
  沈东篱神容如玉:“沈某平生不吐半句虚言。”
  “是啊,是啊……”铁敖果然老态龙钟,“半句半句说谎的,是那个姓苏的小子。他动手了没有?”
  “应该是还没有。”沈东篱低头。这老头果然是老奸巨猾——苏旷的原话是“无颜以对恩师,说不得要开一开杀戒,取了沙梦洲的人头来做寿礼”。
  铁敖笑了:“让他回来吧。沙梦洲要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冤冤相报,何苦来哉?真要杀人,我又何必躲在这里。怒石老弟呢?”
  沈东篱道:“那就要问舍妹了。”
  铁敖抱起了小女孩:“走吧……阿秀姐的饭菜怕是热了几过了。怒石总有一天会想通的,亲人之间哪有这么些面子,要的是回家。”
  他们一起向福宝家走去,只有福宝跟在后头,百感交集——铁敖真是老奸巨猾,一路示弱拖延自己下手,又迫使自己同借刀堂反目。天下之大,难道再没有可去的地方?
  王光泽夫妻也不知道为什么收天麻的客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二十两银子,说是牛车钱和麻钱。
  无论如何,今年一家团圆了,总算可以好好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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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大年夜。
  大雪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小半个月,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火炉照着新屋子,照着孩子们红彤彤的脸,照着姑娘们的花衣,也照着王家夫妇合不拢的嘴——儿子回来了,居然又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上有老下有小,这才是一家人。
  “福宝,拖柜子把门顶上。”阿秀吩咐道,“小毛加件衣服,风太大了。”
  小毛站起来。她又长高了一点儿,都快要赶上二毛了,只是她死死抓住福宝的手,忽然大声叫:“爹——”
  她拉开门跑了出去,铁敖、福宝、王家夫妇和沈东篱也都跟了出去——
  入村的雪路白茫茫通向远方,大片雪花在狂飞乱舞。黑夜中,一只犍牛拉着篷车缓缓走进视野。驾车的是个女孩儿,本来就胖乎乎的,穿上大红袄子,简直变成了个绒球。她正拢着手叫:“铁前辈,沈东篱……你们到底住在哪里啊……找死我了……”
  小毛甩手就跑:“爹爹——爷爷在这儿!”
  车上跳下来的正是石疯子,满脸笑容僵硬:“铁老鹰犬,我警告过你——”
  铁敖大笑起来:“谁愿意收你这么老的儿子!小毛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喊师父。”
  福宝嘟哝道:“我呢?”
  铁敖回头:“我们不是有言在先?我只做你七日之师。”
  福宝挠挠头:“这我不管,江湖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铁敖见燕怒石能回来,老怀大畅,一时高兴地点头:“好好好,依了你。”
  福宝大喜过望,翻身叩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小毛喊:“我是师姐——我先入的门!”
  福宝怒道:“死丫头,我是你哥,入门也是我在前面!你是小毛,知不知道?”
  小毛也怒:“你被逐出师门了,今天师父才认你呢——师父你评理,你评理!”
  铁敖直直地站在风雪中,看着那辆篷车,半晌,一顿足:“怎么,难道还要我恭迎苏大侠不成?”
  远道而来的青年男子穿了件簇新的长衫,左臂抱了个足有二十斤的大酒坛子,右手提了好一串东西——五六个荷叶包隐隐渗出油渍,两个三斤装的方棱白瓷瓶儿碰撞着发出叮叮声,还有捆得四四方方的大包糖糕……他手一抖,一堆东西已经落在雪堆里。
  他双膝跪倒,轻声道:“师父。”
  遥隔漫天飞雪,二人一时无言。
  驾车的沈南枝叉腰道:“咦?不见面的时候不都想得跟什么似的,这是怎么了?”
  小毛也低声问:“这是谁呀?”
  福宝小声说:“别问了,反正咱们赚大了。”
  “唉……起来吧。”铁敖挥手,只是再也遏制不住声音中的哽咽。他一把将苏旷拥在怀里,“旷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吧,回家过年。”
  不知是哪户人家先放起爆竹,一片噼啪声。接着,整个村子都炸响起来。孩子们在叫,狗在吠,出门在外的游子都已回家。
  风雪夜归人。
  

一  某乃当年倜傥人(1)
江中流
  《司马氏江湖春秋?卷二十七?云南锋镝录》:云贵一地多高山险滩、毒蛊瘴疠,民风彪悍,有王臣之名,无王土之实,冕毓之尊、缙绅之礼悉不能达也。甲申年七月既望,江山谷、江中流父子取道湘西入滇,楫至湖心,刻舟为记,号曰江家船帮。江家船帮挟渡自重,势力遍及滇北,兵刀之盛几类州府。虎贲将军何鸿善深以为患,曰长此以往,难免为祸。江中流少年时自铸惊涛剑,披发跣足而行,目无余子,视人则目光炯炯如虎,取谈笑自若者友之。尝驾小舟逆流三千里,恶战六十一场,斗遍长江水陆帮会未逢其对手,亦异人耳。
  “良辰美景,光天化日,正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大好时节——”
  初春午后,昆明湖北盘龙渡码头,垫路的枯草已经被踩成乌黑的条缕,一群汉子精赤着上身,货包上的泥垢和着汗水混成黑流,一条条蜿蜒流进布扎的裤腰。他们一起抬头,被这放肆到极点的公子哥儿震得说不出话来。
  十余个家丁簇拥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大红嵌金边的长襟敞着,露出石绿的中衣,一条宝石蓝的裤子下是双粉蓝的靴子。偏偏身上还有许多杂碎,丁零丁零响个不停。这个男人活脱脱是只大号瓢虫,一身低俗的打扮,简直就是把“纨绔子弟”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这肥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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