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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觉明见我,很是诧异,“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要预约就不来了。”
“哦。坐。”他略有狼狈,我一扭头就看到茶几上有泼翻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流到纯白地毯上,很刺眼。这名贵的地毯因这亵渎恐怕要被沈觉明扔掉的吧,我微觉可惜,也觉得“林志玲”脾气恁大,摔别的不好,摔咖啡。
“喝什么?”沈觉明没有想到给我一个解释,也许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彼此没有承诺,他除了我有别人,似乎也说得通,我还不一样,心里有人想着更为可怕。 。 想看书来
锦年(22)
“不喝了,我来帮你,告诉我他的电话,另外,你有什么嘱咐?”
沈觉明仰躺在老板椅上,想了会,说:“我想知道,关于SK他到底掌握多少内情,当然你不能直接问,得旁敲侧击,帮我激怒他。”他支过身,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扫到我脸上。
片刻后,我拨通了陈勉的手机。
“是我。”
陈勉听出我的声音,微讽道:“作掮客来了?如果是沈觉明让你劝我,我看你还是不要说下去了。”
“陈勉,你这样做不地道。当初,是他收下你,你目前的成就除了自己努力,不能不说是他给你机会。而且,你要知道,在职场上生存必须具备一些起码的职业素养,信誉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出卖企业的结果不但要付出法律的代价,还要付出市场上的代价,甚至是以整个职业生涯作赌注的。”
陈勉在电话那边笑了下,说:“这话是你想说的,还是人家教你的?”
“我也这么想的。”我错愕下。
“你就认定我要出卖畅意?”
“如果不是,你可否光明坦荡地跟畅意签竞业限制协订?当初他们没有来得及跟你签,完全是因为信任。”
“信任?是工作疏忽吧?”陈勉冷嘲,又道,“我凭什么签?他保护了他公司的权益,却侵犯了我作为劳动者的权益,劳动者的权益直接受到宪法保护。”
我心内一堵,沈觉明把一张纸条递到我面前:为什么离开畅意?报复?
我机械道:“你在畅意不做得好好的,就这么心胸狭隘吗?就为私人关系报复沈觉明?”
陈勉可能怔了下,道:“心胸狭隘,报复?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从不愿主动给我电话,可为了他,你不惜破例?你宁愿我不好受,也见不得他有任何损伤……我背信弃义,以怨报德,小人行径,你怎么全看到了呢,还是你也觉得我这种人就是胚子坏……不错,朗恩的顾永宁找我,是想利用我,我现在很庆幸我有被利用的价值。你告诉沈觉明,我会参与SK。”
不知道怎么挂的电话。我有点失魂落魄,对沈觉明道:对不起。
“算了,”沈觉明倒并不沮丧,相反脸上有轻松的神情,“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我游魂一样往出走,他跟在后,“我叫人送你。”
我摇摇头。沈觉明也未坚持。
陈勉如愿进了朗恩,SK的项目似乎要进入朗恩的囊中,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畅意输了时,忽然异峰突起。
畅意起诉朗恩不正当竞争,在法庭上用的证据便是我打给陈勉的一段电话录音。
——不错,朗恩的顾永宁找我,是想利用我,我现在很庆幸我有被利用的价值。
我从没想过,单纯如沈觉明也会利用我的。可是谁说沈觉明单纯呢?是我在一厢情愿描摹罢了。
当然录音不过显示了朗恩挖人居心叵测,陈勉离开畅意为私人目的。要说犯下什么法律条例倒也称不上。但是被舆论哗哗一顿爆炒后,朗恩与陈勉的形象也就一落千丈了,SK根本不可能不考虑商业精神和舆论压力而将生意继续给朗恩。这事纷扰了一阵,到最后,赢家还属于沈觉明。
我与沈觉明的关系就此冷下。
我永远无法忘记在法庭上,当畅意的代表放出录音,陈勉在瞬间向我投来的一瞥。那一瞥惶恐、尖锐,不可置信,我们建立于往昔的情感大厦瞬间坍塌。他也许再不会去信任一个人。
休庭后,看陈勉离去,我追过去:“停一下,我有话说。陈勉,不是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锦年(23)
他置若罔闻,毫无停留。背影坚硬冷漠,如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阳光跳到上面,辗转相焚,抖出刀子一样的光芒。我于他已是陌生人。
我突然腹疼,痉挛到不可抑,便蹲下身。我怔怔想这可好了,这可好了,裴锦年,你可以如愿了,他一辈子也不会跟你交集,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沈觉明把手搭到我肩上时,我狠狠甩掉了。
沈觉明道:“我必须这么做。”
我站起,看着他笑:“是啊,我本来就不值你一桩生意。很好。”
回校后,我心无旁骛加入求职行列,精心做简历,认真准备面试,我非常庆幸有事情可做。
用心的回报是5月份,我接连收到了三家大企业的OFFER。一家在南京,一家在W市,一家在北京。最好的工作是南京这一家,某外企做咨询。最差的是北京,一家民营的法律事务所。几乎没有多大犹豫,我选择了北京。有什么理由呢?北京是最远的,我希望尽快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沈觉明守了我将近一个月,最后终于在我持之以恒的冷漠下失去耐心。
那是5月一个夜里,他跟在我身后,从自修教室到图书馆最后回归于那条到宿舍的小径。
“锦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锦年,我也不是机器,走不动了。”
最后:
“裴锦年,不必对我摆这样的脸色,我利用你没错,你没利用我吗?你当我是什么?不过一个替代品,不,连替代品都不如。你觉得我卑劣,他不卑劣吗?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我怎么样?工作给你面子安排了,他要走我百般挽留,我沈觉明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你当我蠢,要无条件地把公司拱手相让吗?嘿,我这么多年,一个劲地用热脸贴你冷屁股,也受够了。我有时候宁愿跟别人吵一架,还能有个活气,还能知道别人在意我。好,没关系,我们反正从来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束。”他掉头离去。
我隔了几秒后,才转过身,看他的背影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我无滋无味想,明天太阳升起,我又多了一个路人。
论文答辩终于结束,我迫不及待要释放自己。便坐火车去南方一个小镇玩。
那个小镇是散步的好地方,有一条河横穿整个镇子,河边密植各类长着肥绿叶片的大树,将六月天里酷热的阳光挡住了。堤上草长莺飞,水中野鸭乱窜。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因为天气的缘故,河边并没什么人,除垂钓者外整汪碧绿的水就属于我和群鸭。我坐在岸边,赤足在水中随波荡漾,同时掰着面包喂鸭,鱼也跟过来凑热闹,吸着水面上的残渣。
黄昏将小镇染上古铜色的时候,我便去市集逛逛,看卖臭豆腐和卖玉米棒子的为争地盘吵架,看相面的瞎子煞有介事的作法,看孩子们举着冰棍在人群穿来穿去,只觉得烦嚣的俗世生活也让人感动。
那是一段无所事事又心灵自足的日子。人在他乡,太多近前的烦恼不必去想。
其实生命也是一个游走的旅程。每一程都在中途,想清楚此,便对很多滞障有了全新的认识。
接到安安电话时,我正给旅店老板娘的孩子梳辫子。
安安说:“我哥他,被人打了。”
“打?究竟出什么事?”我颇诧异。
“有个晚上他应酬回家,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就顺手招过饭店门口的一辆。结果那车好像就专等着他。开到郊区后,司机将他拖下,拳打脚踢了一通,然后扬长而去。”
“伤势重吗?”
“还好,就是行走不便,这些日一直在家休养。看他的状态,很颓废。锦年我想,跟你们分手有点关系吧。”
我明白安安的意思,她希望我去看看她哥。人之常情,本没什么,但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看顾他。略略踌躇下,便道:“我走前会跟他说再见。”
安安叹了口气,突低声道:“陈勉的情况你知道吧?他离开了朗恩,因为顾永宁把责任全推在他身上,他现在在一家小企业做业务。从头开始。”
我心里咯噔了下,良久无言。
安安继续道:“有次他酒醉把我当作你,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男人流泪。我问他还对你耿耿于怀吗?他说:是很难释怀,但或许是我的问题吧,冥顽不化,早该知道一切是泡影。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等我达成目的,站在她面前。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对我至关重要。也许一切到那时候就会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