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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对,找警察,我要让法官判他死刑!我要杀了他!」女孩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好,好,妳别激动!我哥的车就停在路边,我们马上送妳去警察局。」贺千羽稍微松了口气。「妳还能走吗?」
女孩扶着墙站起身来,仍不断喃喃说着:「杀了他……」
贺千羽搀着她的手,将她送进汽车后座安顿好。跟着坐了进去,然后探头跟驾驶座上的人谈话。
「哥,她好象在公园里被欺负了,我们先送她去警察局报案。」
「报警?」贺千峻眉头深锁,不赞同地向她反问。「真要报警?这种事一公开,对女孩子不太好。」
「可是,总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啊!」
「我要杀了他!」女孩忽然又激昂地喊了声,尖利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痛。
「妳怎么不先通知她家人来处理?」她的家人一定会劝阻她的。
「我问了,她不肯告诉我电话号码。」贺千羽低声解释。
「她真的要去报警?不多考虑一下?」这种事一公开,对谁都不好。
「我倒觉得她满有勇气。」
贺千峻从后视镜中白了她一眼。「妳别给人家乱出主意!什么勇气?!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名誉?」
「哥,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出了这种事就该毁了她名誉?」贺千羽不满地说。「犯罪的人又不是她,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贺千峻虽然无法反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女孩若是坚持报警,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反对。「就算要报警,总得先清洗一下,换件衣服,总不好就这样跑去警察局吧!她的衣服都破了。」
说得有理,贺千羽侧过头柔声地开口:「小姐,妳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老是小姐小姐的喊,似乎太生疏了。「要不要先回家梳洗过再去报案?」
「洗澡!我要先洗澡!」她狂乱地喊着,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污秽不堪。然后吶喊渐渐变成了呢喃:「……要洗澡……」
「好,先告诉我妳的名字,好不好?」贺千羽耐心地追问。
「我姓……余,余……心洁。」女孩吞吞吐吐地回答,似乎为了让别人知道她的名字而觉得羞愧。
「心洁,妳家住哪儿?我们先送妳回家。 报案的事最好还是先跟妳家人商量过后再说……」
「不要!不要回家!」一想到要跟亲人解释发生的事,恐慌与无助全数涌上心头。她坚定地重复说过的话:「我要去报警。」
为什么该解释的人是她?她悲愤地想着。该解释的人是那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余小姐,」贺千峻镇定地开口。「妳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我……」余心洁心中一片模糊,答不出话来,公园里那么暗……
贺千峻知道一定没有。「妳先前是不是从南门走进公园的?」他忽然改变话题。
贺千羽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哥怎么会这么问?
「是啊!」余心洁也觉得奇怪地回答。
「妳穿的那件浅蓝色洋装很醒目,我开车从那边经过时有看到妳。」他再加上石破天惊的一句:「还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跟在妳后面。那时候我正好被挡在车阵中,所以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穿著一件铁灰色的外套,系一条浅灰色的领带,上头有粉红色的船锚图案。妳仔细想想,会不会欺负妳的,就是这个男人?」贺千峻仔仔细细地描述,加深她的印象。
余心洁听话地专心想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的确比她高得多。像一座塔似的压着她。他打了领带,她也无法肯定地说不是灰色的。既然他跟踪她走进公园,显然就是意图不轨……
「好象就是这个人。」她犹豫地回答。
「后来我又在北边的门口看见他,就在妳出来之前。」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他衣衫不整,脚步凌乱,走得很慢,好象喝醉了酒。」
居然是他!那个像阿波罗一样的男人!贺千羽又是震惊又是羞愧,无法置信地想着。她居然会欣赏这种男人!几乎是对他……
她记得他的模样。头发微乱,外套搭在手臂上,袖子卷了起来,领带松松地垂着。
的确是衣衫不整。她勉强同意。
他优闲的步伐,也不像是普通上班族紧张的节奏。
原来那是因为他喝醉了酒……
「我知道他喝了酒!」余心洁仍清楚记得熏人欲呕的酒臭。「一定就是他!我要让法官判他死刑!」
她满怀恨意的语气,让贺千峻颤抖了下。显然要让她不报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只好这样了。「妳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先回我们家吧!我想千羽应该有些衣服可以让妳替换。」
贺千羽沉重地点点头。「心洁,妳真的肯定就是那个男人吗?」她实在不愿相信。
「应该就是他。」余心洁仍有一丝不确定。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孔。
「千羽,那个男人妳也看到了吧!」
「是啊!」她真希望自己没看到。「我……」她迟疑地停顿了片刻,终于吐出了一句。「我还看到了他的车牌号码……」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流苏花绽放,后来却演变成一个不美丽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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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警察局到了。」贺千峻小心翼翼找了一处合法的停车位,把车子停了下来。
贺千羽看他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奇怪的问道:「哥,你不和我们进去吗?」
「我不进去了。警方会问一些很特别的问题,我在场的话,妳们会有点尴尬。」
「可是,你也是证人……」
「我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任何事,一点也不重要,没有必要跟警方提起。重要的是余小姐的证词要肯定,不能有任何犹豫。还有--妳真的记对了他的车号了吗?」最后一句,他问得有些迟疑。
千羽的记性,没必要这么好……
可是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贺千羽很想说,她忘了,什么都忘得一乾二净……
回过头,看到余心洁红肿的双眼,紧抱着双臂的纤细身躯,苍白的嘴唇仍不住颤抖着……
「我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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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挟带着一阵浓浓的晚香玉的芬芳,侵入他鼻间。
展翼深深吸了一口含着香味的空气,微仰着头寻找花香的来源。
是来自停车场后方那栋公寓的二楼吧。他微笑地看了几眼那座枝叶扶疏的阳台,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也许是自幼读楚辞的影响,他对于香花总是特别有好感。虽然不想象父亲和大哥一样,走学术研究的路线--他这个被父亲形容为满身铜臭的推销员--大概身上也还流有少数来自血液中的中国文学细胞吧!
对于自己的人生,他实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除了父亲不满意他对职业的选择之外,其它的他都可以算是一帆风顺。
伸手打开车上的音响。小提琴的弦音流泄而出,然后伴随着清脆的钢琴。熟悉的旋律在小小的空间中回荡。
这是他听惯了的曲子。同事们总是不解为什么他非得要在半山腰买房子不可,徒然浪费了许多往返的时间。他们不明白,对他来说,从自己的窗口可以看到没有阻碍的天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把时间花在交通上也不算浪费。车行顺畅时,是听完一首「克罗采奏鸣曲」的长度。塞车时,顶多也只是再把「田园交响曲」听到最后一个乐章。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他看了一眼时钟。婉儿的飞机,离开曼谷机场了吧!
一想起美丽的未婚妻,他忍不住要感谢老天对他的厚爱,初恋就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婉儿会在年底前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他们相识了六年,熬过了兵役的考验。他从没有二心,他知道婉儿也没有。感情基础,坚若盘石,没有什么是他们无法共同面对的。
他自信又乐观的想着。
车子驶进大楼的地下室时,曲子正好结束。展翼关掉音响,打开车门,边吹着口哨走向电梯。「绿袖子」的旋律一路跟随着,直到电梯门口,才渐渐消失。
他的住处在十二楼,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深浓的山色,点缀着几处有远有近的灯光。
他顺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也放在衣服上。打开落地窗,略带凉意的山风迎面而来,大半个月亮刚刚升起。淡淡的月光下,蒙胧的山色,尽入眼帘。
他半倚着阳台的短墙,欣赏了片刻,才转身走进书房,打开计算机。该做的事还是先把它做好。他向来喜欢把休闲和工作分得一清二楚,不想在假日还操心公事。
拟好了下个星期的工作计画,又看了几封电子邮件,和几名网友聊了半个钟头,才伸个懒腰站起身,打算进浴室去洗澡。
门铃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了两声。在安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刺耳。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手表,都这个时问了?!
他放下手中的外套和领带,走向大门。
门铃又不耐烦的响了两下,带着一股催促的意味。
展翼打开大门,两名穿著制服的警员站在大门外。
是命运在敲门。
第二章
她把那叠厚厚的调查报告,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
阳光斜斜的从明亮的窗外射了进来,她的眉头紧蹙,打着一个难以解开的结。
几张发黄的旧剪报是她熟悉的。 标题下得触目惊心。
爱女受辱,慈父心碎!
日前惨遭强暴的余姓女子,其父某大学中文系教授,昨日心脏病发,送医急救无效,于今晨过世。据其家人泣诉,余教授在案发后,心情十分郁闷。在校又遭同事与学生指指点点。雪上加霜的是,三日前余女与未婚夫解除婚约。余教授爱女心切,受此打击,宿疾发作,终至药石罔效……
双重谋杀!
上月在公园中遇采花恶狼的余姓女子,终于在昨日跳崖身亡。展姓嫌犯仍矢口否认犯行。为一逞兽欲,父女二人断魂。法官应从速审判,加重其刑,以慰余姓父女在天之灵……
当日只觉得记者的报导义正词严。
「关于七年前的那桩案件,你有什么看法?」她略微抬起头,仔细地观察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平静地发问。
「妳知道,从事我们这一行的,对于社会版的任何案件都会特别注意。记得那时我刚进公司,还是征信社里头的小助理。我上司一直对这个案子抱持高度怀疑。出事的那个公园,他非常熟悉,案发地点一到夜里十分阴暗。一个人除非她有蝙蝠的夜视能力,是不可能在那种地方看清楚对方脸孔的。更别提被害者是在极度恐慌之中。一般人总以为在异常心理状态下,记忆力一定特别清晰。事实上正好相反,那时候人类的记忆力特别容易耗损与扭曲。所以他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受害者可以百分之百、毫无疑虑地指认凶嫌。 姑且不提她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我记得这也是辩护律师的主要论证所在。检方的理由是嫌犯是个让人见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男人。问题是,她根本不能算是真正见到他的脸。」
「他的脸上有任何疤痕或是胎记吗?」她疑惑地追问,印象中似乎没有。
「不是,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一定没想到,父母给他的好容貌,到头来成了他被定罪的原因之一。他在原来的公司,人缘好得不得了。女同事觉得他善体人意,男同事觉得他是很够义气的好哥儿们。直到一审定案之前,没有人肯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宣判之后,他的父亲同时在三大报的头版刊登消息,宣布和他脱离父子关系。这对他无疑是投下不信任票。我想原本少数有疑虑的人都认为,连他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相信他了,凶手肯定是他没有错。我认为这对他之后上诉的主审法官,也多多少少有点影响。」
「就算认定自己的儿子做错了事,难道就可以把他像生了癞痢头的小狗一样,一扔了事吗?」她不满地问。
「大部份的父母都不会这么做,不过展翼和父母并不很亲近,他从小就跟着祖父母生活。后来又没有按照他父亲的意愿走学术研究路线。虽然自己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毕竟是个推销员,最下等的商人阶级,这是他父亲的想法。这个案件对展教授的影响非常大,他原本是极受推崇的国学大师。自己的亲儿生子却做出这种禽兽不如、败坏门风的丑事。他在学术界的地位,一夕之间荡然无存,更别提余教授还是他的同事。后来他连学校都待不下去了,学期一结束,便举家迁往美国,投靠在东岸一所大学教书的长子。」
「所以展翼是举目无亲了,才会沦为--流浪汉?」她艰涩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他那张脸害了他,他的姓名又特别。出狱后,他也曾经找到工作,都做得不久。两次是公司的女同事发现他是恶名昭彰的强暴犯,联名向老板施压,逼他走路。还有一次,是因为他负责接洽的客户认出了他,害公司损失了一笔生意,他自动离职。之后,他似乎灰心了。他没继续找工作,又有一张人人认得出的脸孔,连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