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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宜霖杂文选-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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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目睹文坛之怪现状
钟宜霖

  
  
  综述2000年文坛,这本来是一个大题目,且远非我等小辈可为。接到这个题目时我吓得半死,但蒙王干先生力约,只得硬着头皮写来挨骂。文中如有冒犯诸位,敬请原谅。

  2000年是历史纪元上承前启后的一年,也是中国文坛旧有的传统文学观念与新时期新生文学交汇争锋的一年。2000年1月,上海的传统文学重地《收获》杂志首先推出了新新人类另类棉棉的长篇小说《糖》,可谓先声夺人,紧接着《糖》在北京出版,一炮打响,《糖》的出现预示并继而引发了整个2000年文坛的新旧交替的震荡。

  《糖》是棉棉在其原有的几个中篇小说的基础上融合加工而成,其文本水准与其原中篇《啦啦啦》相比而言较弱,但仍然奠定了另类文本开先河的基础。正因为如此,上海的另一位青年作家卫慧才大感不平,并在4月强势推出了长篇《上海宝贝》,欲与棉棉争为天下先,做新人类另类文学的霸主。但因其目的###太强,而忽略了小说创作本身的文学标准,从而使这部长篇粗制滥造,不###卒读,并成为曾在中短篇小说创作上居于强势的卫慧的文坛滑铁卢。

  卫慧的失败不仅###了整个中国文坛的浮躁与出版秩序的混乱,也从另一方面给新生的“另类”文学敲响了警钟。但可惜的是,在这场全国震动的文坛争战中,仍有大批女###作家不够冷静地卷了进来。9月,在棉棉卫慧争战正酣的时候,常州作家周洁茹又推出了她的长篇《小妖的网》,并出言指责“美女作家”“作秀”。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她自身的举动也使她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小妖的网》在文本上彻底宣告了新新人类新兴小说文本另类神话的衰亡与终结。在这部文字流畅、叙述老道的长篇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七十年代后”致命的弱点:苍白的符号化叙述和空洞的文本灵魂。

  而事实正是如此。以棉棉、卫慧、周洁茹等为代表的一批曾活跃在文学期刊界的女作家们只是新时代新人类语言新事物的忠实记录者,但这些浮华文字底下,却是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们想表达什么?她们其实什么也没有表达,只是在展示她们的生活。是她们的姿态把大家的眼睛看花了。她们只忙于记述近几年的流行文化,是时尚、潮流的先锋,而不是文学、思想的前行者。她们在文本上的意义几乎等同于任何一本女###杂志。那些漂亮文字的实质是空泛的,或者即使触及到了一点,也完全不足以构建成整个辉煌的时代大厦。所以,这些女作家们凶猛的炒作势头只能使她们迅速走红、又迅速地销声匿迹。之所以昙花一现,是因为她们在炒作身体的沦落和精神的沦陷的同时也###出了她们自身在艺术造诣上明显的不足和缺陷,这就像炒作明星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做秀,外头的功夫倒是做足了,可惜只是个花架子,内囊却是空的,不堪一击。

  在女###作家争先恐后地抢占“另类”、“新人类”地盘三国演义的同时,一批颇具实力的男###作家也纷纷出手,艰难地打出了半壁江山。北京青年作家丁天在9月推出长篇小说《玩偶青春》,勿庸置疑,这部小说无论从内容上还是思想上都超越了同时出版的《小妖的网》,但由于受出版形势的大环境影响,这部小说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明显地###出了女###作家炒作大于写作、声音大于文字的优势与通病,相比之下,男作家的成名更难。因为他们缺少很多女###作家拥有的武器:“美女”称谓,艺术照,###描写及###别吸引等等。

  但是,丁天随后推出的恐怖小说《脸》则同样###了他浮躁的一面,在这部声名在外的长篇里,我们同样看到了七十年代无力和羸弱的一面。虽然丁天本人表示想籍此走商业化路线,但就像另一位青年作家邱华栋奋力推出的长篇《正午的供词》一样,事实证明,畅销书也不是那么好写的。

  继上海女作家的火爆与熄灭后不久,北京强势推出了一批男###作家,及时地填补了市场的空档:张弛推出长篇《北京病人》,同时狗子和阿坚也分别出版小说和随笔集,再加上老牌作家艾丹,形成了一股“北京作家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终究过于单薄,所以很快就被外界淹没了。

  淹没他们的并不是出现了好作品,而是年末的几个文学大奖。首先是大洋彼岸诺贝尔奖的意外评出,顿时引起了国内外巨大的震惊和争论,众说不一。随后国内又重磅推出了沉寂多年的“茅盾文学奖”。其获奖的三部作品:王安忆的《长恨歌》是一部堪称完美但毫无新意的现实主义典范;《茶人三部曲》除了《南方有嘉木》稍有反响,整体几乎很难让人有所评说;而全体评委全票通过的《尘埃落定》则无疑爆了冷门,成为2000年最受关注的一部真正的实力型作品。

  但事实上,很多人却忽略或者漠视了一个问题,从本质上来看,《尘埃落定》其实是一部典型的英雄主义的新派武侠小说,在小说的前后50页里,这种倾向还不是太明显,但小说中间的300页,也就是小说的主干部分,则可断定是精彩的新武侠小说无疑。我们甚至可以拿它与金庸的小说做比较,从中可以发现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过,阿来令人惊叹的文学贡献其实并不是小说本身,而是其惊人的语言天才。《尘埃落定》精湛的文字语言堪称近年来文学创作中的###。可惜的是,它的内核是一个武侠小说的变本,当然我不是说武侠小说就不是纯文学,但二者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这就像金庸曾反复强调“文学是写人###的”,他说这话是想说明他的小说价值在于对人###的描写,但是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所有的通俗文学也都是写人###的。而纯文学之所以为文学,是在于它通过写人###而揭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这才是文学真正的使命所在。很可惜的是,《尘埃落定》并没有做到,由于欠缺了重要的精神内涵,整部小说就是通俗文学和纯文学7:3的结合品。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究竟事实如何,相信我们会在阿来近期或以后的创作中看到。

  另外就是在上海评出的“90年代10部最有影响的作品”,针对评选的结果,青年评论家谢有顺说:“敌视和虚化日常生活,远离自己每天置身其中的生存现场,在一种假想中完成自我感动,这是10部入选作品最突出的特点……这其实是80年代文学的剩余想象强加给90年代的结果。”他的话虽然不太中听,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的尖锐在于指出了现在文学界不止是作家和作品的局限,还有评论界的眼光局限。要评出新时期能代表新的时代精神的作品,就必须涌现出新时代的思想家、评论家。而现在,“大多数评论家在90年代的生存现实和文学现实面前是失语的,缺席的,许多作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表达它。”(谢有顺)

  期刊界另一引人瞩目的事件是《收获》在2000年第四期悄然推出王安忆的新作《富萍》,但这部长篇不禁让我们感叹,现实主义在王安忆手中已经玩到了极致,但也通向了死亡。《富萍》宣告了建国后最重要的一位女作家王安忆的创作巅峰已经过去,并且将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才能再掀高峰。

  在上海《收获》回到经典路线的同时,北京的《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云南的《大家》,湖南的《芙蓉》等各大文学刊物却都在纷纷推陈出新。其中犹以《芙蓉》的“重塑七十年代后”声势浩大。但遗憾的是,好的作家和作品不是策划或塑造出来的,而是作者自己写出来的。所以“七十年代后”仍然只是塑出了几张年轻的面孔,真正有力量和水准的作品仍然罕见。而相对而言,一直稳扎稳打的《大家》倒着实推出了一批新人新作,虽然同样良莠不齐,但《大家》的长远走势较《芙蓉》看好。

  2000年文学界的另一盛事便是网络文学的异军突起。由于完全不受文学期刊编辑的限制和出版形势复杂的影响,网络成了滋生众多异彩纷呈的大众文学作品的最佳摇篮,涌现了一大批出色的网络作家,更有少数出类拔萃者出书一炮走红。最出名的莫过于江苏的安妮宝贝,以一本《告别薇安》红遍京沪。她的小说以中篇为主,优势是文字奇异瑰丽,紧贴现实都市生活,且是真正触及了另类的生活领域和事件,如:同居、青年人的###生活、同###恋、堕胎、舞女等等,并真正深入到了人物的内心,所以,她的走红是幸运的,也是必然的。但其致命的弱点便是重复。她所有的小说都可以看成是一篇小说,这种弱点到了她的创作后期更是显而易见。从根本上说,《告别薇安》是真正的商业小说文本的典范,它拥有一切畅销书的商业元素:凶杀、同###恋、血腥、都市和###。卫慧想做而没有做到,但她做到了。

  同时涌现出的另一批网络作家如宁财神、俞白眉、水晶珠琏等等,他们的文字和运气却远非安妮可比。宁财神以写爱情短篇起家,但其最大的特色也是最大的弱点就是所有小说靠抖包袱出彩,所以造成了他创作的迅速枯竭。其他网络作家的经历也大多类似,依靠惊人的天赋和语言一夜成名,但因其基础的薄弱和自身的浮躁而迅速衰亡。网络不仅仅是经济的泡沫,在文学上也是一样。网络作家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艺术生命力。

  2000年的文坛是相当热闹的一年,由于篇幅所限,无法面面俱到、一一言及。2000年还有很多著名文学现象,如王朔骂金庸、韩寒辍学出《三重门》、余秋雨《千年一叹》等等,但因其市场###的炒作多一些,文本价值少一些,所以暂都从略。关于韩寒我想再说一句:其实传媒所有的是非争论都是针对其“教育现象”而产生的,而并非小说文本引发的争议。韩寒现象归根结底其实是一个“社会现象”,而并非“文化现象”,很多人混淆了这个概念。从文本上来讲,一个18岁的孩子写出了一部小说,有一定可读###,仅此而已。

  2000年似乎是一个“长篇年”,大部分的文学事件都与长篇有关,而长篇其实是真正考验一个作家创造功底和水准的高难度文本。虽然几个女作家因此败下阵来,但不管怎么说,由此而引发的文学市场的繁荣还是可喜的。文坛的浮躁气息可以说在2000年###无疑,在诞生佳作的同时也诞生出了大量的文学垃圾。当然,我们不可能奢望每年都能有巨著出现,真正大师级的作品可能几十年才出一部,比如王安忆的《纪实与虚构》,比如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等等,真正的杰作是可欲而不可求的。经历了大浪淘沙的2000年,我们相信,文学形式变革初期的浑沌与混乱相信很快就会过去,在漫天的泡沫平息之后,在新世纪开始的2001年,我们期待着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浮出时代的海面,在群众雪亮的眼睛下散发出真正的光彩。

  
  
  北京。凌晨4:30

  
  (注:这篇是在'中华文学选刊'上发的,2001年,第几期不记得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月(1)
钟宜霖

  
  
  ——写给25岁生日,及所有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

  
  
  
  六月是我的生日月。我出生在许多年前六月的一天。过生日的时候,蛋糕上的蜡烛每年都在增加。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淡黄的烛光很温和,然而这也仍然无法阻止我的年龄在熄灭的一瞬间改变。

  今年的六月,北京有很多的雨水。在新闻天天播报北方干旱的情况下,还持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这在往年是从来没有过的。总而言之,天气是越来越坏了。阴晴不定,暴热暴冷,像个孩子似的乱发脾气。

  表姐从深圳过来,我去机场接她。在她到达北京以前,这里刚刚下完一整场的雨,我正在外面,没有带伞,我从来都不带伞。没法出去拦出租车,只好一个人在楼道里徘徊。外面的暴雨铺天盖地,楼道里回荡着冰冷的气息,空无一人的古老的楼道,是五十年前的老式建筑。像一块古碧,透着沁润的光泽,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模样,经历了岁月,已是寒凉入骨。

  突然想起我的大学老师。很想去看看他。拨通他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儿子,黄子畅,已经在上初中。他说,爸爸刚回家,正在睡觉,上午刚听完研究生的毕业答辩。我想去,但又不###打扰他休息,只好犹犹豫豫地说,那,就算了吧。孩子说,要不你呆会儿来吧,五点半。

  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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