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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那么快便补习回来?”
“她今天早上取消补习,她说起不来,一直睡到十一点。下午她也没有去上学,只是出去了一会儿。”
“去会柏嘉?”
“不是,柏嘉少爷打电话来,她都叫我推了,柏嘉少爷还以为她在健美院。婷婷叫司机送她到火车站。”
“她到那儿干甚么?”
“司机远远的跟着她,她好像到售票处。孙少爷,她会不会是买车票回广州,然后乘飞机到上海?”金妈很担心。
“很有可能,她有没有打长途电话。”
“这个我可不能确定,婷婷姑娘房问也有电话。”
“是的。”任俊铭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后,来到花园,看见丘婷婷正在凉亭吃点心。
任俊铭坐在她对面,倒了杯冻咖啡,要了块栗子蛋糕。
“你今天下午为甚么不上课?”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是的,你身材那么好,根本不必再进健美院。每天游泳,已经能保持最佳状态。你已仪态万千,还学甚么仪态?的士高、交际舞你都跳得很好,不用花时间进学校了。”
“如果我母亲听见你这样称赞我,她或许会高兴些。”
“但是早上为甚么又不补习?”
“也用不着了。”
“英、法、日语你可能已说得不错,不过,语言不说会生疏。这倒是不能停的,起码将来可以教我。”
“大老板有一班秘书,倒不必事事操心。”丘婷婷用餐巾抹抹嘴准备离去。
“婷婷,今晚有约吗?”
“没有。”
“我们去吃饭,跳舞。”
“我不想出去,只想留在这儿吃最……吃一顿饭。”
“也好,我留在家里陪你。”
“静静的一个人也不错,失陪了,慢用。”她站起来,在花园四周边走边看。
任俊铭也连忙站起来,去找金妈:“由这一分钟开始,你甚么都不要做,跟着婷婷姑娘,啊,顺便吩咐亚凤她们。”
“孙少爷,你要出去?”
“出去办点事,回来吃饭。”
吃晚饭时,丘婷婷也没有说话,默默的吃、心事重重,任俊铭一直看着她。
金柏嘉有电话来,丘婷婷对金妈说:“告诉他我要参加一位舞蹈班同学的舞会,很晚才回来。”
“不想和他谈谈吗?”任俊铭微笑着夹了一块鸡柳。
“那是我自己的事。”她声音不大,低沉的。
晚饭后,她站在客厅,望着任老夫人的画像,看了好一会。
任俊铭下楼吃早餐,进餐厅,丘婷婷已经在座了。
“早安。”他愉快地坐下来。
“早。”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任俊铭抬头看着她,她眼下两个黑圈,面色也有点苍白。
“婷婷,你面色不好,不舒服吗?”
“也没有甚么。”
“要不要请医生回来给你检查一下?”
“没有那么严重。”
“今天早上不要补习了,吃过早餐,再多睡一会,我要上班了,晚上见。”
“嗯!”她的眼眶浑红。
任俊铭走到餐厅门口,突然回转头,看见婷婷正发痴的看着他。
丘婷婷慌忙拿起叉子,叉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任俊铭的车一开出,丘婷婷也不再吃早餐,急忙跑到楼上。
金妈看她神色不对,连忙也跟了她入房间。
丘婷婷梳头发。
金妈走过去:“婷婷姑娘,让我来替你梳。”
“金妈,这些日子,我麻烦你已经够多了,头发梳了十几年,我想应该不会梳得太难看。”她婉拒。
她结了两条孖辫,她连发饰都没有用。
她把她来时的旅行袋拿出来,翻着,她由上海来一共带了三条裙子,绿色、粉蓝和大红。
她选条粉蓝裙子,并把那双红皮鞋拿出来,不一会,她把一切都换上了。
金妈看得呆了眼:“婷婷姑娘,你今天不补习,我已通知各位老师。”
“以后都不补习了,用不着。”
“婷婷姑娘,你不是要走吧?”金妈忍不住问。
“是的,金妈,我要走了,回上海去,我很久没见我母亲了。”
“婷婷姑娘,你这个时候走,不是功败垂成吗?你辛苦了几个月,今天,孙少爷总算承认你是她的未婚妻,你还要走?”
“你知道他那天晚上,为甚么公开对柏嘉和所有的佣人说,他是我的未婚丈夫?”
“第一,这是事实。第二,他已了解老夫人为你们撮合的苦心。”
“不是,你错了,”丘婷婷笑,笑得好凄惨:“他只不过在考验柏嘉。”
“婷婷姑娘,我不明白。”
“他要看看,金柏嘉知道我有了未婚夫之后,还会不会爱我?”
“他一向不喜欢柏嘉少爷,他怎会这样做,婷婷姑娘,提防中计。”
“他说,为了任奶奶,要对我好,希望为我找个好丈夫,他其实认为金柏嘉不错,如果他经得起考验,他不会反对我和金柏嘉来往。”
“不可能,不可能,”金妈皱起眉,想着摇头:“孙少爷最近很关心你,还怕你离家出走,叫我步步跟随。”
“他是关心我,否则,他也不会冒险考验金柏嘉,你知道,翡翠知道了,会找他麻烦的。”
“但是前些日子你还说,孙少爷亲口说他爱你。”
“因为我是个女人,”丘婷婷又笑:“他爱尽天下女人。”
“如果孙少爷真是这样,就没得救了。讲一套,做一套,婷婷姑娘,柏嘉少爷是不是真的向你求婚?”
“是的,他说趁暑假先订婚,他大学毕业我们便结婚。”丘婷婷把旧布鞋包好,放进旅行袋。
“柏嘉少爷也不错,出身、学问、样貌、人品都很好,难得他真心爱你,这两天他找你找得很急,证明他对你是真心的,不会怕你的未婚夫。”
“我知道,但是,不能。”丘婷婷垂首摇了摇头。
“为甚么不行?不做孙少奶,做金少奶,柏嘉少爷是金家长子,将来还怕没福享?”金妈为丘婷婷想得很周到。
“我没想过要嫁入金家,也许我思想古老,我爱的始终是任俊铭,何况,我们也爱过。”丘婷婷轻抚一下嘴唇:“我不能忘记他、心在他那儿,嫁谁都不公道。”
“真是冤孽,其实你有甚么不好?孙少爷有这样的妻子,该是深感满足,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怕结婚,怕受束缚,”丘婷婷拉上旅行袋的链子:“最主要是我和他没有缘,唉,这些日子我也受够了。”
“但你有幸运指环……”
“两个人不相爱,甚么指环也没有用。金妈,全部名贵衣服我没有带走。首饰是任奶奶的,留给任俊铭将来的妻子……”
“至于这幸运指环,虽然是任家传家之宝,但,肯定并不灵验,又是任奶奶给我的遗物,我带着留个纪念。”
“婷婷姑娘,”金妈依依不舍,这些日子,她和丘婷婷共同做了一个梦,但竟然是个噩梦:“你真的要走。”
“车票都买好了。”
“等孙少爷回来,我知道他一直不想你离去。”
“刚才我已经和他吃了最后一顿早餐,”丘婷婷黯然神伤:“他回来,我们见了面,只有令我更痛苦。”
“婷婷姑娘!”金妈握着她的手,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我会给你写信,”丘婷婷的泪水也涌出来:“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再见。”
丘婷婷拉开房门,任俊铭就站在房门口。
丘婷婷侧头用手背擦去眼泪。
“孙少爷,你不是要上班吗?”
“今天不上班,我只不过去拿点东西。”任俊铭一直那么开心。
“孙少爷,婷婷姑娘真的要走,她要回上海。”
“是吗?连柏嘉都不要。”
“她根本不要柏嘉少爷,她……”
“我有些话,要跟婷婷说。”
“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而且,我已经够钟上火车,请你不要妨碍我。”
“现在又不是假期,火车票不愁买不到,今天走不成,明天走,一切包在我身上,金妈,你还没有吃早餐吗?去吃早餐吧!”
“孙少爷,希望你劝婷婷姑娘不要走。”金妈恳求着。
“尊重老人家的意愿,啊,出去别忘了关门。”
金妈无可奈何,关了门出去。
“孖办子,蓝布裙,红皮鞋,真是土,最难得的你还是那么美丽。”
丘婷婷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知道你今天会走,我今天不上班,是特地要向你要回任家的东西。”
“衣服、珠宝,我全部留下来,甚么都没有带走,来是那么多,走,也是那么多。”他真令她痛心。
“衣服、珠宝,我们任家太多,你全带走,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不上班绝不会为这些小东西。”他却这样说。
“我没带走你任家任何东西!”她忽然拉开旅行袋,把她和任俊铭在谜岛合拍的相片扔出来。
“别拖时间,快还我东西,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他伸出手。
“没有了,没有了。”
“那象牙指环呢?”
“幸运指环?”
“还是幸运的,它是任家传家之宝,快交出来。”
“不,那是任奶奶送给我,留给我的。”丘婷婷拚命握着手指。
“祖母不是留给你的,是留给她的孙媳妇,你又不是孙媳妇,那是传家之宝,将来我要把幸运指环,亲手交给我的妻子,你马上拿出来。”
“那指环不值钱,求你让我带走,那是我对任奶奶的一点心意,我要永远戴着它,怀念她。”
“怀念有甚么用?她生前的愿望你无法完成,你答应她的也做不到。”
“我不是不想做,来了就想做,但是,这些事……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你根本没有尽力。”任俊铭不以为然,他拨开珠帘,进去坐在床上。
“我没有尽力?”丘婷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扔下旅行袋跟进去:“我带着母亲的信,来香港和你成亲的。因为妈答应了任奶奶。我来了,但你看都不看我,想跟你说话,比想见英首相还难。后来,金妈说你也许嫌我不够时髦,为了你,为了想做孙少奶,完成自己的诺言,我上健美院减肥,上仪态学校学仪态,以免你带我出去应酬时影响你。知道你喜欢跳舞,我又去学跳舞。交际应酬,语言很重要,于是我学英语会话、法文、日文。我把自己改头换面,充实自己,每天上课七小时,午餐没顿好的,赶来赶去,为甚么,为了讨好你!”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讨好我。”
“是的,我终于发觉自己自作多情。无论我怎样好,你也不会爱我。”
“我已经说过我爱你。”
“那表示甚么?你对全球女性几乎都说我爱你,甚至外星人,当然是女的。”丘婷婷说着,眼泪都滚下来,她把幸运指环脱下来,扔在床上:“任俊铭,我们之间完完全全的完了。”
“唏!你别走,还没完,嘻,不好意思,想你帮个忙!”
“好,我愿意为任家做点事,不犯法的我都做。”
任俊铭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织锦盒子来.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只近十卡拉的钻戒:“你看这戒指怎样?”
“你是做珠宝的,我不是,我不懂。”混账,拿这些来烦她。
“这钻戒是送给我太太的,对于女人的心事,你懂。”
“你……”一股风的像在她头上旋过:“你的太太?”
“昨天我回珠宝公司选钻石,挑了几个钟头,任俊铭夫人戴的钻戒,不能太小,起码十卡拉,又要全美。这颗钻石,是很不错的,不是全美,也达到百分之九十六。可是,我太太品味高,除了戴钻石,款式也很重要。但时间匆匆,想重新再镶已没有可能,因此我要他们加开夜工,加了些钻石,是暂时用,将来还会给她订造一枚更好的。你看,还过得去吗?”
“你太太真幸福!可惜,这个戒指要十四年后才能用。”
“你能否帮个忙,戴给我看看,我想知道戴在女人手上美不美?”
“任俊铭,你太过分,太自私,太残忍!”他太太是宝,样样为她设想,自己却是垃圾。不公平,太不公平,丘婷婷的泪又流下来了。
任俊铭也不管她,捉住她的手,把钻戒套进去。
丘婷婷挣扎,几乎想掴他一个巴掌:“慢着!我还要把幸运指环套上去,看看配不配?不错呀,就是手指太白、太嫩,钻石好像没有甚么光采。”
“你……任俊铭……”丘婷婷抖着手想把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