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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数,自己身上必定发生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异象。
“当然记得。南河一带发生水患,我正漏夜监督官兵救赈灾民的工务,由于
精神耗竭过度,便就近前往县衙的行馆歇息……”且慢!倘若他人在南河监督
灾情,又怎么会存着在自家寝殿入睡的记忆?!
逸王自己也搞胡涂了。
其它人面面相觑。天下皆知,南河水患已经是二十天前的旧事,为何成为逸
王最后的一抹记忆?!
仲修最先反应过来,沉着地扶起逸王──他才是整桩阴谋最无辜的被牵连者。
“我也懂了,皇弟,平身,为兄的错怪了你。”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大伙儿却被他们的行止弄得一头雾水。
“八王爷中了大法王的迷魂大术。”素问叹息。
啥?既然八王爷便是大法王,他怎么会着了自己的道儿?莫非……“你们的
意思是,逸王爷并非黑炎教大法王?”闻人独傲终于抓住重点。
“没错。”仲修忍不住暗骂。“该死,我一直以为皇弟精通阴阳五行之术,
黑炎教后山的布置应该出自他的手笔,却忽略了一件事──八皇弟也是投师学
习来的。”
“学自何人?”大伙异口同声追问。
从头到尾,只有逸王最莫名其妙,有如跌入奇幻仙境内。
“我……我的师爷,文经纶。”
“什么?”封致虚有种受骗的感觉。搞了半天,文经纶这号隐匿在幕后的大
毛贼,才是黑炎教的正牌法王。他“顺道”抓错人了?“他奶奶的!老子进宫
去摘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封大侠彻底被惹毛了。除去他老婆,任何人妄想愚弄聪敏机智、武功好的天
机帮帮主,就是找死!
“封大侠,何必多此一举?老夫早已跟随在你身后三天了,哈哈哈──”一
记悠远有力的长啸声蓦然从院外传来,随着疾梭般的身影挥掠过整座殿院,直
直扑向众人所在的禅房门外。
是不是所有坏人出场之前,规定必须拉出一串难听兮兮的笑声搭配?
“这样也好,不用你去,人家自动送上门来。”仲修叹息。
满院侍卫被来人猖狂的嚣势惊动,纷纷涌出隐身的角落。
传讯的呼声从各个方位扬起,织就成紧密交错的网。
“有刺客!”
“护驾、护驾。”
然而,众人受了皇上的旨令,不得接近禅房一步,徒然守在院外待命。
禅房里的高手全部跃出门外。文经纶仍然穿戴着法王的面具和服饰,拒绝以
真面目示人,但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反正也没多少差别了。
“曾素问,你的命底挺硬的,居然还能撑持到现在而不死。”大法王不知他
的独门绝药已经被人破解了。
“你还有胆子来见我们!”素问龇牙咧嘴的。
“不来不行哪!”大法王一派轻松自若。“算你们狗运,竟然误打误撞地破
坏我全盘计画。皇上既然躲过了刺客的暗杀,我徒儿前去迎抢富商闺女的好事
又被撞破。现下我的权势地位受到动摇,主要财路又断了线,总不能再把制住
神魂的傀儡奉送给你们。”
原来凤裕参与比武招亲的原因,便是觊觎她“娘子”的家产。
活该,不义之财不可取。
“众侍卫听命!”仲修鼓起真气,嗓音远远传进几千名将士的耳中。“逸王
被奸人污陷,蒙受不白之免,副统领立即遗人护送八王爷回宫,朕若有何不测,
即由八王爷继位。”
即使侍卫们纳闷八王爷何时降临了黑龙寺,他们也明智的懂得不能问出口。
“遵旨。”副统领率领七名手下,踏入禅房所属的院落。
“皇兄……”逸王彻头彻尾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仲修用力扯住皇弟的衣襟,奋力将他摔过整座庭院,恰好跌进副
统领的怀中。
多余的人手先清场再说,省得碍手碍脚。
趁着他们这些闲杂人等在旁边纠缠,正主儿已经欺身上战场。
“别再扯一堆废话!大法王,看招。”素问揉身扑过去。
“喂!”仲修被她吓坏了。她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碰到,半空中已让仲修先
给拦截下来。
“你想干什么?”素问倒挂在他的肩膀上挣扎。
“我才该质问你想干什么呢!”他吹胡子瞪眼睛。“你的身子骨尚未恢复,
武功又是咱们之中最差劲的,眼巴巴赶过去送死吗?”
“你别管,我要替师父报仇。”素问叮叮咚咚地捶打他。
“别吵了,我可不想替你报仇。”仲修竭力压阻她的花拳绣腿。
这两人自个儿先打起来了。
闻人独傲和封致虚互望一眼,无奈得想揍人。
“嘿,你。”封致虚先出马,冷酷的指指对方的鼻梁。“过来。”
“先待老夫抢回‘玩偶’再说。”文经纶飞扑向离去的八王爷。
他奶奶的,不给面子!倘若封致虚原本只是“有点儿”发飙,此刻也已转变
成“极端”火爆。
“瞧不起人。”闻人独傲冷哼,揉身上前阻挡。
两道迅捷绝伦的身影立即陷入缠斗。
“哇──”守静叹为观止。“天下第一名捕果然名不虚传。”
“当然啰,看是谁的老公嘛!”朝云扬高骄傲的俏鼻。
“我家官人也很俐落呀!”守静白她一眼。她们妯娌俩天生八字相克,素来
不和睦。
“疯子虚,你还不上?风头都被人家抢光了。”
封致虚啼笑皆非。他们兄弟竟沦落为妇道人家争面子、比威风的赌具。
“你乖乖陪着嫂子在旁边看戏。”仲修将素问扔进女人堆里,转头招呼弟弟
:“致虚,上!”两兄弟加入大哥的行列。
其实,只凭单打独斗,文经纶绝非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但这家伙周身喂满
了毒粉,只准他出招,不容他们反打到他的身上。这场架动起手来不免有点儿
吃亏。
“喂,他的小腿露出破绽。”守静在场外技术指导。
她老公早就看出来了。
“当心,法王的腿上缠了虹蛛索。”素问赶紧提醒。
封致虚硬生生顿住踢向他小腿的势子。
“胸口、胸口!”朝云轻呼。
“不行,他身上穿著五毒猬甲。”素问再度警告。
闻人独傲赶紧收回掌力。
“看我的。”仲修握拳捶向他的下颚。皮肉部分总不能涂药吧!
“喂,他的面具有毒。”素问又有意见。
要命!他浑身碰不得,这场架怎么打?
文经纶发觉自己怀藏的秘密武器一一被敌人叫破,老羞成怒。
“曾素问,吃我一掌。”他反身扑向女人们聚集之处。
虽然素问口口声声要替师父报仇,嘴里叫得坚强又有自信,但迎头和对方真
正对上了又是另一回事。眼看他凶神恶煞的扑过来,她转头立刻滑溜往后院的
方向。
“哇──”仲修,快来救人呀!
文经纶顺势擒向南宫守静。“喂,你别过来。”守静抱头鼠窜。“起手无回
大丈夫,你明明打算擒拿素问的──别抓我,不准抓我!观棋不语真君子──
疯子虚,你在哪里?”
她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仲修距离最近,赶紧护住弟妹。
“谢啦!”封致虚从他身旁掠过去,追着大法王的脚步赶向后院。
“她们就交给你了。”闻人独傲也随即飞跃向弟弟之后。
“喂!”仲修抗议。这两个不负责任的老公,居然将自己的老婆扔给他照料。
他还有一场恶架没打,很忙耶!
朝云和守静眨着晶亮的眼光凝视他。
“咱们追。”他只好双腋各夹一个,苦哈哈地追上前人的步伐。
闻人独傲,封致虚,给我记住!
大法王是他的眼中钉,素问是他的爱侣,因此他才配出任男主角,而素问则
挂名女主角,怎么临到后来,所有配角全抢着当英雄,半点机会也不留给他。
该死!
后院,黑龙池在望。
素问跑在最前头,气息已然粗重得几欲中断。她终究大病初愈,如何承受得
了这么折腾?
大法王排在第二位,逐渐与她拉近距离当中。
“还想跑?”文经纶狞笑,猛然扑过去扯住她袖摆。
“啊──”素问吓出一身冷汗。
啪!一声,衣帛断裂成两截,她没命地往前冲出去。偌大的黑龙池横陈在眼
前。
丈许长的池面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轻功稍微逊了几分的人,决计只有
摔落池内,沦为落汤鸡的份。
素问的轻功凑巧太弱了一些。
而且,她猛地醒悟,黑龙池的水已经染上剧毒。殛心摧骨草的药性曾经在人
体的血肉里蓄藏,一旦逼出体外,毒性更强过初始的“原味”,这池水的危险
性已经不比她当初受毒的小意思。
任何人冲进里头泡澡,绝对会泡掉整条小命!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总不能回头迎上大法王的毒手。
冲!
赌它一把!
“曾姑娘,当心!”闻人独傲大惊,发功追上去。
仲修也瞧见了。
他们三兄弟的功夫各有特色。封致虚专于使剑,闻人独傲精于用掌,而他—
—擅长轻功!
怀中两名女子立刻放回地面,他的脚后跟一弹──只见一朵白灿灿的飞云疾
掠过两兄弟,飞驰过大法王的肘侧,直接冲向前方的娇弱倩影。
水池上方,交错着三道人影。
素问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往下沉,力尽了,但池岸仍然在两尺之外。她
绝望地合上眼。
“仲修……我爱你……”她喃喃告别。“谢谢!”
她的小蛮腰突然落实了。
素问飞快地睁眼。
仲修!
他赶上来了!她没死!
“要听见你这句告白可真不容易。”他含笑的黑眸晶亮。
大小两双脚丫安然着地。
文经纶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封致虚的轻功或许比不上二哥,指力却是一等一。圆润的小石子从他指间弹
出去,咻咻遽响着划过半空中,弹射中文经纶小腿的穴道。
“呀!”他痛叫一声,身形猛然往下沉。
“仲修,你看他──”哗啦的落水声中止了素问的惊叫。
大法王落入满池的毒液,冰凉的皮肤接触到寒水,倏地咬生出极刺痛的消蚀
感。
“啊──这是什么?快救我出去!啊──”他在水池内翻滚着、尖喊着,无
论如何闪躲也避不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剧毒。
素问瞟见他露骨的痛吼,白森森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登时被他扭曲可怖的
容貌震骇得愣住了。
“别看!”仲修回手将她的脸蛋按进自己怀中。
“救──救命──曾素问,你竟敢使毒陷害老夫──我不会放过你的──我
不会放过你们。”临死之前,他仍然以为是天下人负尽了他。“池水混合了殛
心摧骨草的毒性。”仲修冷冰冰地告诉他:“你这是罪有应得,怪不得旁人。”
天底下只有一人可以化解得了这门剧毒──何古。
而文经纶却亲手害死了他,没想到,最后等于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水池内的呼喊、喝骂,渐渐趋于微弱,越来越瘖哑,直到详和的平静重新笼
罩大地。
清风吹,柔云飘,雀鸟啁啾鸣叫。
美丽尘世在短瞬间摆脱了一切的丑恶俗态,一径以它最最宽容、最最清丽的
面貌,迎向命运的不可测。
素问突然虚脱而瘫软,再也提不起劲来。
“我替师父报仇了……”
终于结束了。
※※※
黄沙滚滚,远长的阳关古道通向天与地的尽头。
凝波茶亭依然招展着生张熟魏的旗帜,提供驿道旅人适量的饮食和安歇。
只可惜,店家的脸色蒙上一层鬼见愁的晦气,不免辜负了茶亭内欢乐的景象。
他今年八成走楣运,才会连连碰上同一批恶客。
更糟糕的是,除了上回曾经出现过的俊相公、大姑娘,以及孕妇、丈夫之外,
他们还增邀一对新夫妻作伴。
三个女人,三道麻烦。
他简直想把店招收降下来,回家养老算了。素问有鉴于自己上回迁怒到无辜
的店家身上,多少感到汗颜,投给他的视线不免充满歉意。
可惜人家不领情。
姑娘,你们早走早好!店家的熊度表示得一清二楚。
“老二,你当真舍得?”封致虚浑似没见到掌柜的无礼,径自吃他的酒菜,
谈他的天。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仲修悠哉游哉地啜饮着香茗。“其实那张雕龙刻凤
的龙椅坐起来本来就坑坑凸凸的,很难称得上安稳舒服。如今圣上既然已经‘
往生于极乐世界’,名义上进位为‘先皇’,将帝位交托给合适的人选坐坐看,
本来就天经地义,是不是?”
素问笑咧着红唇,亲了他一记。
“可是老大怎么办?”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