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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正确看,过分热中名利,为之生病当然不可取,可必要的名利心应该有。社会上人都这样,你不这样你就无法与它融合,就会孤立。如果顺利评上讲师、教授,你的社会地位就不一样,那么人家对你的诗歌评价也就不一样。就像你们北大那位谢冕教授一样,就可以以他的学识和地位,建立自己的学术体系啊!”
海子惊诧了,诗芬能对社会说出这样的见解。他清楚要自己放下单纯的诗歌写作,积极投身社会,做一个世俗人,他是做不到的。只得感叹:“你说得有理,可我就是办不到啊!”
“我当然知道你办不到,只希望你能将写作的热情减一点。”
海子自觉地摇摇头说:“我正在写一部长诗系列,只觉得时间不够,又怎能减一点?”
诗芬迅速地翻看着诗稿的名字,赫然写着《太阳?断头篇》便问:“很庄重神圣的题材,对吧?”
一谈诗歌海子便振奋,他说:“对,这是我写完关于河流、大地、麦子的诗作后,发现了太阳、宇宙这一重大题材。这部长诗它应该容纳宇宙万物,印度神话、中国远古神话都于其中。在第二幕《歌》中,加进了中国的古典爱情。在第三幕《头》中,英雄为尊严和王位去决一生死,后断头化为太阳。他在大地上失败,却是宇宙中的王!”
海子陶醉于诗歌构想中,说:“到时候,太阳系列成功了,人们会惊诧它的浩瀚博大,评论家们会惊诧于它实质上总汇了宇宙生命史、东方文化史和个人精神史的所有材料!”
诗芬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深奥的知识她不能全懂,但她知道这是一部带有神秘色彩的构想。海子似乎把她带入了亘古的神话世界,他们正在撞入上帝的某一密穴,偷窃普启人类智慧的某一法宝,随时随刻都可能被发现,落个粉身碎骨!
她甚至有些惊悸,刻意看看外面朗照的太阳和倾听大街上喧嚣的杂音,才从那神秘的惊悸中缓过神来。仔细看着海子,似乎一下子不熟识他,他那瘦弱的身躯和大大的脑袋里有着太多的玄奥而高密度的知识信息。她甚至觉得那颗脑袋就是原子弹,随时都可能爆炸,让举国为之震惊!
海子仍在那走动,在进行自己的诗歌构想:“《断头篇》完成后,就是《土地篇》,还有《弑君》,它应是惊心动魄的弑君场景……当太阳系列完成了,它的宏伟博大足以压倒长城与金字塔!它是人类精神上永恒的金字塔,是人类精神宇宙中的太阳。那么我,从安徽怀宁一个叫查湾的乡村走出的海子,一个十五岁就考上北大的天才诗人就是构筑金字塔和运载太阳的人,我就是王!”
海子狂喜不已,恍惚大笑,说:“对,王,应该是王!”猛地他抓住诗芬的手说,“波婉,以前我说我要做诗歌皇帝,错了,不是皇帝,应该是诗歌王,王的定位才准确!我是太阳城里的王!我要踏歌登上王位。”
诗芬埋下头说:“我不是波婉,我是诗芬,诗芬!”
“噢!”海子醒悟似的说,“对不起,太激动了。”
诗芬有些失望和伤感,说:“我该走了。”说罢往外走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极力忍住不流出来,有些哽咽地说,“海子,我走了。”
海子顿感走了一位忠实的诗歌听众,有些留恋。送她至门口,目送她下楼,他感到怅然若失。一会儿,又关上门,在室内手舞足蹈。他为自己重新找到一个定位而兴奋。“王”成为一个在他心中闪烁的桂冠,成为一个高悬于宇宙之中洞开的门。在以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海子不顾一切地朝这座门挺进,撇开“皇帝”要去摘取“王”的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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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雨中泅渡
我请求:
下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引自《我请求:雨》
海子一心一意地算着波婉的归期,为波婉写下了《浑曲》、《肉体》等温情诗篇。他终于盼到了波婉来校的日子。两个月不见,思念冲淡了往日的摩擦。相恋的人一见面,又是那么的快活,他俩幸福地来到海子宿舍。
海子说:“我想你,曾去过呼和浩特,可你一家人外出了。” 波婉说:“是的,我们去了南方,那个徐泽请我父母过去。”
海子一怔,没有言语。放开怀中的波婉,径直从书架上拿起一瓶酒,“咕咚咕咚”喝着。
“海子,你怎么这样?太让我失望。”波婉愤然,开门要走。 海子看着她,继续喝酒。波婉真的走了。海子没想到她会真的离开,急了,跑上来拽住她。
“放开!”波婉反抗着,显出一种顽强与不屈。海子放开手,悄悄跟着她走着。就这样,刚刚相见的一对恋人发生了摩擦。 海子也赌气不去理会波婉。可几天下来,坚持不下去,他太需要她,太想她。他承认自己错了,几次来到波婉的宿舍楼下,波婉却不愿相见。郁闷、痛苦的海子,在自己的房间喝酒、痛哭。哭完后疾写情书。
波婉读着海子的情书,流泪了。同宿舍的姐妹们也流着泪,一万多字的情书写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心碎……
波婉抬起泪眼?熏望着楼下?熏夜深了?熏海子仍痛苦地蹲在那儿?熏她一阵心酸?熏冲了下去。
一对恋人又和好了。
几天后,经波婉出面活动,法大同意星尘诗社邀请顾城来法大讲学。
法大的礼堂里,坐满了喜爱诗歌的少男少女。波婉用甜润清越的声音朗诵着顾城的《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然后提高声音问:“大家知道这是谁的诗句吗?”
回答:“顾城!”
在热烈的掌声中,顾城走上讲坛,依然是高挺的布帽子。一坐下,他就像顽皮的孩子一样耸着肩,用天真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下面,又引起一阵掌声、一阵哄笑。
坐在下面的谢烨、苇岸、海子也被逗笑了。学子们发现,顾城那滑稽的外表下实际上隐藏着演讲的圆滑。他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说起,从诗句“我希望/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讲起。讲述童年放牧写诗,青年做工蓄梦的历程,以及对诗歌的独特感悟。学子们都被他的讲座深深吸引。
海子和谢烨也是那么认真地听着,不得不承认,坐在讲台上讲诗歌的顾城与生活中那任性的“孩子”迥然不同。苇岸和波婉则忙着向大学生们出售顾城的《黑眼睛》,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顾城新作。
当天的聚会同样快乐,主角自然是顾城,他随意的一句话都会带来轻松,给人感觉是童话诗人天真心性的流露。顾城告诉海子:“你们北大人真怪,上次我去讲座,他们现场问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喜欢他们大胆发问的个性。”谢烨也恰到好处地叙着顾城的故事,说:“你们不要看他诗写得好,可真是孩子,让他上街买个苹果都难买回来。还有啊就是爱睡觉。小时候,有一次父母外出,他足足睡了三天,到黄昏的时候醒来,问:‘这早晨真奇怪,太阳怎么在西边?’然后去食堂要早点。”
大家一阵哄笑。顾城朝谢烨做着鬼脸,神情像一个孩子不满妈妈当众揭短。
波婉被感染,说:“怎么诗人都相似啊,海子也是喜欢晚上写作,白天睡觉,听说他有一天也是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去食堂要早点吃!”
又是一阵快活的笑。
当晚,回来的路上,海子、苇岸、波婉一路同行。苇岸、波婉仍是快活谈论,惟有海子闷闷不乐,波婉敏感地意识到,询问原委。海子没好气地说:“聚会上你瞎谈些什么?说什么我睡觉错过早饭?选”
“那是真的啊!”波婉辩解着,“又不是瞎编的。”
“让人感到顾城出名了,我们就连缺点也都希望与他一样。”海子提高声调问。
“你想哪去了,聚会随便聊嘛!”波婉有些委屈站在那儿,几乎要流泪,说,“苇岸,我怎么现在感到在他面前说话越来越难,一不小心就伤害了他,引他不高兴。诗人就这么难伺候吗?说实话与他相处我感到很累。”
苇岸对海子说:“你太敏感了,酒桌上调节氛围的话怎么想那么远,再说谁有闲情去想?”
海子觉得苇岸说得有理,走过去要拥波婉入怀,波婉却朝一旁闪开。苇岸加快脚步走远,消失在灯光中。
街上音像店传来一位台湾女歌手的歌声,一种忧伤的旋律。
海子懊恼自己,看着波婉独自走远,他一砸自己的头颅蹲在地上,痛苦不堪。那忧伤的曲子似乎为他所唱,凄婉地萦绕心头。他站起来决定去追波婉,向她赔礼。可波婉的室友传出话来说她心情不好要休息。他只能独自一人在外晃着。最后坐了下来,悔恨、思念汇成一股潮流,向孤独的心阵阵袭来……老天似乎也要惩罚他,竟然下起了雨,他在雨中坐着,在痛苦中泅渡。
在雨中痛苦不堪的海子又来到波婉楼下。
波婉横着心不见,任凭海子怎样托人喊她。雨声沙沙,落在心上。
13 我感到魅惑
我感到*
小人儿,既然我们相爱
我们为什么还在河岸拔柳哭泣
——引自《我感到*》
海子深深意识到,最担心的事终于初现端倪:与波婉在越走越远!
波婉对诗歌的热情越来越小,偶尔交谈,波婉说得最多的是自己的理想以及父母对她的希望。她确定毕业后去南方深造,寻求机会出国发展。而对海子的诗歌构想,仅是一个漫不经心的默默听众。
一次海子在谈完太阳诗章新的构想后,诉说心中新的诗歌定位。他说:“我以前认为自己是诗歌皇帝,西藏之行让我明白,我应做诗歌之王!那么你就是诗歌的王后了!”
在海子的想像里,波婉听了这话会像以前一样陶醉般地扑向他的怀中。可波婉没有,很平静地望了一眼天空寥落的星辰说:“我做不了王后,我的愿望在远方!我快毕业,要走了,我要奋斗要创业,要到处去看看。”海子没有做声。他们往回走,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一段距离地走着。这一晚海子无法入眠,他害怕失去波婉。他从床上躺下又爬起来,拿起笔又放下,无法平静,他索性外出练功,来到外面,抬头一看,白眗眗家窗户仍亮着,格外显眼。他内心一阵惊喜,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咚咚地敲门。里面传来白眗眗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海子这才意识到很晚了不方便,转身下了楼。
待到白眗眗拉开门一看,没人,心中奇怪,喃喃自语道:“谁呀,毛病!”关上门又坐在桌前,写些什么。
床上她的丈夫醒了,抬起头说:“我说你什么时候啦,还不睡?选写呀写,写什么呀?”“睡你的!”白眗眗淡淡地回答。
“写,写,写!又不能当饭吃,毛病!学校出个查海生,都快写傻了,我说你别也像他一样,要发疯的。”说完翻过身,又睡着了。
海子在外不停地练功。反反复复地累了又练,直至鸡鸣三遍,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忽而发现自己练通了小周天。自己能明显感到可以在从脑顶到尾骨再到后脑能自由运气练功了!这是一件让他兴奋的事,可以忘掉暂时的烦恼。他急切地跑向尚元的家,将他从睡梦中喊起。
尚元不悦,嘴里骂着,但听说他练通了小周天也一阵惊喜,让海子发功,将双手在他腹间感受,果真感到功力存在。他一竖大拇指说:“你小子可行,这么快就练通了,读书是天才,怎么练功也是天才?”
海子这一天处在亢奋之中,他想练通小周天,就可以进一步开启智慧之门,弥补创作上的知识缺陷。晚上,他乘车从昌平至法大老校,急切要将这一喜讯告诉波婉,让她感受快乐。他想用不同的喜讯来唤起波婉的那份纯真。波婉不在,室友告诉说去了电影院。海子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昌平。
第二天下午,海子终于找到波婉。两人来到校外,沿着河堤走着,堤上的垂柳早过了柔媚的盛夏,狭长的柳叶开始泛白,似乎提前迎接秋霜的到来。
“昨晚看电影去了?”海子问。
“是的!”
“与谁一道?”
“系里的同学,好多同学。”
海子没有再问,他清楚这样一问一答下去肯定没结果。波婉也没说话,信手摆弄柳枝。
“昨晚我找你了。”海子说。
“知道,她们说了。”波婉的口吻很平淡,若有所思。
“我是想告诉你,我练通了小周天!尚元不相信,我发功给他验证了呢?选”海子快乐地说。
“是吗?”波婉说,“我看书上说练气功不能太痴迷,否则会走火入魔的。”
海子本想发功给波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