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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们:
你们好!
似乎好长时间没给你们写信,日子过得真快啊。这一段时间我过得非常快乐。有位女学生爱上我,我也很喜欢她。她出生在内蒙古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聪明可爱。我曾顾虑过,但她真的是那么爱我,我想她毕竟大二了,等她几年,我们是能走在一起的……
最后愿你们保重身体,祝弟弟们读书进步,为家争光!
儿子:海生
这又是一封多么幸福的信啊。父母查振全和操采菊劳作艰辛,但内心真是幸福难言。家里出了个海生,让查湾人羡慕得眼都红了。人们都期盼自己的孩子成为第二个查海生,能考上名牌大学,由农门跃过龙门,成为吃皇粮的公家人。考取的时候热热闹闹摆上酒席,放上几场露天电影,十里八乡都为之轰动。确实,查湾村人的这种心态是十分明朗的。
5 诗人海子的诞生
谁家的窗户
灯光明亮
是野花,一只安详燃烧的灯
坐在泥土的灯台上
生下诗人叶赛宁
——引自《诗人叶赛宁》
正在读高中的大弟曙明很快回了哥哥的信。他是查家与哥哥海生通信最多的人。亲爱的哥哥对他学习格外关心,常常在信中给他鼓励。
弟弟在信中说,高河镇相邻的月山镇发现了铜矿,国家将要对矿山开采,一部分农民可变为工人,划归铜陵市。查海生可以想像乡民们此刻沉浸在开采矿山的幸福之中,但自己却有说不出的感觉,并没为家乡发现矿产而高兴。他见过许多矿产开采地,美丽的大地被弄得面目全非,一堆堆废弃物打破了乡村的宁静与和谐。麦地、流水、池塘、芦花、高岗、树木、农民、耕牛才是他深度思维里的乡村景象。
失去土地的农民会是怎样的心态呢?查海生深深思考这个问题。带着这种思考,他写下了被后来诗坛广泛认可的诗作《亚洲铜》,人们称其为典型学院派的不朽之作。
亚洲铜 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惟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铜 亚洲铜
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 花的手掌和秘密
亚洲铜 亚洲铜
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们是屈原遗落在沙滩 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亚洲铜 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查海生写诗总是一气写下许多,但满意的却只有几句。常常要在稿纸上反复勾画才能定稿。可这首诗写得很顺利,他骨子里面对家乡的黄土岗、家乡的水、家乡的麦地有着某种默契。《亚洲铜》这首诗正是他巧妙地运用象征手法表达了自己对土地的眷恋和幻想。
波婉自然是第一个读到《亚洲铜》的人。军都山的林间草地上,两个诗意的年轻人展开了讨论。波婉一身洁白的秋装,在查海生眼中宛若天仙、女神。她来回走动,反复朗读:
亚洲铜 亚洲铜
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们是屈原遗落在沙滩 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查海生躺在草地上,幸福地看着心爱的人走来走去朗读自己的新作,那清婉动听的声音似汩汩清泉,滋润着他年轻的心。偶尔透过树丛,望着头上的天,天空是那么澄明高远,缕缕白云悠悠飘过。
波婉读了几遍,靠着心爱的人坐下,说:“过去我爱读北岛、舒婷的诗,今天读你的《亚洲铜》,觉得它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诗作。它意旨深远,愈读愈有味道,显示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诗作技巧!”
查海生腼腆地一笑,说:“你就别恭维了吧,北岛、舒婷及他们的爱好者听了可不原谅你。”
波婉一脸的严肃,说:“我说的可是客观的啊,我相信你完全会超过北岛、舒婷。你是北大高才生,又是那么博闻强识,我不会将你与北岛、舒婷并举,虽然他们眼下名气显耀。我甚至想,雪莱、叶赛宁、普希金、荷尔德林、歌德才是你冲击的对象,你与他们一样是天才的诗人,天才是自然给予人类最宝贵的礼物!”
查海生心头一热,将心上人拥入怀中。波婉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实际上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天才,自己的阅读面已涉及古今中外许多经典文化,自己一直有颗诗歌雄心,要成为举世闻名的伟大诗人。波婉从恋人怀中抬起头来,说:“亚洲铜,它寓意深远,那么你写它的第一要旨是什么呢?土地,你所眷恋的土地?”
“你太有悟性。”查海生赞叹,拿出笔在纸上画起来,说,“亚洲的黄土地像铜一样啊,它的主人是青草。”
他透过树林,朝查湾方向望去,深情说:“土地蕴涵了无限情义,我们要归附它。”
波婉完全理解了《亚洲铜》。亚洲铜代表着与铜一样色彩和质感的红土地,诗的意象丰盈,耐人寻味。白鸽子、白鞋子寓意着查海生所推崇的屈原的精神实质,它将走遍中国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这首《亚洲铜》是你的诗歌创作史上的一个重要标志,它的语言套路完全迥异于朦胧诗派,标志着你完全从朦胧诗的影响中走出来,体现了全新的诗歌理念。我断言它将是不朽的诗篇,我们尽快将它推出去!”波婉站起来坚毅地说着,目光凝望远方。她坚信《亚洲铜》的语言魅力和市场前景。
查海生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这的确是我满意的婴儿,我要将它送给安徽,首先让我的家乡人知道,中国有位正在崛起的杰出诗人查海生!他一样来自陈独秀的故里——安徽怀宁!”
“不是查海生,是海子!”波婉说,“我看过你校刊新闻稿的笔名是海子,而没看到你的诗歌署名海子。其实你弄错了,你的诗名才应该是海子,一个亲切的名字,一个有诗意的名字。同时它又代表着一种水性、一种灵性、一种海纳百川的胸襟。青海的人爱称他们的湖泊为海子,是水草丰盈的地方……”
“海子!诗人海子!”海子兴奋了,抱起女友旋转着,“对,你说得对,海子才是诗人,查海生仅是写写新闻稿的普通人。”他放下恋人,反复地念着:“海子,诗人海子,天才诗人海子!”
波婉还以观望远方的表情在深情地诉说,话语如朗诵一般,一字一句向查海生心底流淌,“你来自农村,起伏的山岭、劳作的农民、村庄与稻田、河流与大地,还有麦苗、村姑,这些意象已深深融入你的骨子里。你对洋溢农耕气息的大地一往情深,你会深情歌吟,也会吟出不朽的诗篇。一如俄罗斯的叶赛宁,抒情诗人叶赛宁,对大地一往情深的杰出诗人叶赛宁。你是中国的叶赛宁,歌唱大地的天才诗人海子!”
查海生听呆了,猛地举起双手高呼:“海子,诗人海子,天才诗人海子!”
波婉也喊起来:“海子诗人海子,天才诗人海子,我爱你!”
一对年轻人在军都山的林间,笑着,喊着,打闹着。“诗人海子”的声音在林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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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孪生的麦地之子(1)
家乡的风
家乡的云
收聚翅膀
睡在我的双肩
——引自《麦地》
毕业一年多,海子时时惦记北大。他惦记着燕园内老师同学对自己的关照,他惦记着与大师们的交往。他留恋燕园内一个又一个的学术讲座,他怀念与诗友们共同论诗的日子。
脑中烙印着一个温暖的情景:他与朱光潜大师谈论家乡、谈论文化。
那是刚入校的一年,有一位老人总坐在校园里笑呵呵地看着年轻的学生。他就是桐城籍美学大师朱光潜。
得知眼前的纯朴小男孩来自怀宁,朱光潜老人满是赞叹地说:“怀宁是文化之邦啊,邓石如、陈独秀都是从那块土壤上走出来的,你一定要以家乡先贤为榜样,在北大好好学习。”这话给了海子极大鼓舞,让他在北大的四年潜心于文化的海洋。
北大,是他割舍不断的精神纽带。
这天,偕同女友波婉来到燕园。首先去找仍在外语系读书的好友西川,可西川外出了。这位尚在读书的北大才子,已开始利用假日给新华社写稿。他毕业后的去向也基本定下来,就是去新华社工作。
海子特意带波婉从西大门入校。同未名湖、博雅塔一样,西大门在北大学子心目中代表着美丽的燕园。传统的宫殿式建筑雕梁画栋,器宇轩昂,一对石狮威严地守卫着这一块知识圣地。海子心中充满自豪,向女友讲解西大门的历史:西大门曾是当年燕京大学正门。1921年开始,燕大建新校园,校长司徒雷登的构想是建成一块融合东西文化精华的殿堂。后来北京大学迁到燕大旧址,匾额上的“北京大学”四字是解放初期毛泽东应北大学生会要求,为母校校徽题字放大而成。
如诗如画的校园让波婉不得不感叹,北大啊,一步一景,一步一诗,一步一个故事!
当年,湖光塔影自然留下了查海生及同学们的身影和足迹。今天,他带着女友故地重游,感慨良多。他清楚地背诵着谢冕教授在《永远的校园》中的语句:“数十年来这里成长着中国几代最优秀的学者。丰博的学识、闪光的才智、庄严无畏的独立思想,这一切又与先天下的严峻思考、耿介不阿的人格操守以及勇锐的抗争精神相吻合。这更是一种精神合成的魅力。”
波婉惊叹他惊人的记忆力,不得不感叹北大这块精神沃土有着无穷的魅力!她说:“北大啊,古朴而又年轻。它浓郁的文化氛围和追求自由的革命信念让我感到神秘和甜蜜。这里处处洋溢着珍惜青春、培养友情、倡导理想的人文精神,能在这里读书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们来到北大图书馆前的草坪上坐下。这里也是让海子在内的无数北大学子们永远怀念的地方。海子常常拿一本书来这儿,坐在碧绿的草上,看看蓝蓝的天,看看欢笑的姑娘,看看相拥的情侣,只觉得心灵自由自在,那种无拘无束的柔美让人心醉。
从大三开始,海子常躺在这块草坪上,嚼着草,也嚼着自己或别人的诗句。他回想着一切,对身边的波婉说:“这块土壤,是我当初诗歌的温床!”
波婉调皮地接过他的话说:“现在,它是你爱情的温床!”
两人来到校外诗友们常聚的餐馆,骆一禾已如约在那等待。
一禾大海子三岁,是七九级中文系学生,曾是北大“五四”文学社中坚力量及《启明星》的重要撰稿人。他一直欣赏海子的才气,也视他如同亲弟弟。(1989年海子卧轨后,一禾悲痛地整理海子诗稿,其后几个月也溘然长逝,追随海子而去。)在心灵上,他与海子默默相契。
6 孪生的麦地之子(2)
波婉早从海子口中知道这位才华横溢的兄长,也知道他与张芙的关系。她落落大方地伸手相握,问:“嫂子张芙呢?”
骆一禾笑了,说:“调皮的家伙,怎么就称呼嫂子?她正忙呢。”一禾拍拍海子的肩,又对波婉说,“你可别欺负我的冬子弟弟啊!”
波婉反驳一句:“他是诗人,谁敢欺负呀?我建议他的诗名用海子,冬子这称号怎么来的啊?”
骆一禾笑着解释,海子刚进北大才十五岁,个子不高,不胖不瘦,而且满脸稚气。军训时喜欢抢别人的军帽,戴着军帽做鬼脸,俨然是《闪闪红星》里的潘冬子,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冬子或小冬子,他强调说:“北大人都这么称呼他,谢冕教授也这么称呼过他。”
“冬子的时代应该过去,他代表的是可爱、稚嫩和顽皮。现在应该是海子的时代,他代表的是学识渊博,中国杰出的诗人之一。”波婉说得顽皮又严肃。
“说得妙!”骆一禾击掌称赞,“海子,诗人海子,好名字!从此我也改口叫他海子。”
骆一禾读着海子的《亚洲铜》。他大吃一惊,几个月没读海子的诗作,他的诗、他驾驭语言的能力完全上了一个境界。他真诚地评价这将是不朽的诗作。他告诉海子,他在《十月》开辟了“十月的诗”专栏,《亚洲铜》就可在“十月的诗”里推出。
但海子拒绝了。他说:“《亚洲铜》要交给安徽。怀宁是文化之邦,是邓石如、陈独秀的家乡,怀宁更应该出一位大诗人,让青春诗会瞩目垂青的大诗人!”
骆一禾默认了。他与海子是十分看重“青春诗会”的。青春诗会是由《诗刊》社发起,组织全国有名的青年诗人的诗歌讨论会,首届发起于1980年。经过思想解放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