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芹说:“你去死。”放下竹篮,抓起一块土打越调。
越调没有躲,挨了那下,当然不会痛,走近小芹,说:“这下你更加过意不去了。”
小芹慌忙往前快步走,越调抄起她遗弃的竹篮不紧不慢地追她,直到走入一片树林里,越调才说:“你忘记了篮子。”小芹停下来说:“我知道你会帮我提着,反正你游手好闲。”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指着岭下一个村庄说:“我住在那里,名字没有骗你,就叫小芹。”
越调知道她是暗示自己送到这里为止,问她:“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小芹说:“你自己告诉我的不算数,现在我也不想知道。”
越调想,规矩人家还得明媒正娶,眷恋她的音容笑貌而推延告辞的时间,找话说:“今天怎么没有买烧饼去看你弟弟?”
小芹说:“我们家才没有那么多钱。”
越调把揣在怀里的几块烧饼拿出来,送到小芹跟前,小芹面色很为难,越调说:“隔日你带给你那读书的弟弟吃。”强行塞到她手上,并趁机捏了捏她的手腕,小芹轻声表示感谢。
回家的路上越调象晒干了的棉花一样飘飘然,到后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人打听那个村庄叫什么,姓什么,老人的回答象一盆井水,把跟棉絮一样轻飘飘的越调泼得又沉重又冰冷。
“鹅背垄,姓张,属于十八张。”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三、阴阳鼓(4)
越调最后的希望是鹅背垄另有别姓人家,象后冻几家外姓佃户那样,但连他自己都觉得,希望非常渺茫。下一次在固陂圩遇见,小芹先朝越调抿嘴笑,越调几乎要发疯呐喊,他不相信上天会安排一个族妹来捉弄他的春心,他靠近她,两人并肩在圩镇喧闹声音的掩护下耳语。小芹说她要去仁善书院给她弟弟送衣服,越调说你等等,我陪你去。越调去买煎饼,想起母亲讲的当年父亲用一块油饼把她打动的故事,明白什么叫造化愚弄人。
当然,一切可悲都还差最后一层纸没有捅破,越调决定延续到把小芹送至村边才摊牌。越调在做垂死挣扎,爱情既然萌芽,就象仁善河边的水草一样疯长,无疾而终的机会早经失去了。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出圩镇,过木桥,越调在桥头等,小芹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和煎饼塞到弟弟手里后返回,接着用正常的速度回鹅背垄,越调象上次那样跟着,想用更快的速度想一些跟小芹无关的事情,来超越爱情在死亡路上的飞速前进,非但徒劳无益,反而激发了他要挽救爱情的冲动。
从小芹带着越调抄崎岖小路开始,助长了越调心中爱情的生长,到小芹在一条狗都跳得过去的溪流边止步迟疑的时候,越调心中的爱情已经疯长成树,他抱起小芹跨过去,四周立即一片模糊,只剩下怀中女子皎洁的面容和清新的气息以及娇艳的鼻音霸占了他的全身心,他感觉远离了十八张,远离了仁善河谷,在一个看不见别人也不被别人看见的地方,一个不知道怎么来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地方,这个地方使人忘记宗族身世,或者恋爱过后不会怀孕。越调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先是亲了嘴,后又隔着两层秋衣轻揉了小芹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胸脯,在他把手往内衣里探寻的时候,小芹的力气突然变大了。越调悬崖勒马了,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什么都不能挽回,他突然哭了,小芹不知所措,说:“你这样我很怕。”
越调不知道她是怕他轻薄还是怕他哭,但这其实不重要,一切该水落石出了,他问小芹弟弟的名字,学名,也叫书名,即族谱上按字辈取的名字。越询,清清楚楚,没有侥幸,小芹是越调的族妹。
“我是后冻人。”越调加重语气说,等于他已经在招供书上伏罪画押了。
出乎越调意料的是,小芹灿烂地笑了,说:“大村庄的人胆子就是更大。”
一百五十年以后,教芝孙子的曾孙在二十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十八张是哪些村庄,宗族姓氏的观念在那个年龄段还很迟钝。类似小芹那样原始的错误几乎所有年轻人都会犯,后冻跟鹅背垄在地理上八竿子也打不上,平时根本就不会来往,很难把这样两个村庄跟宗族联系起来。
“后冻也姓张,从辈分上说,我们是兄妹。”越调用残存的一点力气做了最彻底的解释。
小芹的脸色迅速从绯红过渡到灰暗,她从越调绝望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件事的严肃性,她捂紧嘴巴转过身去,用投胎的速度跑回村庄。
三、阴阳鼓(5)
越调回家在床上躺了半天,第二天便出去疯狂地炸鱼打猎,他一次又一次地把炸药扔到仁善河,把大大小小的鱼炸得血肉横飞,把自己的那颗心炸得七零八落,而河水被炸得开口之后迅速又合拢,冲天而起之后又迅速回落,依旧坚定地向赣江流去,只是惊扰了河谷的鸟雀钻入云霄,野兽拼命挖地洞,儿童和无所事事的成年人赶来捡几条散鱼,顺便看望这个外表几乎完美,内心却破碎得象火灾之后的瓦砾一样的人。接着越调开始猎杀附近山上的野猪,野兔,野鸡,黄鼠狼,后冻有经验的猎手从猎枪的轰隆声中,可以判断出越调在以后冻为中心画一个直径六七里的大圆,圆圈附近的野兽横遭了越调一次大屠杀,只有鹅背垄的野兽幸免于难。
鹅背垄是越调心中的痛,但并不意味着他会绕过那个地方,他背着猎枪回访了那两个与小芹肌肤相亲的隐秘处,追踪一只白鹭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村庄的另一边。白鹭停在稻田里,越调隐藏在溪水边的灌木丛中,他瞄准这只白鹭很久,终于收起枪,他发誓不要惊动小芹。他要回家去,但看起来却是漫无目的地在这茂林修竹溪水小村的山岭间徘徊,最后他承认,他确实想见小芹一面,因为他看见小芹的时候心神已经笃定了。
小芹在割番薯藤,附近没有别人,如果小芹不姓张,恋爱环境将超过当年教芝与秀姑的隔河相望。小芹抬头看见越调慢慢地走近,低下头去继续干活。
看到小芹并没有变得憔悴的脸和一双因藤汁而染黑的手,越调心中有片刻的安宁,他笑道:“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小芹说:“你认识我,也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不喊我?”
越调说:“我喊不出口,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喊出你的名字来。”
小芹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问越调怎么会绕到这里来打猎,越调说注定是这样,就象当年他父亲顺仁善河而下总会看见他母亲一样,一切都逃不过。
教芝与秀姑的故事,十八张很流传,小芹这时才知道越调的身份,苦笑着说:“教芝伯伯在五都呼风唤雨二十年,想不到他的公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越调感觉气氛没有预计的那么沉重,信口开河地议论一通,似乎要为已经死亡的爱情辩护,说:“除非是牢狱犯人和插草标卖身,谁脸上又不会刻字,衣服上又不会贴标签,谁知道谁是谁。两头梅花鹿遇见了,它们也不会知道五百年前是一家,小梅花鹿就是这样生出来的。”小芹红了脸,说:“肯去死,说这样的事。”
越调说:“这几天我真的是想过去死。”
小芹听越调的声音很低沉,看他的神色很落寞,惆怅得答不上话,继续割番薯藤,割破了手指。越调捏住她那根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把血吐出,拉她到溪水边清洗,替她止住了血,自己身体内的血管却快要爆炸。
事实上越调一接触到小芹的皮肤,便欲罢不能,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越调抱着小芹走向那片幽深的森林,他不会放开她了,这是一个认识才一个月的别村姑娘,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族妹,她身体的一切部位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很神秘,而心灵相通,当越调将身体贴上去的时候,小芹打了一个冷颤,她庆幸自己还活着,才能满足爱人在她身上*地释放他的能量和激情。他们的拥抱就是对宗法的挑战,激情是对宗法的漠视,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们义无返顾地频繁幽会,在月光的湖面畅快地游泳,直到有一天小芹告诉越调,她的月信推迟了太久。
三、阴阳鼓(6)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怀孕是他们颠覆宗法的成果。越调回到了现实中来,在一阵惊慌失措之后,向越谱寻求帮助。越谱和越调同一天出生,虽是异母,却象双胞胎一样亲密,没有什么秘密不可以分享,而且可以严守。越调告诉越谱,他跟一个女子相好,现在有大麻烦。越谱说告诉父母亲去下聘礼定亲不就行了,越调说不行。
“这是一门不可能的亲事,祖宗也不会允许我娶她过门。”越调说,“错都在我,但万劫不复了,我得对她负责。”
越谱从越调自责的眼神中看出了坚定的爱情,他冷静地告诉弟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一切包在他身上。越谱向秀姑询问当年千烟洲的后人——就是母亲芝兰的族弟,越谱的堂舅们——是不是送给了他一盒子财宝,秀姑将盒子拿出来,说本来就属于你的,现在你成年了,应该由你自己保管。越谱看到秀姑歉疚的神色非常不安,似乎她替自己保管了十四年非但没有功劳,反而越谱生怕她吞没一样。这是越谱刚出生时的姨娘,半个时辰之后就变成了继母,很快又兼任了奶妈,其实越谱一直认她做母亲,从来不敢有忤逆的行为。越谱把盒子里的金银捡出,留下珠宝,交回给秀姑,说仍然希望母亲看管这个盒子。秀姑反而紧张了。
“儿呀,出什么事了?”
“没有,娘,我只是要用一点钱。”
越谱把钱全部交给越调,说:“带她走吧。”
越调吃惊地问:“我们能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比如我们的老家韶关。”越谱说,“我不担心你们会饿死,我只担心你会抛弃人家。”
“我很爱她。”越调肯定地说,突然哭了,这时他才明白,家里人是多么的爱他,他很难舍弃这个家。
当天越调约见了小芹,问她:“如果我去死,你跟不跟。”
小芹说:“我跟。”
越调说:“就现在。”
小芹说:“我现在就跟你去,不要松开我的手,即使是去阴间的路上,也不要让我一个人走。”
于是越调带着小芹从固陂圩往南走山路,出圩镇的时候,有同村的姑娘问小芹去哪里,小芹敷衍过去,这时候她不怕别人知道了。在一个山岭上,越调问小芹:“从这跳下去,你怕不怕?”
小芹说:“我怕,你抱紧我,我闭上眼睛,就不怕。”
越调就抱起小芹,小芹闭上眼睛,等待一场不可收拾的爱情的终结。
越调把小芹放下,说:“既然你连死都愿意,那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小芹才注意到越调挂了一个大包裹,里面不仅有他自己的衣服,还有秀姑的衣服,预备给小芹穿的。
秀姑先注意到她的几套衣服不见,以为家里进了贼;到晚上才提醒越谱,越调居然还没有回来。第二天就只想着越调失踪的事,忘记了衣服的失踪。第三天教芝同报信的越谱一起从泰和回来,秀姑又想起衣服的事,发现越调的衣服也少了。教芝据此确信越调的失踪是主动行为,即他的出走是有预谋的,至于秀姑的衣橱被翻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还不好确定。
根据族规,族人失踪三天可以到祠堂击鼓公示。一阵鼓之后,十八张的成年人都晓得有一个张家后生需要族人顺便帮忙寻找。教芝很快就听到了第二阵鼓,提示十八张有一个少女失踪了。两阵鼓相隔如此之近,十八张实在是祸不单行,教芝将两阵鼓联系起来,又猛然想到秀姑衣服的被窃,得出一个几乎令他精神崩溃的结论:阴阳鼓!越调拐了一个张家姑娘出走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