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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里的单人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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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回到烧鸟店,却收到政文结婚的消息,是惠绚告诉我的。

“新娘是谁?”

“刚相识不久的,条件当然比不上你,我也不明白政文为什么那样急着结婚,也许是为了刺激你。”

“他一直也想结婚。”

“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呀。”

“也许他爱那个女人。”我竟然有些失落。

“他叫我把喜帖交给你,你会去吗?”

我看看喜帖,婚礼在一月二十日举行,那天正是你的生日。

“我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恭喜他?”

“既然他派喜帖给你,应该是想你恭喜他吧,最低限度,他希望你有反应。”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政文。

“恭喜你。”我说。

“谢谢你。”

“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你能抽时间出来见面吗?”

“好的。”他爽快地答应。

我挑选了一套餐具送给他。

我们约好黄昏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室见面。

“恭喜你。”我说。

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这份礼物,希望你和你太太喜欢,那天我应该不能来。”

“哦,真可惜。”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早就应该跟你说的了,薄扶林道那层楼,是你买的,屋契上有我的名字,既然我们不再走在一起,我想,你应该在屋契上删去我的名字,况且你现在结婚了,这件事不应该再拖下去,你找律师准备好文件吧。”

“我没打算这么做。”他断然拒绝,“你记得以前我们常来这里喝下午茶吗?喝完了下午茶,你就陪我散步回公司去。”

我默然。

“你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我说,“但是你要结婚了。”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立刻取消婚礼。”

“怎么可以呢?这样对你太太很不公平。”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结婚不是闹着玩的。”

“你还未开始后悔吗?”他问我。

原来他想我后悔,他终究是个输不起的人。

“我从来不后悔。”我说。

“那么,谢谢你的结婚礼物。”他倔强地收下我送给他的礼物。

我们在咖啡室外面分手,是的,以前我常常是在这样的黄昏陪他走一段路,然后才独自回家。

“再见。”他跟我说。

我目送他离开,那曾是我熟悉的背影。我从没想过,他爱我这样深,甚至不惜用一段婚姻来令我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但是,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我不禁问自己,我是否做对了。

第二天黄昏,政文差人送来一份文件。

“杨先生请你在文件上签署。”送文件来的人说。

我签了以后,薄扶林道那层楼,便不再有我的份儿。

政文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他咄咄逼人,希望我到最后一刻会后悔。

我在文件上签署。

我和政文之间,不再有什么牵连。

回家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手竟然轻微地颤抖;刚才在文件上签署,我的手并没有颤抖,等到这一刻,它才开始颤抖。我签上名字,为这段情划上句号,我永远失去政文了,可是,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回到家里,你正在浴室里洗澡。

“这么早?”我问你。

“想回来洗个澡,然后睡一会。”你说。

你的西装就挂在椅背上,我想替你把西装挂起来,可是,在西装的口袋里,我发现那半截竹签,事隔这么久,你仍然保留着那半截竹签。

我跟你玩的那个游戏,你很愿意相信。

你从浴室里出来,我拿着那半截竹签问你:“你还保留着吗?”

你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以为她会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的。”

“但是你一直希望她回来,即使只是个魂魄,对吗?”

“你别胡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竹签放在身边?”

“我根本忘记了它在这件西装的口袋里。”

我狠狠地把竹签截断。

“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紧张?”我质问你。

“你无理取闹。”

“你什么时候才肯忘记她?你只是拿我代替她,对吗?你寂寞罢了。”

“我要回去上班。”你拿起西装说。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你关上门离开,你真的走了。

我记得这样清楚,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天的无理取闹,是因为我突然失去了安全感。

我一直在等你,直到深夜,还不见你回来。

我站在窗前,你家里有灯,你回家去了,是不是不再回来?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你。

“对不起。”我哽咽。

“你在哭吗?别哭。”你在电话那边温柔地说。

我哭得更厉害,问你:“你是不是不再回来?”

“我很怕跟你吵架。”

“我不会再那么无理取闹。”

“别这样,我明天回来好吗?”

“不,我不能等到明天。”

“别这样,你睡吧,我明天回来。”

我躺在床上,希望明天快点来临。

隔了一会,我又走到窗前,你屋里的灯亮着,你真残忍,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你突然开门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家里的灯为什么亮着?”我问你。

“关了灯,你就知道我会回来。”你笑说。

“你为什么要回来?”

“怕你哭。”你说。

你曾经为我的眼泪那样紧张,你还记得吗?也许,我不曾意识到,我对你的爱,逐渐变成你的包袱。

那天,走进一间珠宝店,本来是想买一只月相表给你,却在店里碰到政文和他的未婚妻。

政文看到我,精神一振,立刻介绍我跟他的未婚妻认识。

“这是我的未婚妻。”政文牵着她的手跟我说。

政文的未婚妻很年轻,看来只有二十一、二岁,有一张满好|奇…_…书^_^网|看的娃娃脸,她一直微笑着站在政文身后,像丝萝托乔木似的。

“你们是旧同事吗?”他的未婚妻天真地问我。

原来政文不曾向她提及我。

“是的。”我说。

我和政文曾经共事,共事一段爱情。

“我们来买结婚戒指。”她又再天真地说。

我留意到政文对她的天真开始感到不耐烦。

“再见。”我转身离开珠宝店。

政文在我身后对他的未婚妻说:

“要最大的一颗钻石吧,钻石是女人的星星。”

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这句话,他也对我说过,但我还是喜欢星星多一点。

“苏小姐枣“政文的未婚妻在后面叫我,“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她不能来。”政文替我回答。

“那真可惜。”她说。

“对不起,祝你幸福。”我说。

“谢谢你。”她说。

“杨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谢谢你。”他倔强地说。

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出发去法兰克福参加一年一度的布展。

这么快又一年了。

“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我问你。

“不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庆祝生日。”

“所以才要庆祝。我从法兰克福回来之后,你就要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你送我到机场。

你跟徐铭石说:“麻烦你照顾她。”

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分开,我舍不得,因此也顾不得徐铭石就在旁边,我牵着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我去买喉糖。”徐铭石借故走开。

“你会惦着我吗?”我问你。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为你准备了一些药,万一在那边身体不舒服,就吃点药。”

你把五颜六色的药逐一向我解释:“白色圆形的是头痛药,白色长形的是头痛很厉害时吃的。白色细颗的是止呕药,更细颗的是止泻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可以服这两种药,胶囊是抗生素,喉痛的话早晚服一颗。这两颗黄色的是安眠药,因为时差问题睡不着,可以服一颗。”

“有毒药吗?”我打趣问你。

“很抱歉,你把这里所有的药吞下肚里,也不会死。”你一本正经地说,“用酒来送药就不能保证了。”

“才去几天,怎会有那么多病?”

“今次用不着,可以留待下一次,每次出门都放在身边就行了。”望着你,我知道我比政文的未婚妻幸福,起码,我爱的男人也爱我。

“要进去了。”徐铭石说。

我依依不舍地摩挲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很冷呢。

“进去吧。”你说。

那是你唯一一次到机场送我。

在机舱里,我把你给我的药掏出来,像个傻瓜似的,看完又看。

“你不舒服吗?”

我笑着摇头。

抵达法兰克福的那个晚上,我看看手表,手表上呈现一个满月,在地球上,这是月圆之夜。窗外,明月高悬。

我摇电话给你,问你:“你看到月亮吗?”

“这边是密云,正在下雨。”

“法兰克福的月亮很圆。”我说。

“香港的云很厚。”你说。

“这边的天气很冷。”

“香港也好不了多少,现在只有摄氏八度。”

“冷吗?”

“不冷。”

“家里有电暖炉,就放在储物室里。”

“不用了。”

“昨天我摸到你的鼻子很冷呢,快去把电暖炉拿出来,答应我。”

“好吧。”你很无奈地答应。

因为这座电暖炉,我才跟你遇上,所以离开政文家的时候,我把它带在身边。

“一定要开暖炉睡觉呀。”我叮嘱你。

“不知为什么,每次你离开,香港总是天阴。”你说。

“对啊。我是你的太阳。”我幸福地说。

放下电话没多久,徐铭石打电话到我的房间来。

“要不要到大堂喝杯咖啡。”他问我。

虽然很困,我还是答应了。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到大堂去。

我来到大堂咖啡室,他已经坐在那里。

“睡不着吗?”我问他,“我有安眠药,是云生给我的。”

“看见月色这么漂亮,想喝杯咖啡罢了。你是不是很累?如果累的话,不用陪我。”

“不,我们很久没聊天了。”我说。

“你一向重色轻友。”他笑说。

“政文这个月结婚了。”

“这么突然?”

“跟一个相识才一个月的女孩子结婚。”

“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对。”我苦笑。

“你穿得那么少,不怕着凉吗?”

“不怕。”

“我差点忘了,你身上有很多药枣““可以吃一辈子。”我笑说。

“这次是找对了人吧?”

“我是找对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对了人。”我笑着说,“你呢?快两年了,你还是形单影只。”

他低头不语。

“你跟周清容到底为什么分手?”

徐铭石望着杯里的咖啡,良久没有回答我。

“不想说就算了。”

他抬起头来,抱歉地说:“我跟她说了一句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话。”

“是哪一句?”我好奇。

“算了吧。”他用匙羹不停搅拌杯里的咖啡。

“到底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

“你说你不爱她?”

“你以为女人不会原谅男人说这句话吗?”

“更难原谅的是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说了什么?”

他把杯里的咖啡喝光,跟我说:“别再问了。”

窗外明月高挂,我在想,如果你跟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决不会原谅你。没有一个女人会原谅她所爱的男人跟她说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徐铭石喝咖啡时不小心着凉,我患上了感冒,往后的几天,身体也不舒服,天天在吃你给我的感冒药。

感冒本来就是很伤感的病,在法兰克福,月亮一天一天地沉下去,展览会终于结束,我可以回到你身边。

徐铭石要到义大利为家俱店搜购家俱,他坐的那一班机比我迟一天出发,所以他先送我到机场。

“你的感冒好了点没有?”他在途中问我。

“回到香港就会好。”我笑说。

“秦医生会来接你吗?”

“他要值班。”我瑟缩在大衣里说。

“那你自己路上要小心。”

我和徐铭石在禁区外分手。

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问我。

“笑一下。”我吩咐他。

他莫名其妙。

“很久没见过你笑了。”

他很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

如果世上不曾有杨政文这个人,也没有你,或许我会爱上徐铭石,他总会令我觉得,无论我在哪里,他也会牵挂着我。

然而,我已经有你了。既然已经有了共度余生的人,其他人,只能够是朋友。

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我匆匆挽着行李箱,登上一辆计程车,赶回家里。

屋里暖烘烘的,我猜一定是你忘了上班前把电暖炉关掉。

当我亮起屋里的灯时,赫然看到孙米白养的那一头猫披肩就伏在电暖炉旁边;牠看到了我,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懒洋洋地伏在那里取暖。沙发上的抱枕掉在牠身边,给牠抓开了一道裂痕。

原来电暖炉是为牠而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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