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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干同样具有丰富的经验。曾经他和哈森一样是乃林郭勒有名的牧马人。昨夜他到达此地一眼便可以看出这里是个狼的世界。他是躲在抛锚的车里等到天亮才出来寻路的。为得是乌兰的嘱托,把那封信尽早送到哈森手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呼麦 八(3)
没过多久,哈森骑着马提着铁锨回来了。
夏利车陷在松软的沙土里,哈森下了马上前挖土。旭日干钻进车里踩着油门。不一会儿,车轮卷起的沙土就把哈森的眼睛和嘴堵住了。车依然不能动弹。旭日干下了车:“我看还是咱俩一起推一下子试试。”
旭日干绕到车后与哈森一并用力推车。夏利车终于被推出沙坑。两人踉跄着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旭日干掏出“大青山”香烟,递给哈森,哈森推开旭日干的香烟示意不抽。旭日干自己点燃了香烟:“到底咋回事?你咋一句话也不说?”
哈森用手掸去头发里的沙土,吐出嘴里的土渣:“乌兰急用钱,让我卖她的马。”哈森原本与旭日干就是无话不说的伙伴。
“啥!?卖马?现在也不是贩马的季节啊,眼下只有巴音那些往口里贩马的人才会收马。多好的马到他们那儿也卖不上价钱。现在卖马,疯了吗?”旭日干很吃惊的喊叫着。
哈森从旭日干手里拿过香烟盒,抽出一支烟。旭日干替哈森点燃了香烟:“到底咋回事?说话呀。”
哈森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抽着烟。香烟燃烧了一半就被他捻灭在沙土里。他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晨霞,一群鸟儿飞进远处的芦苇荡。哈森再次吐出嘴里残留的沙粒站起身:“走吧,回包里喝点茶吃点东西。过几天,你接我去趟旗里。”
旭日干站起身随哈森一起牵着大斑点马向河边走去:“你到旗里去干啥?”
一路上,哈森再没有说话。
额尔德木图曾经往来于各个苏牧的年代骑马踏出的那条路,便是今天的“旭日干车辙”。不久前,这条路的尽头只是阿鲁斯的家。乃林郭勒河经过阿鲁斯家一直延伸到呼日郭勒金形成了上游河段特有的大片茂密的芦苇荡。“旭日干车辙”未曾延续到这个天地来。因此那些狼不能够轻易抓到的水鸟,在这一带不会受到太多的惊吓。
当旭日干初次抵达这里时,即便按响汽车的喇叭,鸟群依旧若无其事地站在芦苇梢上打盹儿。它们集体无精打采地向汽车方向看一眼后,便懒洋洋地落在水里继续瞌睡着。不久后,这些水鸟也将飞离这里向南方跋涉。目前它们是最后一批即将离开的鸟群。
由于土质松散干旱,夏利车看起来很难开辟出“旭日干车辙”的延伸路段。明显可以看到,新的两条车辙之间缺乏可以把土壤抓得更紧的草。能够顺利的从原路返回都显得不那么容易。
如今额尔德木图迁移到此地,似乎并没有给这里的草场构成什么可以察觉的改变。无非就是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多了一顶不起眼的孤独的蒙古包。围绕着蒙古包四周的,也仅仅是一架不大的勒勒车、一头牛、一小群羊和两匹马。呼楞一直也没有回来。提前飞离了这里的鸟群还不曾看到此地这些原本没有的东西。但愿当最后离开的这群水鸟来年返回时,还能看到这些并能适应这里新来的一切。
旭日干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呼日郭勒金。幸好返回途中夏利没有再次抛锚。在这个“旭日干车辙”崭新的“延伸路段”上,暄松的车辙如果没有足够重的大型车辆继续碾压,很难形成一条固定的道路。不过几天后这里的情况有了新的变化,旭日干不再发愁了,巴音贩马的大卡车已经开始使原先的“旭日干车辙”变得既宽又硬了。它碾着原来车辙印记的外端,轰鸣着驶进乃临河畔的草场并冲到了呼日郭勒金附近。
呼麦 八(4)
巴音两年前就听说额尔德木图送给了孙女乌兰其其格一匹好马,如今谁都知道乌兰一直在盟里发展,据说还有可能到自治区去,甚至最终前往北京成为真正的大明星。她的马就自然的不再有什么用场了。遗憾的是巴音没有看到那匹好马──呼楞。
巴音的大卡车停在一旁,车上站着新近收购的几匹马。他此时掰着大斑点的嘴:“问心说,这也是匹好马呀。这么好的马,你不等到那达慕上啦?”
大斑点扭动着头和脖子。对于正在摆弄着自己嘴巴的贩马人表现得很不耐烦。眼光里显露出不安和惊恐。
哈森慢慢上前拨开巴音的手站在马与巴音之间:“你出多少钱?”
大斑点站在哈森背后,鼻子紧紧的贴着哈森的肩头。
巴音收回手,顺手把马的口水抹到短袍子上:“马倒是好马,可现在不是卖马的时候啊,我还得等到明年才能……”
“我就要五千。”哈森不想听巴音多说。
巴音笑了笑,朝卡车走了几步转回身:“兄弟,那咋可能呢?五千?我一分钱也挣不到!”
哈森回身紧了紧马的肚带:“你出多少?”
大斑点急切地转回身朝着河对岸。
巴音重新回到哈森面前,伸手拍了拍哈森的肩头:“哈森,谁让你是我的好兄弟,三千吧。”
哈森没有作声,牵着大斑点转身走了。
“三千五?”巴音站在原地喊着。
哈森没有回头。翻身上了马:“唒。”大斑点疾步淌过河水。
巴音几步追到河边:“咴,别走兄弟,四千?不行就算啦。”
哈森骑着马已经上了河对岸。他在马上低着头站在原地许久。巴音看着哈森的背影,不由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大卡车,边走边念叨着“我说就是嘛,还是算了吧,要是我也就不卖了,我是冲着额尔德木图爷爷送给乌兰的那匹马来的。我走了兄弟,(30)巴依日台(蒙古语:再见)。”
巴音登上大卡车的脚踏板准备离开,身后传来马踏河水的声音,他回过头,哈森已经骑马重新越过河来。他盯着巴音看了片刻,随后慢慢下了马,开始拆下马鞍马镫等马具。
天地间,有一种哺乳类动物是极为特殊的。它源自中亚草原,生性温和、群居行动。曾经自由自在地生活,呼吸着自然界最清新的空气,于是它们具有充沛的精力和高贵的精神。它们的身材高大,可身体各部位却极其匀称、优美。布满厚密短毛坚实的皮肤却十分敏感。它们自行生存于充满危机的自然环境中,造就了强壮、轻捷以及遒劲的品性。尽管极少与异类以及同类争斗,但它们却异常的豪迈和剽悍。起初,它们与自豪而不屑于受人类照顾。这种动物的天性并不凶猛,它们只是*。虽然力气在大多数动物之上,它们却不屑于搏斗。它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群居之乐,它们互相眷恋,依依不舍。它们从来不发生追捕一只小兽或向同类劫夺一点东西的事件。它们和平的生活着,是因为它们的欲望既平凡又简单,草原上足够的生活资源使它们无需互相妒忌。
大约四千多年前,它们被人类驯化了。后来,在高贵的姿态中,它们用坦率的目光和人类面对面地相视了几千年。这便是和人类的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见证着人类文明发展的动物──马。
对马的驯服、饲养和利用,推进了人类历史的发展,加速了人类文明的进步。马被作为载人和拉车的重要工具之后,缩短了地域空间给人造成的距离。最早驯化马的人,是中亚地区的游牧民族。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呼麦 八(5)
同人类曾做到的各类征服一样,蒙古人最经典的征服就是对马。在三千多年的历史中,马与蒙古人分担着征战的劳苦,同享着胜利的光荣。它早就习惯了弯刀与长矛的铿锵搏击声和主人召唤的口哨,能够眼看着危难当头还依然慷慨以赴。无论是在早期射猎时代的林海雪域还是如今的草场,每当出征演武或者在那达慕上飞奔竞赛,它们从来都精神抖擞、耀武扬威,总是按照主人的意图奔腾、缓步和停止。在蒙古高原上它们用最敏捷和准确的动作来表达和执行着蒙古人的意旨,从不拒绝任何使命,甚至超出自己的力量,舍弃生命以求服从的尽善尽美。蒙古人与马渡过了漫长的共舞的历程。几千年来他们与它们同生死、共荣辱。
大斑点被牵上卡车时鸣叫着。哈森和它的相处比起其他主人和自己的马有些不同。大斑点从来不用过多的听从哈森的口令,大部分是看到哈森的表情就已经理会了他的意图了。甚至哈森一个不为人察觉的轻微动作,或者一种只有哈森自己清楚的心情,大斑点都会作出准确的反应立刻行动起来。哈森就是如此与他的马相处的,因为他平常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
哈森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成为乃林郭勒方圆千里最有名的牧马人了。这个蒙古草原上最富风险性、最需要实力和最受尊敬的职业,绝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胜任的。
那一年阿爸阿鲁斯挑选了大斑点送给儿子哈森,这意味着从那时起,哈森就要独自承担起近百匹烈马的生息安危的责任。这庞大的马群里,有自家的马,也有附近老牧民家的。那几家牧民的儿子一部分已经带着理想和梦前往都市去拼命的追逐了。他们的马便由热心的阿鲁斯家派儿子哈森去照料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不论是在尖啸的白毛风中寻找迷失的马群,还是与狼群周旋搏斗,或是月夜里思念感伤以及夕阳中落寞惆怅,哈森与自己的坐骑大斑点始终形影不离。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大斑点也经常会驮着哈森踏进河水撒着花儿平添着清爽和愉快。在哈森牧马归来的日子里,稍做休息便会在蒙古包四周做些零散的活计,大斑点的眼神也依然不会离开它的主人。在哈森独自牧马的日子里始终与大斑点相依为命。
两年前乌兰离开的那天,哈森心里不由得烦躁和忧虑起来。他一个人步行到很远的草坡上闷闷不乐的坐了一整天,任哈斯巴根等兄弟们来招呼他回家,他只是一言不发坐在原地。弟弟们谁也不敢招惹他,当他无可奈何地返回了。
大斑点从家里溜了出来凑近哈森,哈森却冲着它暴躁起来:“走!滚回去,谁让你跑出来的?”他随手捡起一块土土坷子投向大斑点。大斑点知趣地离开了,可是始终独自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张望着主人。
直到天黑了,哈森听到额尔德木图爷爷隐隐约约的歌声,准备回去象乌兰平日一样照看爷爷。刚刚有了这个想法,大斑点便颠跑着来到近前。哈森没有骑乘它,而是牵起缰绳,把自己的脸贴在它布满漂亮斑点的脖子上偷偷地落下了眼泪。
哈森与马并肩向额尔德木图蒙古包的方向走去,大斑点摆着尾巴紧紧贴着哈森,头颈一探一探地跟在一旁。自此,从来就没有人知道哈森会落泪,知道这个一向坚毅的年轻牧马人也会掉下眼泪的,就只有他的大斑点了。
眼下巴音的大卡车卷着尘烟开走了。大斑点站在车上并没有继续鸣叫。它似乎是为了不愿意看到主人感伤的脸孔。尽管牵它上车费了不少力,上车后它却出乎预料的把头朝向了即将奔赴的远方。只是在这一瞬间变得无精打采了。
在这个哀愁的上午,秋阳的光芒透过厚厚的云彩泼洒在草原上显得并不尖利。原本清爽的秋风此刻却没有掠去哈森内心的闷热,使得他在不得已地深呼吸着。他把一叠钱揣进袍子,扛着马鞍子、马具回身趟过河水走在草原上。
身后的卡车声好像永远不能变远。哈森不由转回身看着远去的卡车倒步走着,一簇草稞子绊倒了他。当他站起身时,分明听到了疾奔的马蹄声,这声音来自哈森的背后,他急忙转回身,呼楞迎面飞奔而来与哈森擦肩而过。哈森措不及防扔掉马鞍子和手里的物件调头拼命追赶,与呼楞一起趟过河追向巴音的大卡车。
“呼楞!回来!呼楞──”无论哈森怎么喊,呼楞根本不听。
卡车在“旭日干车辙”的这段“延伸路段”上缓慢的行进。眼看呼楞接近卡车了,卡车突然停下,巴音下了车,张开双臂堵截着呼楞。大斑点在卡车上打着响鼻回过头。呼楞无奈调转方向,绕开巴音奔去了。时而回头望着卡车上的大斑点嘶鸣着。
哈森坐在了地上,他知道根本没有办法抓住呼楞。巴音走到近前:“哈森,你把那马看好了,丢了可不要说是我给弄走了。”巴音重新回到卡车上,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了。
遥远的地平线看上去模糊了许多,卡车渐渐地消失在那里。哈森站起身再次趟过冰冷的乃林河,回身捡起马具扛在肩头迈着无力的步伐走向已经模糊了的蒙古包。午后的天空上向南飘移的厚厚的残云间飞过不大的一个鸟群。它们匆忙地经过哈森的头顶,冷日将它们的影子投射到乃林郭勒西端宁静的草场,掠过哈森仰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