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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乌兰站得端正起来,抬起头看着巴毛:“巴毛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理解你的心情,你就把我当你的妹妹吧。”
巴毛看见乌兰彻底醒了酒,自己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就把自己为她买的项链递给了乌兰,乌兰谢绝了:“哥哥,这个本来是你为了我参加比赛买的,现在我也不用比赛了,你就留着吧,将来送给我的新嫂子吧,我谢谢你。”乌兰说完,以蒙古族姑娘的礼节给巴毛轻鞠了一躬。
巴毛听乌兰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收起了项链点点头。他点了一根香烟,那香烟不是中华牌的了。
“哎──”巴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妹妹,其实我和你一样,从小就出生在草原上,我爸我妈都是你们牧场上的北京知青,你知道我为啥叫‘巴毛’吗?因为我爸我妈那时候在牧场结婚就花了八毛钱,买了点茶叶、水果糖,请大伙热闹就算成家了,后来有了我,他们那点儿公分儿根本养不活我,就把我寄养在牧场上一个叫巴特尔的牧民家,后来给我起名字报户口时,就取巴特尔阿爸名字里的‘巴’字叫‘巴毛’了。说实话,巴特尔阿爸的老婆死得早,就是因为当时难产,我还记得阿妈当时的样子,永远都忘不了,平时阿妈最向着我了。”巴毛说到这儿,眼泪已经涌出眼眶,哽咽了许久才接着说:“阿妈死后,阿爸对我更好了。他自己的女儿那时还没我吃的好,要不是我老带着小妹妹去牧民家混,她甚至有时候挨饿。后来我阿爸也在那年草原大旱时挖井出了事。”巴毛开始哭出了声。
乌兰此刻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隐痛,一头扎到沙发上无声的落着泪。巴毛默默地走近卫生间关上门。许久后,巴毛拿着一个毛巾走出卫生间,他上前把毛巾递给乌兰,自己坐在乌兰旁边,继续说:“井还没有挖完就塌方了,阿爸就这样去世了,当时可惨了,嘴里眼睛里都是土。没几天我就被接回北京了。我也不知道阿爸的女儿去了哪儿。后来我在北京的父母还带着我回到草原,找过我阿爸和阿妈的孩子,但是一直没有消息。从此也就失去联系了。”巴毛停顿了一下看了乌兰一眼,乌兰红肿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巴毛在认真的回忆这段往事。
“巴特尔阿爸的女儿和你一个名字,也叫乌兰,所以我一直就想帮你,因为我喜欢你,我没办法,我知道你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儿,所以我得挣钱,挣钱帮你干你想干的事儿。我发誓,我就是本世纪最爱你的男人,真的!”
乌兰突然坐起身,眼睛瞪着巴毛。巴毛马上解释,语速又变得快了一些:“哦,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其实你做我的妹妹也挺好,就像我小时候的那个妹妹一样。现在我有时还常常梦见小时候的事呢,对了乌兰,这次你回锡盟去,我还跟你回去,你能做我的产品代言吗?”
乌兰眼睛一抬,推了巴毛一把:“又在做你的新产品推销了是不是?我没兴趣做你的代言。做你的妹妹就行了,但是你不能再做那些违法的事情了,别再卖那些破玩意骗人了,好好的做点正经生意不行吗?”
呼麦 十四(5)
巴毛声音高了起来:“怎么是推销呢,行,这次我听你的,回去我绝对不再做那些买卖了,其实我钱挣得也差不多了,要不你帮哥哥挑一个项目我去做行了吧?”
乌兰笑着说:“我可不懂什么项目,只要你别做那些破生意就行,不是有很多人把我们草原上的一些特产往北京搞吗?你也可以做呀。”
“好的就听你的,行了妹妹,那你累了一天就休息吧,你睡里面的卧室,我睡沙发就行。”巴毛像是改邪归正了,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乌兰一听到卧室还是有点紧张;便推辞着:“我不睡你的卧室,我在沙发上靠一会就行。”
“你要是还不放心哥哥,你就睡这沙发,我睡卧室,我给你拿个被子去。”说着巴毛进了卧室拿出一床被子,随手递给乌兰一把钥匙:“你要是还不放心哥哥,就把我锁在屋里。”说着自己进了卧室让乌兰从外面锁上了门。
乌兰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转念一想,巴毛这人一直做事没有什么谱,屋里就他一个人锁就锁了吧。回到自己的沙发上铺开被子,和衣刚躺进被子里不到一分钟,巴毛出来了。乌兰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巴毛?不是锁在里面的吗?”
“妹妹,对、对、对不起,我有钥匙,我忘了上厕所了,别怕,我马上回去。”说着巴毛急忙跑进卫生间。
乌兰坐直了身子,一直等着巴毛进了卧室才倚在沙发上眯了一夜。
一个晚上巴毛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天一亮手机就响了,起来时发现乌兰已经睡着了。巴毛悄悄地下楼买了早点回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又出门走了。
接到肖燕和陈昊的电话,巴毛心里并不高兴。巴毛心想,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刚刚回到北京,别人就知道自己是奔着乌兰来。其实巴毛暗恋乌兰这件事不要说在锡盟时周围的人,就连吃草的羊也能看出来。巴毛感到陈昊、肖燕一定是看出了自己肚子里的主意,该死的,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关键的时候他们来了。要是平时来,没准巴毛还真能好好招待一下,好好表现一下首都公民的优越,别以为大草原就是全世界。偏偏这会儿他们还是带着对自己的不信任来的,这陈昊、肖燕真是傻拧傻拧的。
巴毛开着车一接到陈昊和肖燕,就开始说自己如何发现乌兰在北京很无助,自己又如何热心的帮助她,还假意的客套一番,说要请他们领略一下北京的饮食文化尽一下地主之谊:“怎么样?到首都来了我带你们转转?吃点北京小吃。这是我的地盘我熟悉的很,我告诉你,在这可不是咱们大草原,门道多着呢,但是我巴毛真是*插柴管,还就是路路通,信不信随你们,不是我吹,警察见着我也得客客气气的,这叫人脉,懂吗?警察要是跟我来横的,我照样收拾他们,在北京这叫*。”
肖燕他们哪有什么心思和巴毛瞎逛,更没有耐心听巴毛说这些废话。在内蒙古他就常说他在北京如何了得,这回来了还是那一套。他们心里一直在惦记乌兰,肖燕更是开门见山:“别啰嗦了,走吧。我马上要见乌兰。”
“着什么急呀?这不马上就见着了吗?再说你们一打电话来,我可一分钟都没耽误就接你们来了。” 巴毛边停车边说。
在前头引着路,越走巴毛越觉得没趣儿,毕竟心里有点小心思。不紧不慢地走到楼道门前还不忘介绍:“这是高档小区,人都很有素质,都很讲文明,连狗都穿着专门的小衣服,不象咱们草原上的那些狗,就仗着那身毛过冬还横的不行,每次见到我都想咬我,想想我就气。”
呼麦 十四(6)
肖燕不耐烦说“你咋话那么多?赶快带我去见乌兰。”
巴毛陪着笑:“嫂子,怎么你也这么横?就跟我把乌兰怎么样了似的。她只不过是自己喝酒喝多了。──什么意思呀!”
陈昊根本不相信巴毛的话,他曾经就亲口嘱咐过聂小耳,说喝醉了倒在地上的醉汉都不会相信巴毛的话。听到巴毛说乌兰喝酒,陈昊感觉纯粹是胡扯,他忍不住反驳巴毛:“胡扯!乌兰从来不喝酒。”
三人上了电梯,巴毛家那层一转眼到了。
巴毛掏出钥匙开了门。肖燕首先挤过巴毛进了房间,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后面跟进来的巴毛和陈昊也愣住了。
“谁是巴毛?”沙发上坐着两个民警马上站起来,其中一个民警迅速站在巴毛身后的门道里。
巴毛不想回答民警的问话,可抬眼看见坐在床头的乌兰正看着自己。他硬着头皮和民警打招呼:“怎么你们先来了?是张大哥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什么张大哥?去,你到墙角那儿蹲下,双手包头。”民警命令着巴毛,顺手把门关上了。
“就是你们张局呀,他和我是朋友,我正要补办身份证呢,本来说亲自去你们局里一趟,他非说要派人来帮我办,本世纪咱们公安办事效率可真高呀。”巴毛明明知道忽悠不过去,却依然当着乌兰、陈昊和肖燕找最后的面子。
“我们局长姓李,你把嘴闭上,没有问你之前不许讲话。”警察表情很严肃。
一名民警走到肖燕面前回手指着乌兰问:“你们是她什么人?”
巴毛站起来面对着肖燕:“哦,他们都是一单位的,那位可是内蒙电视台的大导演,都是搞文化这块儿的……”
“没和你说话,蹲下。”民警上前按住巴毛的肩膀。巴毛蹲回原处去了。
肖燕看了一眼乌兰说:“我是内蒙锡盟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哦,我们是乌兰的领导。”
民警盯着肖燕的眼睛:“你们来北京的目的是完成什么工作?”
“我们是来接乌兰回去录她演唱的呼麦。”陈昊抢着回答。
乌兰也冲着民警连着点头。
“呼麦?”民警似懂非懂,觉得这个应该是一种歌唱门类吧。
“是一种民间艺术,准备向联合国申报文化遗产的,乌兰就是唱这个的。”
巴毛又想站起来,又被一个民警按了回去。
肖燕点点头问警察:“乌兰怎么了?”
“哦,没有她的事,我们来是找他的。”警察指了指蹲在墙角的巴毛:“起来吧,和我们去一趟局里,认一下哪一个是你那张大哥。”
巴毛站起来蹬蹬腿:“今儿我家里有客人,忙,哪也不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呀?我和乌兰是朋友,我们是自由恋爱,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呀。”说着要去倒水喝却被民警拦住了。
“哦,行,那我就告诉你,你的事儿多了,非法传销、偷税漏税,还涉嫌诈骗。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还有些别的事没弄清楚,找你一年了,配合一下吧。”民警说着要把手铐铐在了巴毛的腕上,巴毛立刻改了口:“别介呀,我跟你们走,这就别带了,又不是什么好表。”民警尊重巴毛的意见,架着他往外走去。
乌兰站起来一头扑进肖燕的怀里眼睛就湿了。肖燕摸着乌兰的头听见了巴毛在门口的很无辜声音:“哎,乌兰,你可得和陈总他们说清楚,我可没怎么着你。──唉!乌兰,回去好好唱,说实话,把你那呼麦录好了,这才是本世纪的一件大事。警察这儿有点误会,我去帮他们把事情弄清楚就回来……”
民警推了一下巴毛:“走吧。”
一名民警退回客厅对肖燕和陈昊敬了个礼:“欢迎到北京来,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找警察。”
民警压着巴毛在等电梯,巴毛嘴里还有话:“对,有什么事找警察,还有陈总,兄弟我是本世纪最清白的商人,我一向合法经商,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你们就先坐啊,我去去就回来,不过你们要是走,就把门给我撞上──”巴毛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民警带着进了电梯。
“妹,没事吧。”肖燕关切的看着乌兰轻声问。
乌兰大哭起来:“姐,姐,我白来了!”
乌兰把“声场音像广场”的事和肖燕和陈昊如实的说了一遍,哭得更厉害了。
巴毛随着警察出了楼门,把头压得低低的往外急走,尽量想走在警察前面,心想万一碰上熟人好先解释。
“呦,怎么了巴毛?这是?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怎么这……?”果然一个邻居看见了巴毛,看着巴毛和民警一起出来,禁不住问道。
巴毛的表情马上调整到位:“嘿,二叔呀,我这来几个警察朋友,一块儿办点事儿去,您最近忙什么呢?我那大兄弟的事摆平了没有,现在年轻人得懂法,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别客气,我路子广。”
那位二叔听巴毛这么一说,干咳了一声,也没有注意巴毛身边警察的表情,笑着说:“咳!瞎忙,我现在可真是为人民服务了,死的我都管。我主要做坟地这块儿,现在这人,给家里老人买块儿阴宅舍得花钱着呢,还行,挺好做,你先忙去吧,回头上我那儿咱们喝点儿聊聊。”二叔没有接自家儿子那一岔。
“好的,二叔这次我任务紧急,出去估计得不短时间呢,回来找您啊。”巴毛边说还边拍了拍二叔的肩膀。警察也被巴毛逗乐了,笑着说:“走吧哥们。还别说,任务真的紧急呀!”
二叔摇着头,感慨良多,嘴里小声嘀咕着:“这就是差距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要能象巴毛这样,我也省心了。”
二叔上楼了。巴毛主动钻进警车动作不慢。
呼麦 十五(1)
冬季,通往锡林郭勒的公路上已经看不到了马群。由于牧区的作物以及肉类、奶类产品的流通进入了低谷,往来于这条公路上的车辆也减少了许多。尽管如此,路面上的雪还是被车轮压得结结实实的反射着天光。路两侧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