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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七一愣,这个声音,好熟!她急忙回头,身边早有人认出这是天威将军魏重天的声音,当下如同抓住救星一样,嚎哭着答应,纷纷往前奔跑。狐七被人推着挤着往前跑,眼前的树又被人砍倒大片,无数面惠王的紫色星草旗帜刷刷扬起,那一瞬间,她几乎要随着身旁的人一起痛哭。那感觉,就好像在绝望中忽然抓住光明一般,原来,天威将军在大军里竟然如此深受信任。
“你们没事吧?”魏重天高声问着,一面指挥手下砍倒那些燃烧的枯树,一面策马踏着焦枝往前走。众人再也走不动,纷纷匍匐在他马前痛哭失声,魏重天急道:“桓王大军来袭,为什么不传信我们?!如果不是本将刚好经过这里,你们早就成了被烧死的冤魂!”
有人痛哭道:“将军……!桓王是今晨突然来袭,我们都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执勤的人没有一点消息!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就被桓王收买了!黄将军他……他被敌军大将斩下头颅悬挂在马前……!”
魏重天听得怒火中烧,几乎要把眼眶瞪裂。他翻身下马,抽出腰上佩刀,厉声道:“桓贼的人马在何处?!”他竟是要追上去报仇。
众人七嘴八舌说不清楚桓王的人马往哪里跑了,正在混乱,忽听当中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高声说道:“我知道他们往哪里跑了!将军你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你们的踪影,事先往北边撤退了!他们人多,将军还是不要追吧!”
众人都想不到军中居然有年轻女子,急忙看过来,却见一个脸被烟熏黑的小个子少女俏生生立在旁边,腰上还挂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她见魏重天盯着自己看,不由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牙,虽然脸上黑漆漆地,却甚是可爱。
魏重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临行前,他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只盼她早已离开南崎,这样自己也不用为难了,人不在南崎,惠王再怎么霸道,也不敢去冒犯西镜朝廷。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真的在碧波山!
狐七认出魏重天,早就亲热地跳上去和他打招呼,大叔长大叔短,很是亲密。魏重天沉默良久,终于疲惫地挥了挥手,轻道:“先……组队回营!……来人!把这个私自混入军中的女子抓起来!不得让她逃跑!”
狐七当场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好像不能理解他到底吩咐了什么。一直到她的双手被人缚住,她才突然挣扎起来,叫道:“大叔!?你不认得我了么?是我啊!狐七!你为什么要抓我?”
魏重天转身不去看她,冷道:“本将不认得你!平民私自混入军中是大罪!带回营地再行处罚!”
狐七遭此惊变,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宁,被他这样一句冷言,说得几乎要哭出来。她双手被牢牢缚住,挣脱不开,只是赌气地咬唇,不让自己流眼泪。
虽然众人都觉得天威将军未免太计较,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平常战场上不小心闯入一两个平民,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何况这次情况特殊,可是谁也不敢忤逆天神一般的魏重天,当下只得把狐七捆个结实,拴在魏重天的马前,一行残兵败将缓缓往山顶营地行去。
26.安心上
由于桓王的人马是突袭碧波山,因此山顶驻扎的营地虽然遍地狼藉,却没有被人强夺去。营地里混乱的情状自然不必细表,光是满地的尸首鲜血就让狐七看得双腿发软。受惊的惠王人马还没有平静下来,见到这付惨状更是伤心欲绝。好在魏重天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收拾营地打理尸体,没一会乱七八糟的帐篷就被清理掉,尸体被堆在营地后方空地,待夜晚一起焚烧。众人在满地碎片和鲜血的地上重新搭建帐篷,先请魏重天进去休息。
狐七自从被带进帐篷里之后就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看魏重天。他先脱了身上沉重的盔甲,吩咐手下的人小心擦洗鲜血挂在太阳下面晒干,然后转头看她。狐七紧紧咬着嘴唇,被缚的双手又麻又痛,难受极了,她动不了,只能下意识地扭曲手指。发觉魏重天在看自己,她别过脸,不想和他说话。
“……我,是不得已的。”良久,魏重天才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狐七猛然回头,死死瞪着他,眼睛里满是水花,马上就要掉出来。她沉沉说道:“我不是故意混进来的!我不是奸细!大叔,我以为你会讲理!”
魏重天闭上眼,疲惫地靠在间陋的柜子上。半晌,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得已的,狐七,抱歉。”
“什么是不得已!”狐七吼了起来,眼泪飞快落下,她用力扭着手指:“你不会问清楚么?为什么要捆住我?我犯了什么错么?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我?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这会没人了你又来和我套近乎干什么?!”
魏重天被她指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才轻道:“狐七,我没有任何想伤害你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放了我?干嘛要捆我?我犯了什么错要被捆住?!”狐七打断他的话,问得直接,对他绕开话题的道歉根本不感兴趣。
“我不能放你走。”魏重天低声说着,“这是惠王的吩咐。狐七,我是做臣子的,王上的命令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你该明白,我无法忤逆!只有委曲你了!”
狐七惊疑地瞪着他,这关惠王什么事?她从来也没见过惠王,怎么突然来抓她?
魏重天还在说:“你对我有恩情,我从来也没忘过。但忠义之间,我无法两全!你还小,或许不懂得这些……不过,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你生我的气也好,恨我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害你,一点都没有。”
狐七咬住嘴唇,顿了一会,忽然说道:“我……明白的。”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很快打湿了脸颊。她看上去有些疲倦,轻声道:“大叔,我都明白了。你不需要和我道歉,道歉也只是让你自己心安罢了。你说了那样多的无奈,只是为你自己开脱,让自己觉得自己没有错……你们……你们总说我小,什么也不懂……可是……这次我总没有说错吧?”
她的话简直和雷电一样,把他心底最隐晦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一下子暴露出来,那一瞬间,他简直惊惶失措,只能怔怔看着她,找不到任何语言。
狐七又道:“我对大叔你也没什么恩情……不值得你一直挂在嘴上。你若当真感激,我现在便不会在这里……所以……求求你,别说了。”
她哭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却好像没有止境一样。看穿一个人的内心想法,或许是一种成长,然而她却见到了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丑恶,那叫做自私。可怕的,正大光明的,披着美丽外衣的自私。
魏重天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待下去。他挥了挥手,有些慌乱的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我也是不愿伤害你的。抱歉……我不得已。——来人!”他忽然放高声音,把守候在门外的手下叫进来,“这女子是奸细,隔日我要将她押入皇城!你们好生看守,不得让她出帐一步!”
说完他本想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狐七,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使劲往下掉。他又道:“替她松绑,换成生铁手脚铐。这是要犯,不得怠慢,好生伺候着。”
手下连声答应,早就取来生铁的铐子,拖着长长的铁链,沉重无比,一端锁在帐篷里的支撑柱子上,她只能在帐篷里走动,无法靠近门口。众人原想要用铁铐铐住的要犯必然厉害无比,谁知狐七被铐住之后动也不动,缩在角落里垂着脑袋。士兵中也有成家做了父亲的,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疼,可是逗她说话她也不说,给她送吃的她也不吃,实在教人无奈。
碧波山营地驻守的将领姓黄,就是被砍了脑袋挂在敌方大将马前的那人。惠王的人马群龙失首,乱成一团,所以才会被对方趁虚而入,加上军中有人早已被桓王收买,阵前倒戈。这次若不是魏重天刚好带了五百手下经过这里,只怕碧波山的两千人马要被灭个精光。
魏重天重整军队,分了二十人的两个小队上下山侦查敌方情况,一面派信使送急报回皇城,另一方面重挖战壕,在各个关卡设下大小机关无数。据说桓王那里派来的人约有三千余人,听闻魏重天来了之后纷纷撤退。碧波山素来有天然迷宫之称,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他们到底匿身何处,而且对方一定带着熟悉附近地形的老人,所以才能出其不意地进攻撤退。想到这一层,魏重天又派人下山去附近村子重金请来识路的人,连着两夜让他们画一份详细的碧波山地图。
又过了两天,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在魏重天以为桓王的人马已经回去的时候,半山腰传来急报,侦查情况的二十人小队遭到突袭,死伤大半。待他派人再去追的时候,对方却又消失了。如此这般突袭了几次,让驻守在碧波山的惠王军队上下人人暴怒,只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煮熟了来吃。魏重天细细分析了对方出没的时间,地段,对照地图,才发觉半山腰那里有一块凹进去的空地,四周为茂密树林,加上地势险要,通常巡逻之人偷懒一点便不会过去了,桓王的人马,十有八九是留在那里伺机行动。
当夜他正打算整合军队前去剿灭时,忽地收到惠王御笔信。信上说送来一千人马助他剿灭桓贼,这时早有人报山下行来大队人马不知是敌是友。魏重天急忙起身去迎,心下也忍不住疑惑,惠王信上竟然对狐七一事只字不提,这实在与他平时的性格不符。
这一千人马是让当朝祥瑞将军殷武安之子殷惠带来的。殷武安是一员老将,立下战功无数,魏重天向来与他交好,待殷惠也如同兄弟一般。两人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殷惠听说马上要去讨伐桓王人马,兴奋无比,自动请命为大前锋。两人正在商讨剿灭事宜,忽听帐外有人说道:“将军!大事不好!”
魏重天急忙唤进,一见来人是专门看押狐七的,心中不由一惊,急道:“怎么?!莫非让她跑了?”
那人说道:“不是。其实……她已经病了两天,高烧始终不退,军中医者开了许多药也不见效……都说如果再烧下去人不是死了就是成白痴……”
魏重天大惊,再也顾不得和一头雾水的殷惠解释,立即往狐七的帐篷赶去。一揭开帘子,就见狐七床边地上泼了许多药水,一个小兵正在收拾瓷碗的碎片,另一边两个士兵正按住狐七的手脚,军医端着瓷碗硬往她嘴里灌药。狐七虽然高烧不退,到底是习武的,一顿死命挣扎,那几个人哪里制得住她,军医被她一推,光当一声瓷碗又砸碎了。狐七早已烧得神志不清,脸色如血,双眼紧闭,嘴里却一个劲地叫着不许碰她。
一旁的老军医只是急得叹气:“你这丫头!生病了不喝药就是找死!谁要害你?!这是治病的药!”他一面转头吩咐那些士兵再去熬药,忽见魏重天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魏重天飞快走到狐七面前,不顾她的挣扎,一手盖上她滚烫的额头,脸色更加难看,“烧成这样!你们怎么连一个生病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众人都不敢说话,老军医颤巍巍地说道:“将军……您也看到了……这姑娘力气好大,两个人都制不住她……只要一靠近她就发疯。我们又不敢用强的,只怕伤到她。从昨天到现在,她都砸烂十几碗药啦!”
说话时,狐七还在使劲推魏重天,在他手上脸上用力抓挠。魏重天用力按住她,吼道:“药呢?!给我拿来!”
下面的人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奔出去熬药了,殷惠站在一边莫明其妙,见魏重天脸色难看,他也不敢问,只好讪讪地看着。忽然,他的袖子被人轻轻一拉,殷惠一回头,却见自己一个亲兵凑上来轻声道:“公子,有人在门外求见。”
“找我?”殷惠有些疑惑,那亲兵又轻道:“是……王上派着随您过来的那人。”
“哦!”他恍然大悟,急忙揭开帘子出去。此时一轮明月当空,夜风习习,寒冷彻骨,殷惠一眼就看到帐前站着一人。那人身量不高,却从头到脚都盖着黑色斗篷,连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夜色深沉,这人看上去就好像融进黑暗中一般,甚是神秘。
这人是惠王亲自要求他带着来碧波山的,是什么来历背景他完全不清楚,他不敢得罪,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地。当下他上前行礼,低声问道:“您找我有何事?”
那人却不动,身后忽然闪出一个矮个子的红衣小丫头,面容娟秀。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面上表情却甚是老练,一开口就脆生生地说道:“姑娘说,请殷小公子和天威将军放心去剿灭桓贼,那小姑娘交给她就好。”
殷惠为难道:“这……我不敢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