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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都乱了。
看到关悦笙低着头坐在遥远的彼端,她的叹息更多了,同时还带着歉疚。该怎么办才好,他可是同学喜欢的对象,到时候……心微微地被刺痛,开什么玩笑,她干吗要成为人家的夹心饼干?
明明就不愿意,昨天干么不说清楚,当着他的面直接发火嘛!胆小如鼠的躲在这里,实在有违她向来开朗直爽的本性。
唉,真烦啊!
「有什么不对劲吗?」欧子誉起身到茶水间,特地泡了杯咖啡,直接来到她的座位前方,关心地问。
「一切都很好。」
别过头,最好别看到那张俊脸,否则会无心工作。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她的心思,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
「有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深思地望了她一眼。
「我永远不会去找你的。」
「话说得可真满,哪天别自己咬到舌头。」他啧啧作声,对她的叛逆倒是不以为意,「要喝咖啡吗?」
「我自己来,不劳费心。」
相较于她的过度紧绷,欧子誉的心情可好得很,闲适得不像人人口中的工作狂。「小事一桩,别挂记在心上。」他端起咖啡,直放在她的手中。「我亲手泡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宇宙无敌的自大狂!
唇瓣往外牵动,露出个假笑,夏忆侬在心中暗咒,表面上故意装得平静无波。低头啜饮热腾腾的咖啡,刻意让自己的情绪全埋进收敛的眼中,她轻声地说:「谢谢,麻烦总经理了。」
「还有件事。」他轻描淡写地道:「既然人事命令已经颁布,我要妳每天一大早就找我报到。」
他是来找碴的,就连秘书或待助都不需要,小小个公关,何必如此。
「要多久呢?」她惊心地问。
「直到我满意为止。」含笑满意地看着她认命的表情,欧子誉补充地说:「我当妳有能力,将来定能成为我的亲信。」
这话一出口,就注定夏忆侬的苦难,也注定她在自己的意志与欲望中苦苦挣扎折磨。
亲信?骗鬼吧,明明当她是芒刺在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还好你感兴趣的时间一向不长。」还是忍不住与他杠上,「再说,我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
她的大胆教他激赏,即使面对他,恶劣的性情依旧。
把这女人调到身边工作是麻烦的开端,依她爆烈的个性,平静的时间恐怕少有,同样的戏码将天天上演。然而在内心深处,欧子誉对自己坦承,他正对这样的发展感到有趣,甚至带着些许的期待哩。
「小侬,抱歉,已经很晚了,但是……我可以跟妳谈谈吗?」已经无人可商量,内心的挣扎又太过痛苦,顾沁容终于鼓起勇气,敲敲门后,对着她说。
自从前些时日与汉斯在无意中见到面后,过往的记忆如鬼魅般时时刻刻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大嫂。」夏忆侬略显惊讶,随即咧开大大的笑容,「当然可以,请进吧。」
进入房间后,顾沁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以往鲜少与女性朋友谈话,大多数的时候,她比较习惯和男生说话,因为外型柔弱,男人比较容易受到吸引,而女生则会产生排斥的心态。
倒来一杯热茶,夏忆侬率先找张舒适的椅子坐下,「大哥还没回来吗?」
「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顾沁容润润喉,也让慌乱的心得到些许镇定,「妳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找妳。」
「妳需要找个人说话。」她肯定地说,脸上的笑意未减。「从妳回台湾开始,我就等着妳开口。」
「是吗?」她略微失神。
「哥虽然很爱妳,却不懂得表达情感。」夏忆侬闷哼一声,「哪有人放着妻子单独在家,自己天天在外应酬。就算公婆再好,小姑再明理,新进门的媳妇还是会感到孤单呀。我要是妳早就翻脸了。」
「应杰他也是为了工作,不要紧的。」顾沁容忙着为自己的老公辩护。
「舍不得啦!」她咧出大大的笑脸,「放心,我不是说他的坏话,事实上像他这样的老公已经很少见,只是女人还是得为自己的幸福努力。」
「幸福……离我太遥远。」乍听到这两个字,顾沁容再次失神,忽然急切地捉住她的手,「我告诉妳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记忆回到久远之前,当他们都还是未识愁滋味的学生时代。「我爱的人原本不是应杰呵,当年若不是发生车祸……」
当年,耶鲁大学里有四个男生常常腻在一起,故被称为「四人帮」。同时也因长相各有特色,功课也很出色,在校园内造成极大的轰动,成为女孩们心目中最心仪的Mr。Right,备受瞩目。
夏应杰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别是派屈克、东尼及汉斯。巧的是除了汉斯是白人外,其他三人都来自台湾。
而刚从台湾过去的顾沁容则因为长相甜美,人又温柔乖巧,也同样在耶鲁大学中掀起一阵波涛。
每个男人都对她有意,然而最先展开追逐的是派屈克。从小生长在美国,美式作风,性格开朗,连谈情说爱亦同,自然比较主动积极。几次见面后,天生的王者风范和与生俱来的异性吸引力,让未曾尝过爱情滋味的顾沁容飞快地坠入情网,从此出双入对。
四人帮中的东尼和汉斯纯粹只是跟着瞎起哄,待她如同小妹妹般呵护,而夏应杰却因为被好友捷足先登,从此隐藏对她的爱意,但仍维持默默关怀的心意。
那时候的顾沁容实在很幸福,每天出入都有四个大帅哥相伴,不时引来旁人的欣羡眼光。
或许就因为太幸福了,惹来上天的嫉妒,当她无意间发现,派屈克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才追求她时,内心受到严重的伤害。或许对他来说,她只是个代表胜利的战私品,但她却已经付出了真爱。
吵吵闹闹间,他们仍在一起,至少她很努力地尝试各种方法,然而当初单纯的情感却慢慢地变质。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两人再度因细故而吵架,且愈演愈烈,甚至惊动了其他人,在众目睽睽下,顾沁容冲出屋外,飞快地坐上车子,不顾一切地只想离开那里。
「我们吵架的原因,是听说派屈克又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而我始终被蒙在鼓里呵。」故事至此到一个段落,顾沁容稍稍停下,眼角带着晶莹的泪光转向夏忆侬,「当时我气疯了,根本不管外头的路况有多差,风雪还在狂飙呼啸中,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离开那里。我的疯狂让人担心,妳可以想象的。最后,追上来的人不是派屈克,而是应杰。」
体贴地递上面纸,「故事还没结束,对不对?」
「是的。」拭去眼角的泪珠后,顾沁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哀伤。「应杰无法劝阻我,只好跟着坐上车,任凭我飞车而去。我早已经失去理智,直踩油门加速,根本顾不了其他。终于,车祸发生了,因为大雪让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况,速度又过快,我便撞上前方的大卡车。」
夏忆侬为当时发生的事情感到惊骇,因为大哥始终没有提过,但她仍拍拍她的肩,给予安慰。
「因为有安全气囊的保护,我只受到轻伤,可应杰不同,他受了重伤,因为严重的撞击,他血流满地,就在我的面前……意识稍稍清醒的时候,竟然还先安慰我不要难过……」顾沁容掩着面失声痛哭,虽然事情已经发生多年,每每想起,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害怕。
「放心吧,事情已经过去了,瞧,哥现在还不是好得很。」她故意佯装轻松。
「一点都不好,事情永远不会过去,甚至造成终生的遗憾。对他的亏欠,是我心底最深的伤痕。」激动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顾沁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天大的秘密,「因为有伤到那个部位,医生说他从此失去生育的能力。」
「天啊!」听到此,夏忆侬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听了医主力诊断后,应杰当场像被判了死刑,整张脸掺白地坐在病床上,看到我的眼泪,却先安慰我。」成串的泪珠滑落,顾沁容抬起头,抓住她的手猛然摇晃,「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求求妳,别再说没关系了。」
「不,哥是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同样的话?」她颓然地瘫在椅子中。
「因为同情哥,所以妳才嫁给他?」她猜测。
「刚开始的确是,我不否认。既然是我造成的错误,就该全部由我来承担,我甚至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受伤,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顾沁容的脸色又恢复淡淡的哀伤,「随着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属于女人的思想开始蠢动,我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让空虚的生活多点寄托,可是想到应杰的不孕全是我造成的,我就没有勇气提起跟小孩有关的话题,甚至连领养也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忌。」
「妳……爱哥吗?」
「当然爱,经过三年的相处,他真正是个让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她幸福地笑了,「过去的爱恋只是年少轻狂的往事,这三年来我慢慢地想通许多事,就算当时我没驾车外出,派屈克和我也终将走上分手的道路,因为我们在一起只是片刻的吸引,他永远无法让我感到安全。跟他在一起,我永远只会担心害怕哪一天会被远远地扔在后面。」
「既然妳也爱哥,为何总表现得不快乐?又为何偷偷和别的男人见面?」夏忆侬不解的问,语气中流露出些许责怪的意味,「对不起,台北很小,那天我正巧看到妳和个男人状似亲密的交谈。」
「妳看到了。」顾沁容点点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是汉斯,我们始终都有连络,虽然次数不多,至少有维持联系。不管我为了什么原因嫁给应杰,对派屈克都是种亏欠,而事实却非我所能说出口。透过汉斯的描述,我才能了解派屈克现在的近况,希望哪天能当面道歉,为我们之间的往事画下句点。」
「很好啊。」她十分赞许。
「可是我害怕。」顾沁容抱着双臂,「在派屈克眼中,我和应杰都是叛徒,而我更不知道该不该见他一面?应杰最近都不肯听我把话说完,我没有人可以商量,所以才来找妳。」
「他们在台湾?」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夏忆侬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赞成妳和派屈克见个面,最好当年的四人帮同时出现,有话当面说清楚。人不亲土亲,踏在同一块土地上,让往事做个了结,将来大家或者还可以恢复从前的友谊,强过多个敌人吧!」
是呵,就算当不成朋友,至少压在心口上的大石也能落地。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不能老活在过去,沉缅于悲伤痛苦的往事里。或许和派屈克见过面后,所有伤感的往事也能获得解脱。
「站在同是女性的立场,我希望妳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然而站在妹妹的立场,请别伤害我哥哥。」送她到门口,夏忆侬说。「我的要求很自私,但总得保护家人。」
「放心。」顾沁容嫣然一笑,「应杰就是我今生的幸福,不为报恩,不为愧疚,我只爱他呵。」
***
气氛热烈,三个大男人在酒醉方酣之余,开始大声歌唱,彷佛回到学生时代般无忧无虑。
「真好玩。」汉斯看着两人,「从前我们也常常如此呢。」
「是呀。」傅睿哲点点头,热闹过后总带点感伤,不知今日一别,几时还能再如此愉快地相聚。「当时有更多人,如今都已戌鸟兽散。」
「人老了,总是特别怀旧。」汉斯笑着饮下另一杯酒,「念耶鲁时,我们还以为世界只为我们而开展。」
「对,就像铁达尼号的杰克一样。」傅睿哲平举起双手,大声喊叫着,「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你们今天怎么特别感伤?」欧子誉冷眼旁观,「要见面,坐飞机就行了,要吃饭喝酒,安排一下也成。幸好这是僻静的包厢,没有人能随意进出,否则人家还以为你们俩在发酒疯哩。」
「说走就走已经不是我们能任性而为的,你身上背负有太多人的期望。」傅睿哲嘻皮笑脸地靠近他,「还是总经理愿意让我休个长假,暂时离开忙碌的工作,做个镇日待在海边晒太阳的闲人呢?」
「别作白日梦了。」欧子誉讥讽地笑道:「等我把碁峻玩倒的那天,或许你的梦想就能实现。」
「啧,没趣。」
「各位,为了庆祝我们重逢,今天我顺道还带了个老朋友与大家见面。」酒过三巡,汉斯忽然说。
「什么人呀?」傅睿哲好奇地问,「我们共同的朋友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