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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依旧不知道,王家刚刚还了一部分亏空,这会儿刚从国子监回来,看到孙夫人拿着账本发愁,便问道。
孙夫人抬头看见王仁带着一头汗水进来,忙让丫鬟拧了一条帕子,亲自给王仁擦了擦汗,又命丫鬟送冰镇的水果羹过来,嘴里说道:“不过是铺子上的一点事,有几个铺子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多少收益,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铺子盘出去呢!”
王仁接过丫鬟端来的水果羹,在孙夫人的身侧坐了下来,一边用勺子挖了一勺,一边问道:“是什么铺子啊?”
孙夫人笑道:“是一家绸缎铺子,还有一家茶楼,生意一直不怎么样。长安干这些的店铺多,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张扬的人家,也就只好如此了!”
王仁琢磨了一下,要说起来,虽说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是上辈子的无数经验可以让他轻松地给这些铺子出上一大堆主意,让其生意火爆起来,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长安这种地方,权贵云集,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到时候也难以收拾。身在其中你才会明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不是凭借着所谓超越几百年的见识就能横行的。王仁忽然想起自家上辈子学的专业,笑道:“母亲,这开铺子又能赚几何呢?儿子倒是听说,有那专门的海商,将那些丝绸、茶叶、瓷器什么的卖到南洋或者是倭国、高丽去,获利往往超过十倍!咱家若有本钱,不妨先搭搭那些海商的顺风船,若当真如此,咱们家也可以买艘海船,找些专门的水手,往那些地方去交易便是!”
孙夫人想了想,微微皱眉道:“仁儿,这话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我虽是个后宅妇人,没多少见识,却也听说,这海上风急浪大,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祸,性命尚且不能自保,哪有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话!”
王仁叹道:“母亲也说这海上航行危险,但是那些海商却蜂拥而上,若非其中有暴利,哪有人肯不惜性命呢?”
孙夫人还是犹豫不决,想了半天才说道:“这不是什么小事,我却是做不了主的,等到你父亲回来,问过你父亲才能决定!”
王仁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如今正儿八经是人微言轻,不过,在他的印象里面,王子腾虽说年纪不小了,但是也是敢冒险的人,这事还是有七八分的希望的,于是便也不再多说。
王仁几口将那碗水果羹吃了个干净,拿着帕子抹抹嘴,然后便打算回自个院子。这年头就是这样,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王仁到了这个年纪,也就只有早晚请安或者家宴的时候才进内院了。
晚上王子腾回来之后,孙夫人果然跟王子腾提起了这事:“老爷,咱们家还有近二十万的亏空没有还,还有,仁儿也这么大了,过几年也该议亲了,公中账上也没多少钱了,妾身本打算先将几个进益不大的铺子盘出去,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正好听仁儿说起,不少海商往南洋之类的地方贩卖丝绸瓷器什么的,收益颇丰,妾身觉得兹事体大,拿不定主意,老爷觉得这事是否可行呢?”
王子腾虽说不像贾政一样不通经济,但是这海贸的事情,他还真不明白,想了想,王子腾说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做得成的,为夫先找人打听一下,若是可行,那便试试看!哎,总不能为了还亏空,和史家一样,将祖产都卖了吧!到时候,就算是到了地底下,咱们也没脸见祖宗了!”
正文 陈谦
王仁一点也不怀疑王子腾会参与到海贸中去,毕竟,本朝并不实行海禁,甚至有一支还算不弱的水师,能够参与到海贸中的多半是有名有姓的豪商巨富,当然,不少权贵也在其中吃着干股,这等生意即使算不上一本万利,也差不到哪里去。王子腾在军中素有人脉,水师中也有熟人,加上他如今权势愈重,有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勾当。
果然,没过多久,王子腾便将家中的二管家王信给派去了泉州,应该就是负责海贸的事情了。
王仁也没空打听这些事情,他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因此如今功课愈发紧张,国子监那里对有希望通过乡试的贡生也抱以极大的希望,他们这些优等生经常能够得到额外的指导,而陈景荣对自己这个学生素来抱有厚望,自然也是加重了功课,用他的话来说,你要是这次乡试落榜,我这个做先生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所以,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啊!
时隔多年,上辈子高考前的情形再度重现,王仁简直要高呼郁闷了,要不是这年头还没有电灯,蜡烛的光实在是非常暗淡,估摸着王仁晚上都不得半分清闲了。对此,王仁还是颇为庆幸的,由此可见,科技落后也有科技落后的好处啊!
“见过小舅舅!”陈谦有些尴尬地给王仁行了一礼。
王仁同样很尴尬,他摆了摆手:“是谦哥儿啊,今儿个没去学里?”陈谦如今附在谢家家学里面读书,今儿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会不上课呢!
陈谦赶紧解释道:“回小舅舅的话,今儿先生家中有事,因此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外甥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逃课啊!”说着这话,他偷眼瞧了瞧王仁一眼,这位小舅舅按理说这会儿也该在国子监的吧,怎么就在大街上遇上了!
王仁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我今儿去给先生送前两日写的文章,请先生点评,不过今儿先生家里有客人来访,我便先回来了!”
陈谦大为失望,一直以来,王仁简直就是他的阴影,老爹老娘天天念叨着,你那小舅舅比你还小两岁呢,如今都如何如何了云云,本来以为这次还能抓住王仁的把柄,看样子是不成了,刚想说什么,就听王仁笑道:“咱们甥舅两个倒是很久没见面了,今儿个偏生都有空,可不是巧了,谦哥儿,今儿舅舅我做东,醉仙楼,如何?”
醉仙楼在长安即使不是最好的,也相差不远了,相对应与它的名气,它也有符合这个名气的价格,陈谦年纪不大,陈家虽说还算有钱,但是能到陈谦手里的不过是一个月四两银子的月钱罢了,因而,醉仙楼的消费档次显然不是他承受得起的,这会儿听王仁这么说,眼睛立刻一亮:“舅舅可是说的真的?”
王仁洒然一笑:“我骗你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舅舅我前儿个发了笔小财,还是付得起醉仙楼的花费,不会到时候把你留着抵饭钱的!”
陈谦听王仁说得有趣,也笑了起来:“那外甥我可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王仁笑吟吟道,“走吧,咱们甥舅两个也去打打牙祭!”
陈谦也没有多问,只以为是王仁的哪个长辈给的赏,就像他自己,每年回王家一趟,私房钱都丰厚不少一样,王家的亲戚,确实比陈家大部分亲戚有钱多了。
不过,王仁这笔外快,还真不是什么长辈赏赐的。
前面也说了,国子监里面除了一堆贡生,还有就是荫庇的勋贵子弟,这里面难免有些叫人看不过眼的暴发户。
前段日子,王仁正准备回去,却被冯紫英给拉住了,冯家也是军功出身,跟王家颇有几分交情,冯紫英虽说不喜欢读书,有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但是他并不是真的纨绔,颇有些心计手段,据说冯紫英家那位冯唐老爷子见冯紫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正打算过段日子将冯紫英补进城防军里面,好捞点资本。冯紫英为人爽直,颇有义气,跟王仁又是从小认识的,因此关系颇为不错。等到进了国子监,王仁跟一帮子比自己大了一轮左右的贡生们一直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那些实在纨绔的监生们又看不上,因此,倒是跟冯紫英拿一群人混得颇熟,那些人对王仁这个年纪比较小的很是照顾,而王仁在里面多半充当的是狗头军师的角色,一般这帮人想要阴什么人,就喜欢找王仁商议,谁让王仁年纪小小,心眼颇多呢!
冯紫英这次想要教训的是新补进国子监的吴德,那家伙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的主,吴家这些年并没有出什么厉害的人物,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员外郎,偏偏运气好,出了个做宠妃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云妃。云妃最初不过是小选进宫做宫女的,偏偏被当初的淑妃,如今的太后瞧上,赏赐给了当今圣上做侍妾,云妃也是个有手段的,很快得到了当时的成王的宠爱,从侍妾变成了庶妃,后来又生了个儿子,虽说没多久就夭折了,但是还是凭着这个,变成了成王府中的侧妃之一,等到成王登基,就被封为云妃。前段日子,云妃在圣上耳边吹了枕头风,说起了自己这个弟弟,结果圣上金口一张,就将这个弟弟塞进了国子监。
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子监的水还是挺深的,谁知道算起来到底有多少能跟皇家扯上关系呢!偏偏这吴德却是个不会做人的,在家被父母宠坏了,什么坏毛病都有,还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来了没多久,就得罪了大半的同窗,冯紫英他们也在其中。冯紫英他们哪个是省油的灯,有几个看得起吴家这样的暴发户,要不是顾忌着云妃是今上的宠妃,几个人早就直接找人套了吴德的麻袋,将他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偏偏吴德是个不懂得收敛的,还以为人都怕他了,前儿个又跟冯紫英他们的朋友卫若兰发生了冲突——这小子胆大包天,直接调戏了卫若兰。这下子,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冯紫英立马就跑过来堵王仁,找王仁出主意来了。
正文 外快的由来
直接暴揍那小子一顿显然是不行的,吴德这小子虽说跟他的名字一样缺德,但是他可是吴家这一代的独苗,出了什么问题,云妃豁出来,倒霉的就是他们了。因此,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暂时只是让吴德破财就行了。
王仁出的主意很老套,但是,即便是在后世,依旧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上钩。而且这时机也很巧,今上万寿节在即,这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万寿节,自然隆重非常,底下的官员挖空了心思寻摸着稀罕玩意进上去,吴家自然也不例外,云妃从宫里递出消息来,让吴家好好准备一下,若是能讨得圣上的欢心,到时候赏赐个一官半职的,总比让吴德一直在国子监混日子好。
云妃这么一说,吴家自然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因此开始满长安寻找稀罕的能投圣上喜欢的物事,又听说圣上喜欢仇英的字画,便到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字画出售。可惜的是,仇英的字画存世固然多,但是精品多半都已经被人收藏了,尤其,皇帝的爱好知道的人很是不少,别人就算有,也不会卖给吴家啊,干嘛不自己拿去讨好皇帝呢?
王仁他们一起做了一个局,他们直接找了个人,冒充是来自江南的豪商子弟,每日里出入赌坊,输得差点连裤子都当了,还欠下了一笔巨大的高利贷,被一干地痞无赖堵在巷子里面要债。那条巷子的前面正是长安有名的青楼所在,吴德正迷恋那楼子里面新推出的花魁娘子,每日混迹其中,不到宵禁绝不会去。然后,就很是“碰巧”地让他听见了那个富商之子在那里哭天喊地,赌咒发誓,求那些地痞无赖缓些日子,说他手头还有一样宝贝,本来是他父亲让他带到长安来送给贵人疏通关系的,只要卖了那件宝贝,肯定有钱还他们。
然后在那些地痞无赖地逼问下,才很是不甘不愿地说那件宝贝就是仇英的《汉宫春晓图》,那些地痞无赖和那个所谓的富商之子又是如假包换地做了一出戏,愣是让刚刚打算上马车回去的吴德给听到了。吴德这些日子里也在到处寻找仇英字画的消息,一听到仇英这个名字,本来有些发软的双腿立马又生出了力气,立刻带着几个小厮护卫跑了过去。
这两边一凑合,吴德自以为弄清楚了一切,也不多问,立刻大包大揽地保证,只要证明了那《汉宫春晓图》是真迹,并将其送给他,他立刻帮其还债云云。那“富商之子”还想要争辩,说自己欠的钱远远不值《汉宫春晓图》的价钱云云,不过被吴德一恐吓,也就不敢多说了。
那副所谓的《汉宫春晓图》自然是赝品,不过,赝品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个赝品很显然是赝品中的极品,当初为了这幅赝品,冯紫英他们也是花了大力气的,因此,很容易就把吴德给蒙了过去,最终吴德几乎是用抢的一般,将那幅画给抢走了,然后付清了那笔高达三千多两的赌债,兴冲冲地回去了。至于这《汉宫春晓图》能不能骗过吴德的老爹吴天良,那就不清楚了。
自然,这三千多两中的零头赏了那些出面的人,剩下的,自然被他们这群人给分了,王仁出了主意,也分到了三百两,在这年头,可以说得上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