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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单手不能推动轮椅,只能从轮椅后取下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嘉豫殿去。今日不见她在宴会上,那就只能在她的寝宫里。
月移西方,敏的身后拖出长长斜斜的影子,一步一摇艰难的往前走去。
皇宫里仍然透着丝丝喜气,宫女太监三三俩俩的在各宫殿内穿梭、嬉闹。中宗朝廷甚是奢华淫逸,皇宫中的朝臣宫女太监兵卒都不避嫌,犹是宫中设宴更是乱成一团,中宗韦后只觉得有趣。
宫女太监见敏都是行礼即过,各行各事,敏也讨得清静。嘉豫殿遥遥在望,门口几个宫女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不时传来几声轻笑。敏微皱眉头,拄着拐杖慢慢走去。走到殿门前,宫女们才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恐慌,急急的行礼,身子并排着挡在门口,躬着身子竟没有让开。
敏的心一阵疾跳,眼睛越过她们看着紧闭的门,似乎猜到了什么。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呐喊着不要进去,可是眼睛却死盯着门。冷冷的瞪着她们,低喝:“让开!”
宫女们仍挡在门口,低着头互相看着其他人的眼色。刚才那一声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让她们胆战心惊。
敏用左脚站好,提着拐杖指着她们,声音轻微,却透着丝丝的寒意。“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她能让你们死,我也能。让开!”
宫女们躬着的身子轻缠,虽仍站在门口,却闪开了一道缝隙。敏拄着拐杖从她们之间穿了过去,轻轻的推开门。殿内的光线幽暗暧昧,低垂的帷幕因为风起儿飘动着,摇曳着曼妙的舞姿。敏觉得喉头发干,眼前的情景太过熟悉,让她想起了武则天。一样的殿堂、一样飘舞的帷幕、一样飘着淡淡的香气。
她晃了晃,提着拐杖拖着伤脚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将声音降到最低。每穿过一道帷幕,她的心就抽痛一下。静静的站在一道帷幕前,盯着不断飘舞的帷幕,知道她就在这到帷幕的后面。
“我不知该怎么谢你。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啊!”一声轻微的叹息,轻轻柔柔的传了出来。
上官婉儿轻喘的道:“你现在满意了!王同皎身死,五王必受牵连,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不知该说你是识时务还是虚伪?”
男人轻笑着道:“婉儿,我对你是虚情还是假意,你还不知道吗?我会投靠武三思都是为了你啊!士为知己者死,你才是我的知己啊!敬晖他们根本看不起我这个小小的考功员外郎,我的才学抱负无处施展,只能做他们的细作。我有志难申,是你救了我啊,婉儿,此生我只为你而活啊!”
上官婉儿无言,许久才道:“澄澜,希望你不是在骗我。”
“此心可表日月,吾心不变!”
敏的心冷透了,瞪着帷幕,狠了心,用拐杖挑起帷幕,直直的看着床上缠绵的男女,淡淡的道:“真是痴男怨女啊!”
床上的男人脸色惨白,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竟羞涩的看着敏。上官婉儿一愣,随即坦然淡定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敏不怒反笑,瞟着那个叫崔湜的男人,曾编修《三教珠英》,跟二张厮混在一起。脸上满是不屑和憎恶,讥笑着道:“崔大人不用担心,我有把柄落在你心上人手里,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即使皇上皇后知道了,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要升你的官呢?”
上官婉儿的脸色变了又变,难以置信的看着敏,似是不相信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敏始终不去看她,嘴角撇着冷笑,眼底却是彻底的绝望和悲哀。“不过,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喜欢这种小白脸,到时候他一脚把你踹开,可别寻死觅活啊!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打扰两位了,请继续!”
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走出那个昏暗冰冷的宫殿。长时间的站立行走让她的右腿抽痛起来,疼得再也走不了一步,半跪在地上,只是喘气。
身后的脚步声让她警觉,收起一切的脆弱伤心,傲然的抬头看她,眼中只有尖锐和鄙夷。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不信、心疼、悲哀,最后化成讽刺。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道:“腿疼吗?我让人准备布辇送你回去。”说着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敏恨恨的别开头,喝道:“别碰我!”
上官婉儿不怒反笑,道:“你不是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反应?你我之间的赌约不就是这个吗?”
敏的眼眶一酸,泪已在打转,她咬牙不让泪滴落,狠狠的道:“你不就是让我变成这样吗?现在你满意了,满心的脏污、言语苛刻、举止放荡,我在向你希望的转变,你没看见吗?顺遂了你的意,你该高兴啊?”
上官婉儿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层层叠叠的,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淡淡的道:“你不会懂的。你当我恨你也好,迁怒也好,我都要把你留在这儿。当所有的真诚、感情都离你而去的时候,你会怎样?我真的很想看你——”她眼底复杂的情绪牵牵绕绕,最终化为关心。柔声道:“我让人送你回去,你的骨头刚长好,不能使劲——”
敏只觉得透心的凉,周身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我不要你管!瘸了废了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您还是把心思放在崔湜身上吧。”敏推开她,拄着拐杖强行站起,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上官婉儿伸手去扶,却被一双手挡了回来,劲力不轻不重,却将她推离了敏的身边。“我送她回去。”一声冷淡的似冰锥一般的声音刺进了她的心口。她惊愕的瞪着眼前抱着敏的太监,只喃喃:“你,你——”
李希敏冷冷的看着她,一边安抚着敏,一边道:“有我在她身边一天,你休想动她一根头发。这是我的警告。”说完抱起敏大步的走远了。
上官婉儿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神情几变,或是黯淡、或是悲伤、或是绝望。最后只是苦涩的笑看着天上那一轮象征着美好团圆的明月,轻轻道:“你的孩子现在都在我的身边了,我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笑着笑着,泪却不止。
天上明月依旧,地上却是物是人非——
公主
瑶光殿前冰凝的焦急的左顾右盼,终于看到李希敏抱着敏快步而来,敏缩在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身子瑟瑟发抖。冰凝心急跑了过去,咿咿呀呀的叫着,担忧的看着李希敏的脸色。
李希敏能感受到她的颤抖,颈间一片湿热,让他的心紧紧的抽痛,紧抿的嘴唇一直在压抑着,手却轻柔的拍抚着她的背,快步往殿里走。冷声吩咐:“你去准备热水、药箱和干净的布。她的身子受寒,伤腿恐怕有错位。”
冰凝拼命的点头,转身快步去了。李希敏进屋踢上门,将她放在榻上。敏却尖叫着:“我不要带着这张榻上,脏,好脏!我不要!”
李希敏一怔,立刻把她抱起,一边往银狐地毯走,一边安抚:“好好好,不碰那张榻,不碰!在地毯上,好吗?你最喜欢的白狐地毯?”
敏停止挣扎,脸上泪痕未干,泪又涌了出来。牙齿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双手圈着李希敏的脖子,微微的颤抖着。
李希敏让她半躺在地毯上,拽了一条被子严严实实的包住她,才低头看她的腿。她腿上的夹板已经松动,裤腿已经湿透,他紧皱眉头,这是最糟的。敏的腿骨刚刚愈合,还未长全,受了寒,可能会留下腿疼的病根。他看了一眼敏,轻声道:“我要看一看你的腿,可能会疼,你忍忍。”
敏的心神似乎全部抽离,只是呆呆的坐着,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下,打在她的衣衫上,重复再重复。
李希敏心痛不已,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一次又一次抹掉她眼角涌出的泪花,泪水在指尖淌过,灼痛了他的心。他微微低下头,唇沿着她的发梢、额际,滑到她的眼角,吻去她的泪,细细的吻着她的脸颊——
敏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他,只觉得心寒身冷,而他的唇却很热,吻过的地方暖暖的、轻轻的,拂过她心中的伤痕。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唇滑过她的眉心、鼻尖。鼻前都是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她知道他的唇就在她的唇前——
敏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奋力推开他,眼睛躲闪着他灼人的眼光。右手一痛,身子蜷缩在一起,轻轻的呻吟着。
李希敏清醒过来,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和避之不及的闪躲,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口气,才睁开眼睛,急道:“是不是很疼?把夹板去了,我看看。”
敏紧紧抱着右手,往后缩了缩,轻轻的吟道:“不要碰我!我一会儿就好。”
李希敏眼中有着自责和伤痛,默默的看着她,缓缓起身,站在毯边上,道:“我出宫帮你找他回来。你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让他来带你走。”
敏一怔,知道伤了他的心,忙回头看着他。他眼中盈盈闪闪的痛让她的心一抽,在他后退的一瞬间,握住了他的衣摆,轻轻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希敏眼中一热,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微笑着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是我最爱的——妹妹。”
敏看着他眼中的温暖,紧紧反握着他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哭道:“哥哥,哥哥,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他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我怕,我真的好怕,我快守不住自己了。”
李希敏坐在毯上,让敏躺在他的腿上,轻轻的擦去她的泪,弯身在她耳边轻哄:“哥哥陪着你一起守着,等着他来。在他来之前,哥哥绝对不离开你。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缩在他的怀里沉沉哭着说着,渐渐睡了过去。
李希敏轻轻搂着她,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唇,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安稳的睡着。
冰凝躲在殿门后,手中的热水早已冷却。她无声的叹息,端着脸盆和其他东西退了出去。
月影西落,柔柔的月光洒在大理石的阶梯上,泛着炫目的亮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飞掠过殿前,直直逼近瑶光殿的主殿。
月光在他的身前照亮了前路,明亮纯净的一如他的心。她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会打他骂他,还是不理他呢?心中的愧疚自责汹涌,可是想到下一刻能看到她的脸,他的心便温暖甜蜜起来,他何尝不想早日见到她呢?
殿内星星点点的光,让他驻足,心潮澎湃间,透过门缝看看殿内的情形。几盏孤灯,熏笼上青烟渺渺,清清淡淡的散发着她的味道。眼光扫过床榻,却空无一人。略暗的室内,一张白狐皮毛却闪耀着丽白的光芒。他看着白狐皮上相拥的两个人,只觉得一记惊雷打在他头上。太过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忘?这样寒冷的夜晚,几盏孤灯、点点烛火、相拥的两人竟是那样的契合温暖。他的心却渐渐冰冷。
李希敏警觉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向门口,手中已握着兵器。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神。他一怔,下意识的想起身,敏却紧紧握着他的手,含含糊糊的重复:“别走,别走——”
李希敏看着躺在怀中刚刚安稳下来的敏,轻轻拍着她的脸,轻声哄着。眼睛却看向门口,再无一人。他内疚的张望着,却哪还有人影,徒劳的叹气,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黯然道:“我是该做君子,还是做小人?”
月朦胧,夜朦胧——
未几日,驸马都尉王同皎落罪处死,罪及家眷,好友张仲之、祖延庆、武当丞寿春周憬等处死。罪证太少,牵连不到五王,加之中宗本不愿降罪于五王,奈何韦后与武三思天天在中宗耳边煽风,只得贬张柬之为襄州刺史,敬晖为滑州刺史,崔玄暐为梁州刺史,桓彦范为洺州刺史,袁恕己为豫州刺史。而背叛他们的崔湜却由武三思引为中书舍人。
武三思为聚敛钱财,大置员外官,自京司及诸州凡二千馀人,宦官超迁七品以上员外官者又将千人。魏元忠自端州还,为相,不复强谏,惟与时俯仰,中外失望。自此,朝中再无势力能与武三思对抗,武氏一族再次兴盛起来,竟远比武则天在位时还要风光。
敏冷眼看着一切,知道历史仍有条不紊的继续,谁也阻止不了。一个朝代、一个君王的灭亡,必至其腐朽至极方可推翻,而中宗一朝就恰恰证明了这点。心已冷,不在意这些历史人物的命运,但这些历史人物却改变着她们的生活。此时,淼一定心急如焚的想要帮助张苒躲过这一劫,可能吗?
闰正月,天气逐渐回暖,敏的骨头已长好,仍虚软无力,白天经常在瑶光殿的庭院里走走,做做物理治疗。李希敏总会陪在她身边,逗她说说笑笑。两人都在回避着那晚的情不自禁。敏不敢提,她不想失去一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