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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叶竟不顾一切的旋身去救那个折磨她、要杀她鸽子的人。看她中箭摔倒,他的心一滞,呼吸跟着停止了,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抱起了倒在地上的紫叶。
“杀人了——”有些围观的人惊叫着跑开。院子顿时乱成一片。
宫装女子抱着头仰起脸,看着紧闭双眸的紫叶,恐慌在脸上现了现,便惶恐的站起,指着紫叶喝道:“是她自己冲过来的,不关本县主的事。我们走。”说完带着目瞪口呆的家奴走了。
张九龄已经看不到别人的行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是紧紧抱着怀里剧烈抖动的人儿。她的舞裙肥大宽松,此时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几支羽箭歪歪斜斜的插在上面。他不敢贸然拔箭,只是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对上了一双盈盈的大眼,虽满是惊恐,却更多的是惊喜。张九龄愣住了,抱着她的手僵硬着,想别开视线却不能。
她怀中突然什么东西在动,扑腾了几下飞了出来,白羽掠过张九龄的眼前,让他晃了下眼才看清是小黄。小黄在天上转了几圈,便飞出了院子。小黄的飞出掀开了紫叶的舞裙,厚重肥大的舞裙插着箭落在地上,里面一身洁白的中衣纤尘不染,原来紫叶利用宽大的舞裙旋舞,裙子里都是气体,仿若气球一般,加上箭本就失了力道准头,也插在她的裙上,并没有伤她分毫。
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满是欣喜和幸福。好一会儿,她羞涩的轻轻推开他,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张九龄有些怔忡的扶着她,眼睛只盯着她脖子以上。紫叶看着他,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张九龄却纳闷的盯着她。她笑着指了指后院的屋子,他合作的扶着她往那走。紫叶仍似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笑声不止。张九龄却是一阵阵的心慌,两只眼睛死瞪着那间房子,不敢乱看。
那是她的闺房,不似一般绣房的华贵优美,也不是寒酸简陋,而是简约随性,一切超乎于女子的柔美,细小环节上竟带着点点坚毅。张九龄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屋里的陈设,她真的是以前那个狄蓉吗?
紫叶伸手拽下屏风上的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少整仪容正视着他,优雅的伸手请他坐,自己则坐在对面。
“狄小姐?”张九龄有些心虚的叫了一声。
紫叶脸上神色不变,眼中却满是伤痛,盯着他的眼避了避,轻声道:“如果大人念在相识一场,以前的事,莫要再提。”
张九龄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回答。原以为她会抵死不认,或是求他不要声张,而她却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反倒让他无所适从了,只得道:“在下记住了。”
紫叶眼中的哀伤淡了些,微笑着道:“大人此来,有何贵干?”
张九龄难以置信的打量她,总觉得她有些地方变了,不再是以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但身上的高贵依旧不减,反倒增了几分清高。想到自己的来意,便道:“在下是奉李三公子之托,来请姑娘过府一叙。”
紫叶盯着他的眼睛闪了闪,琢磨着道:“是敏敏?还是猫儿?”
张九龄想了想,道:“杨姑娘偶遇风寒,且来势汹汹,病情一再反复。大夫说已不是药石可及,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特派在下来请姑娘去看看。”
紫叶猛地站起,惊道:“敏敏知道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就往外走。
张九龄本想拉住她,她衣衫不整,这样出去,定遭非议。可紫叶刚迈出门口,便撞在一人身上,她整个身子撞的弹了回来,张九龄及时伸手接住了她,两人视线一撞,脸色一红,别开了视线。
薛进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看了看屋里暧昧的情形,回头看了看主子。薛崇简淡然的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喜怒。反倒是站在门口的坊主跳进去,一把拉开两人,将紫叶推给薛崇简,才对着张九龄叫嚷:“你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随便能进的吗?走走走,赶紧走,否则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张九龄看着势利的坊主,冷冷笑着不答话。看着薛崇简不着痕迹的往后站了站,避开了紫叶,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张九龄连忙回礼,道:“子寿拜见薛大人。”
薛崇简淡淡笑着应了声,便冲坊主挥了挥手,道:“紫叶姑娘今晚不会来了。”他说话轻声细语,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坊主本想说紫叶卖艺不卖身,但想了想今天弄得鸡飞狗跳的局面,让坊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暗里变明里未尝不是个办法。坊主行了礼立刻退了下去,临去前仔细打量了一眼张九龄,能让薛二公子另眼相看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紫叶被人推过来推过去,身上披着的衣服已掉在了地上,白色的中衣勾勒出她丰润玲珑的曲线,让人不免遐想。薛崇简却好似眼前无人一般,淡然的站着,眼睛竟只盯着张九龄。
张九龄愣了一下,避开了视线,捡起掉在自己脚边的外衣,递给了紫叶,对薛崇简道:“薛大人,借一步说话。”说着引着薛崇简往外走,身子有意无意的将紫叶挤进了屋子。
紫叶感激的笑笑,轻轻掩上门。
虽是张九龄引着薛崇简,可走到院中,薛崇简却没有停步的意思,一步步的走向后院的竹林,看着上面栖息的鸽子,微笑道:“听说张主簿也很喜欢鸽子,是吗?”
张九龄站在他身后,看着青翠中一点点雪白,心中柔柔软软的。可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中却隐隐不安。薛崇简虽与李隆基私交甚好,可是究竟好到什么地步,他不清楚。而信鸽是他们的秘密,断然不能告诉他的。只道:“子寿乡野小民,只会饲养畜生,没什么偏爱与喜欢的。”
薛崇简“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只是静静的看着鸽子,鸽子们一双双红彤彤的眼睛也盯着他,真正的大眼对小眼。他不说话,张九龄也不愿说话,三人站着三个方位,都是静默。
紫叶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裙,头发随意的挽起,只插了一根细细的竹枝,步履轻盈的走了过来,深深的看了张九龄一眼,便对着薛崇简的背影行礼问安。
薛崇简缓缓回身,抱拳回了一礼,轻声道:“在下律妻不严,令姑娘受辱,在下代拙荆向姑娘赔礼,望请姑娘见谅。也感谢姑娘就拙荆一命。”
紫叶毫不客气的受了他一礼,脸上既不倨傲也不清高,温柔似水,却隐隐透着坚韧。轻声道:“公子不必在意。是女人总会在意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是否一心一意,我能理解尊夫人的心思。只是像公子这样的谦谦君子,夫人怕是多虑了。”
薛崇简依然温文有礼,似乎对她的话没有任何感觉。看了张九龄一眼,道:“你随他去吧,明日晚些时候回来即可。”他似是提议,却像是命令,说完便一步步的离开了,薛进紧随其后也走了。
竹林幽幽风吹过,白鸽飞起——
大街上人来人往,头顶却盘旋着一直白鸽,时而飞到东,时而飞到西,尾翼上一点鹅黄色在阳光下极为耀眼。
紫叶眉头紧皱,步子虽小,却走得极快。张九龄护在她身侧,一直盯着她看。以前的她总是丝绸华丽宫装,丢在那一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中虽是美丽的,但却不显眼。此时只是荆钗布裙,却格外的凄楚动人。人还是一样的人,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却不同了呢?
“我有什么不妥当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紫叶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疑惑的盯着他问。
张九龄猛然间醒了过来,脸色微红,赧然道:“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觉得狄小姐,不,是紫叶姑娘不同以往了。”
紫叶浅浅的笑着,眼中有驱不散的伤痛和阴影,轻声道:“人总是在变的。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性格喜好都会跟着变,为人处世的态度也会跟着变。虽然不适应,但丰富多彩的人生总比前篇一律枯燥乏味的人生要好吧。只要一切随心,不迷失自我,变也没什么不好呀!”
张九龄愕然的看着她,再难与初见时那个任性的千金小姐联系在一起,那时的她裹着华丽的外衣却单调乏味,此时的她已是饱经风雪凌寒而开的腊梅了。欣赏之心油然而生,怜惜之情渐渐涌上心头,道:“如果你想离开那里,我可以请求王爷带你出来的。你是杨姑娘的朋友,王爷不会不帮你的。”
紫叶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眼睛看着白云自由的飘动,鸽子畅快的飞舞,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眼中,不断的扩散、放大,最终全变成释然,微微笑着摇摇头,道:“别人眼中最低等的教坊,却是我能真正放松的地方。高兴了唱歌跳舞,不高兴可以大喊大叫,还有小黄它们陪着我,我觉得很好。在你看来,我只是个下贱的舞娘歌姬,可是我凭着自己学到的技艺讨生活,既不偷也不抢,从来没做过不齿之事,我没理由看轻自己,自然不会在乎别人的蔑视,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怜悯。”
张九龄被她的话噎住了,知道自己是轻看了她,有些惭愧的看着她,她的眼中有种超于外的洒脱和不羁,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认识过她,而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变成这样的呢?
李隆基静静守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以往红扑扑圆滚滚的脸早已不复存在了。她的病时好时坏,有时烧明明退下去,又会突然烧起来,这样折腾是极耗体力元气的。现在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守了她数日,除了那天晚上与她说过话,她再没开口,也在没看过他一眼。心中隐隐知道了原因,却又不愿意承认。
握在手心里的手微微动了下,他急忙俯下身子去看她,可她依然静静的躺着不动不言不语。他的心颤了颤,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伏在她耳边喃喃:“这两天有岭南官员奏报,五王自知罪重,已在流放地畏罪自尽了。张柬之逃亡的家眷已经全部逮获,全在狱中自尽了。玉衡护送张柬之灵柩回故里安葬,却在半路遇到匪徒,与行人无一幸免。”贴着他的脸颊的气息大乱,睫毛微微动了动,却仍没有睁开。
李隆基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玉衡的风姿气度世间罕有,我更是不敌他的万一,何况你认识他在先,你心属他我不意外。情到深处,忘记一个人也很难,我不求你忘了他,我只求你看看身边的我,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如果是,请你快点好起来,为了玉衡作我最信任的朋友和伙伴。因为玉衡已去,这世间我再无知己。如果不是,那么只要你一句话,我会送去你去任何地方,不再打扰你。我李隆基赢得起也输得起,既然你心中没我,我不会强求,只盼你好好活着。这是你对玉衡最后的请求,也是我最后的请求。”
掌心下的冰凉的脸颊渐渐的烧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在缀满露珠的花瓣上扇动着翅膀,因为扇动的太快,如珠般的泪滑落,滴在他的手上。李隆基仿若火烙一般,站起了身,瞪着掌心中她微微颤抖的手,长叹口气,道:“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轻轻的放进被中,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慢慢后退着往外走。
淼静静的躺着,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可是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泪涌出眼角,不断的坠落在枕上,打湿了一对戏水鸳鸯。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她知道他走了,在守了她几天几夜后终于离开了。每日清醒过来,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这让她脆弱的心又担上重重的压力。那日水中他明亮的星眸,他强而有力的拥抱,让她的心柔柔软软的。自己在最后关头紧紧抱紧他的动作,让她不能不承认一件她不愿意挑明的心境。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样?心明明因为张苒在痛,为什么还有余力为他悸动,她喜欢的人是张苒啊!为什么在最后却想紧紧拥住的人是他呢?为什么看到他痛楚惊恐的眼,心会痛?她到底是怎么了?不是从认识他那日起就告诫自己他的身份吗?为什么还会泥足深陷?她的心好乱,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心和身体,一半归于张苒,一半归于他。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一个人的心怎么会同时为两个人而痛呢?
她昏昏沉沉时,他会在她耳边呢哝轻哄,安抚她不安的心;她醒来不愿睁开眼睛时,他依然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颊,让她真正的安心。可是他越这样,她越不安心,所以选择了逃避,不想看到他惊喜的神情,更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他的一切一切,她都不想看到。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她一步步的被吸引,可是,这样的吸引是致命的。她不该受他吸引,她该守护她对张苒的感情,不能这样轻易的忘却。她不能这样,不能忘掉张苒。
心口瘀滞的怨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