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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愣住,几分明了几分茫然的望着她,幽幽一叹,竟瞥见桌上那一首小词,短短几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她的天灵盖上,她拈起那一片纸,轻轻念道:“倩影满神洲,奔波为女皇。孤身独对武林事,寂寞岁月长。天幸遇李君,好景却易亡。未诉心事——君——入土,相思寸断肠。”她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敏,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来,眼中却满是询问,潜藏着深深的抗拒与不信。
敏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她看到上官婉儿眼中逐渐弥漫的绝望和炽烈的愤怒,慢慢汇聚成无尽的怨恨,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恨恨的瞪着手中的纸片——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长安城几乎变成了不夜城。点点流光、处处欢歌、盏盏花灯、片片灯谜,腾空而起的烟火、沉稳绵长的钟声、跃跃欲试的人群,汇聚成荣耀的长安城。
敏拉着李希敏的手漫步在大街小巷,周围兴高采烈的人们将愉悦的心情传递给了他们,他们无言,只是对视微笑,千言万语化作心有灵犀。
敏搂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幽幽的问:“你说夫妻之间贵在的是什么?”
李希敏一怔,低头看看她依旧灿若桃花的笑,道:“夫妻之间贵在穷困时不离不弃,富贵时相濡以沫,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敏不赞同的摇摇头。“我认为夫妻间贵在坦诚,如果最亲密的人都不能坦诚相待,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信?希敏,请你一定不要骗我,我可以容忍任何事,就是不能接受你骗我。你能答应我吗?”
李希敏脚步一顿,竟不敢迎上她索要承诺的眼神,思量许久才道:“好,我不会骗你。”
敏望着他的眼眸一冷,缓缓垂下头,轻声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李希敏怔怔的望着她,点了点头。两人依旧手牵着手,他却感到她掌心传来的凉意带着浓浓的疏离,虽近在眼前,竟仿若远在天边。心中竟不安起来,不祥的预感压顶而来。
圆月旁云层增多,渐渐遮住皎洁的月光——
府中空无一人,敏放了所有人一天假,让他们今夜尽情的狂欢。偌大的院子悄无声息,只能隐约听到爆竹燃放的声音。
敏端着食盘走进屋来,笑道:“今天画眉不在,就由我下厨了,做的不好,你将就着吃吧。”将碗碟摆在桌上,将一碗清粥推到李希敏的面前。“这是我特地为你熬的银耳燕窝粥,你快尝尝吧!”
李希敏笑着接过碗,低头闻闻,一脸满足的道:“不论你做什么都好吃!闻着这么香,吃起来一定——”他脸色突然一变,低头又闻了闻,面若纸白,愣愣的看着敏说不出话来。
敏依旧开心的望着他,柔声道:“怎么?嫌弃我的手艺吗?我可是下了苦功特地跟画眉学的,里面我加了几位补身的药材,对你的身体好的。你不喝吗?”
李希敏几近绝望的望着敏,突然解脱的笑了笑,用勺搅散了热气。“敏敏,离开皇宫吧,离开那,你会更快乐的。”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敏的笑再也维持不了,看着勺凑近他的嘴边,急忙伸手打掉勺子,喝道:“到这种地步了,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有中毒,小狗子为了你我的毒,读遍天下医书,试过天下百毒,你使得障眼法怎会骗过他去?你服用狼毒造成心腹痛的假象,他一把脉便知,我刚才那碗粥里放了附子,正是你服用药剂里的一味,可单用却有毒,会冲撞你所服的药剂,所以你迟疑了!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骗我?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为什么你还要骗我?为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眼泪若泉涌一般簌簌而落。
李希敏手中的碗跌落在地,摔成碎片。他想握住敏的手,却被敏一晃躲开。他急道:“敏敏,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是有意骗你。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身上的毒就无药自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既与你结为夫妻,就要与你同生共死,我岂会一个人独活?可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阻止我,我不想跟你分开,只有选择骗你。”
敏匪夷所思的盯着他,泪却流的更凶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怕我让你一个人独活才骗我的?武姑姑为你寻遍天下,找不到的解药,你竟能无药自解了?你自己说这种话谁会信?那晚你跟武姑姑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竟求她帮你演完这出戏,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要怎么骗我?”说到最后,她按住胸口急速的喘息,痛得浑身颤抖。
李希敏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掌打开。“李希敏,你还不明白吗?我最后选择了你,即使你没有中毒,我也会嫁给你的。为什么你要骗我,你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吗?现在还要编出不会独活的谎话,只要有武姑姑在,她就不会让你死。我对你太失望了,为什么偏偏是你在骗我?我说过夫妻间贵在坦诚,我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自从我来到这,就像是落进一个巨大的圈套里,似乎在按照别人为我安排的路一步步往下走。这不是我要的生活,这不该是我的命运。我真心待你,难道还换不来一句真话吗?”敏按住胸口跪在地上,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喘不过气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希敏心疼的抱她入怀,抚着她的背,喊:“是我伤了你的心,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这样下去情花会发作的,求你了,不要再想了!”
敏奋力挣开她的怀抱,哭喊:“你不要碰我,我恨你,我好恨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你走,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李希敏被她推倒在地,几近绝望的看着痛苦不堪的敏,瞬间心如死灰。
“敏敏,我们买了好多稀奇玩意呢!你快来看——”淼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站在门口看着蜷缩在地上痛哭的敏和呆呆坐在地上的李希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堵在门口不知所措。
爽怡听出不对劲,推开淼直冲到敏的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见她死死按住胸口,知道她情花毒发作,急喊:“这究竟是怎么了?敏敏不要再想了,情花毒发作你会死的!”见敏依旧痛苦,她拔下金簪刺入敏的睡穴,敏陷入昏迷。爽怡为敏把脉,她的心率太快又不齐,如若晚些恐怕真要出人命了。她看着心灰意冷的李希敏,急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敏的情花毒怎么会突然发作呢?你们吵架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好不好?”
李希敏绝望的起身,却摇摇欲坠,他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外走,紫叶正站在门前,愣愣的看着他,他心如死灰,淡淡的道:“你们好好照顾她,我走了。”回头又看了敏一眼,转身绝然而去。
淼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蹲下身子看着脸色发青的敏,问爽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刚才他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闹得这么凶?”
爽怡忧虑的轻抚敏的脸颊,沉沉的道:“只有等敏敏醒过来才能知道了,希望不要出大事。”
紫叶蹙眉的瞪着眼前的一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爽怡、淼和紫叶守了敏一夜,见她沉沉睡着才放了心。后半夜突然风疾霜寒,竟纷纷扬扬的飘起雪花来,整个长安城安静了下来。
淼一夜没睡好,一早起来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只能缩着脖子起床穿衣,刚出房门就差点撞上快步而来的武玄霜。淼未见过她,当即大喝:“你是什么人?敢闯慕容府?”
武玄霜气急败坏的推开她,纵身越过她,直奔敏的房间。淼大惊,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有刺客!快来救命啊!”一边大声呼喝着,一边追着武玄霜而去。
武玄霜怒极,一脚踢开敏的房门,只见敏缩在床角发呆、毫无生气。她心生怜惜,站在床前竟发不出火来,她拽着床帐,恨恨的道:“你误会他了,他对你用情至深,一心要与你生死相伴。他身中九转连环,世间没有解药,不知怎么他体内另一种毒素压制住了九转连环,他才能支撑到现在,如今那种毒竟无药自解了,很快的,九转连环就会发作——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误会他,还逼他走?”
敏毫无表情的脸逐渐转为震惊,不敢相信的瞪着她,拼命摇头。“你骗我,你为了他什么事都会做,你现在还要骗我!”
武玄霜气极,拽着她的胳膊拉她起来,喝道:“如果能救他的命,我的确什么事都会做!是他父亲将他交给我的,我答应李逸好好照顾他的,我却一次又一次的陷他入险境,我愧对他父母亲的在天之灵。如果希敏不治,他日我入黄泉有何颜面面对他们?敏敏,希敏爱你至深,他怎么忍心伤害你,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心呢?你竟要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孤独的离去吗?”
敏悲绝的眼中溢满泪水,她猛地站起冲出门去,清脆的口哨想起,一声嘹亮的马嘶响彻院子。
“敏敏——”爽怡急喊,可敏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她泄气的一叹,却对上上官婉儿愤恨的眼神,径直冲向武玄霜。扬手就是一巴掌,歇斯底里的吼着:“武玄霜,你骗我骗的好苦啊!他死了这么多年,你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一辈子瞒着我,直到我死?他怎么会死的?他怎么可以死?”
武玄霜不敢面对她痛极恨极的怒火,偏着头忍着泪,幽幽的道:“这是他的遗言,要我不要告诉你,他要你好好的活着。”
上官婉儿怒极反笑。“他连死都不愿意告诉我?他要我怎么好好活着,我这样就算好好活了吗?天后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竟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唯独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武玄霜长长叹息。“天后就是怕你会想不开,才命令所有人把住口风,不向你泄露半句。何况知道他死讯的人并不多,要瞒住你并不是难事。其实,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是不是?你一直自欺欺人,下意识不愿接受他的死讯,你幻想着他还在天山上忘却世事,无忧无虑的活着,对不对?”
武玄霜似被戳穿了心事,踉跄着退了一步跌坐在地,毫无生气的瞪着地面,眼泪一颗一颗的砸下,汇聚成无穷无尽的伤心。
爽怡、淼、紫叶无言的望着她们,感受着丝丝绕绕的痴、绵延不断的恨、以及一生一世的遗憾与无奈——
敏驾马直冲城门外,马不停蹄的往骊山而去,风雪越来越大,疾风刮的脸生疼,飞雪遮蔽了前路,她却依旧打马向前。骊山脚下,白雪皑皑,一如他们成亲之日,为什么平添了苍凉与悲哀。
她跳下马,从密道进入幽谷,一排整齐的脚印直到木屋,敏心中一喜,纵身几跃便到了木屋之前,她欣喜的推开门,以为便是他依旧暖如骄阳的微笑。木屋空空,毫无人气,寒风怒吼,哪还有他们洞房花烛时的温暖。敏心跳加速,又冲出木屋,顺着脚印到李逸夫妇的墓前,大雪下了一夜,可墓前却只是薄薄一层积雪,他一定彻夜守在这儿。她一阵心痛,提着裙子跑出幽谷,小白黑亮的皮毛上堆积了厚厚的白雪,它抖抖身子将积雪抖落,凑到敏的身边打着响鼻。
敏轻抚着它的鬃毛,看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
“我恨你,我好恨你,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你!”言犹在耳,他心灰意冷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她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的真心,她哪还有面目见他?颓然的松开缰绳,身子滑落在地,仰望着飞舞翩跹的雪花,这是她碎裂的心,还是她悲绝的泪?
薛崇简接到消息,立刻从骊山别院下来,远远的一匹马直直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一惊,细看之下,马肚子下竟护着一个人。他疾奔过去,只见皑皑白雪间一个细弱的身子缩成一个球,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他急忙解下身上的披风,俯身披在她身上,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顺着她的手看向雪地,更是一惊。
“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雪花飞,飞起了多少情缘。往事如梦似云烟,多少的甜蜜,多少的怀念,纵然相隔那么远,真情永驻在心田。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薛崇简长叹一声,轻搂她入怀,柔声道:“他已经走了,你又何必自苦?”说完就要抱她起来,谁知她抗拒的推开他,痛苦的按住胸口,张嘴欲喊,话未出口,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那写好的一片白雪上。白的那样干脆,猩红的那样刺眼。
薛崇简接住了她软倒的身子,身体冰冷僵硬,竟透着森森的死气。他用披风包裹住她,紧紧抱在怀里,牵起缰绳往骊山走去——
窗外的雪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