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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结合的非常独特的学习方法。
有一年,元叔从他一个亲戚家,借来了一本《初中平面几何》课本,试图攻破它。他上学时,还没有汉语拼音出现,他用的工具书,是一本发黄的字典,拼音方式用的是老式的“快字”拼音,那些英文字母,他连一个也不会念,成了拦路虎。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全面地掌握平面几何的定义、公理、定理、逆定理和运算、证明的法则。他创造了自己念英文字母的方法。如大写A他念作“山花(山墙的尖角)”,小写a他念作“蝌蚪”,大写B他念作“耳朵”,小写b他念作“瓦刀”,大写C他念作“大开口”,小写c他念作“小开口”。
小宝到县一中上学以后,星期天回家找元叔玩,元叔虚心地向他请教关于平面几何方面的证明题。元叔对英文的念法,让杜小宝笑得肚子疼。如他念在ΔABC中,a 边b边c边,念成了:“在三角形山花耳朵大开口中,蝌蚪瓦刀和小开口分别为三角形的三条边……”尽管如此,元叔证明起几何题来,竟然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准确无误。念归念,写归写,要是不让他念,只让他写,除了他写的英文字母都是工整的印刷体外,与一个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小宝教给了他英文字母的念法,他竭力地记下来,并且费了好大气力,才把原来自己创造的念法忘掉。而且回头看看,自己粗笨的方法,实在可笑。
自从小宝他们偷了书交给他以后,元叔有了书读,学习的兴趣转向了实用知识。如那些书中,有一本是《平湖脉学》,一本是《傅青主女科》,一本是《汤头歌诀白话解》。元叔得了这三本书,如获至宝。配合着孙乃社的几本阴阳五行书籍,他解开了医学书中许多难解之谜。他从此迷恋上了医学,把三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什么虚实寒热,表里阴阳,望闻问切,他都揣摩了个###不离十。一年四季,他按着自己的脉搏,嘴里念叨着:“浮脉为阳,其病在表,寸脉伤风,头疼鼻塞……”或者“三秋得令知无恙,久病逢之却可惊。”拿起中药来,他立刻想到些药的药性,如“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容养胃”、“黄芪性温,收汗固表,托疮生肌,气虚莫少”,等等。他回味着和凤姑在一起的那为数不多日子里,他对女人身体构造的了解,对女性的疾病研究得比较通透,他试着给一些生病妇女们开的药方,非常见效。同时,掌握了不少偏方、背方,连给婴幼儿捏喉咙、扎马牙和给大人们拔火罐,他都练就了一套独特的手法。
后来,针灸治疗聋哑人的宣传,一度在各种媒体上,像神话一般,被炒作得十分厉害。他到高楼街买回了关于针灸方面的书籍,首先在自己身上做试验,把自己的腮帮子扎伤,肿了数天。他创造了治疗牙疼的几种方法,对火牙、酸牙及虫吃牙,各有一套成功的吃药、扎针的疗法。到地里干活时,他的银针也不离手,谁要是哪里有了病痛,他朝“阿是穴”上扎一针立即止疼,然后配合其他穴位根除痼疾。
元叔的医术渐渐地传了开来。起初,由于他没有经历过老师指教,也没有通过任何渠道进行过培训,大队卫生所不肯接纳他,坐堂的医生还想方设法刁难他,嘲笑并糟蹋他,他想当一名“赤脚医生”都不可能。但老百姓真的是“不信广告信疗效”,找他看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一直没有得到行医资格证书,然而,他确实是我们山区那一带远近闻名的好医生。
在他刚刚开始钻研医学之前,他还对搜集农谚产生过浓厚的兴趣。他整理出了几百条谚语。如种子方面,他总结出“麦收胎里富”、“见子不顾苗”,等等。在种植节令方面,他总结了“枣芽发,种棉花”、“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头种白菜”、“白露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土里芝麻泥里豆”,等等。在施肥方面,他总结出“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施肥多不如施肥好,施肥好不如施肥巧”,等等。在天气预报方面,他也总结出了一些谚语,如“八月十五云遮月,防备来年雪打灯”、“云往南,雨涟涟;云往东,一阵风;云往北,一阵黑;云往西,披蓑衣”,等等。这些农谚,很符合我们那里的地域特点。他对小宝说过:“有朝一日,我要把它整理成册子,送给有关部门,成为指导农业生产的资料。”其实,他总结的这些东西,有的到现在已经过时了,因为在那个时候,哪有反季节作物,哪有大棚蔬菜呢,真的难为他了。
七太爷的心一直想飞,元叔的心也瞄向了太空。在凤姑出嫁以后,他在生产队的场院里看场,遥望星空,排解心中的悲愤。他妈妈信主的情结,一度感染过他,但他的思考方式显然同老太太的思考方式不一样,他考虑得更博大一些,更深远一些。人生到这个世界上,对宇宙空间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而且了解得越多,就越感到知识的贫乏。就好像一只蚂蚁,趴在一个正在吹大的气球上,它看到了局部的领域。当它的视野更加远大之时,气球随之扩大,需要更加放大的视野。天上的流星划过,如同生命一样短暂。他渴望在有限的生命中,更多地了解宇宙的奥秘,想着怎么才能延伸自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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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研(2)
回到家里,他用自己买来的两只放大镜,一只当做目镜,一只当做物镜,分别装在他亲手糊的一个纸筒两端,做成了一副本地造的天文望远镜。经过反复调试,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比肉眼看大得多的月亮。他在多少个夜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地球的天然卫星,一点一滴地搜索它上面的景物,猜想着月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小宝告诉他,美国的科学家已经把宇航员送上月球以后,他让小宝见到了他研制的天文望远镜。
杜小宝透过这个圆筒,同样看清了月面上的环形山脉,那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根本不是什么桂花树,也没有老人在上边捣药,没有玉兔在上面吃草,更没有嫦娥在上面舒广袖。他和小宝反复讨论了,月球这个庞然大物,对于地球和人类的重大意义,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他说,要是能在月球上耕田,再回头看看地球,那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小宝说,可惜上边没有空气和水,要去种地,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小宝心里知道,他一定是想带上凤姑一块去,实现凤姑曾经希望与他私奔的美梦。
他制作的天文望远镜,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可调节。好不容易才能对月球看得清楚,放大的倍数又小得可怜。要是对准其他星球,就成了模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连肉眼都不如。
年轻人没有不好高骛远的,元叔的好高骛远,与同龄人不同,因为他没有光明灿烂的前途,只有虚幻的追求。他命中注定要在山沟里消磨自己的一生。所以,望天活动,在元叔孜孜不倦的整个科学研究中,只是一小段时间,这与他当时的年龄分不开,也与他短暂的爱情突然幻灭分不开。拿起土制天文望远镜,抬头望天的时候,他忘掉了一切,沉醉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之中。他就是要努力地寻找一番,到底有没有一个万物的主宰,他想通过实证,寻找上帝的存在。这种努力当然是徒劳的,最终他把它放弃了。
他把自己的研究方向,又转到了对破落文人孙乃社珍藏的几本阴阳五行、打卦算命的书籍中,想在其中寻找人生之谜。在这方面,他也颇有心得。这些书籍印得丢三落四,没有几行是不出现错误的。但他在字里行间,学会了“天干、地支”的测算办法。在私下里,谁要是对他说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出生时辰,他能够一口说出,是什么阴历年,什么命相,命中有什么,缺乏什么。哪一年的运气最旺,哪一年的运气差劲儿。
他根据那本《麻衣相书》,查找出自己眉心里的红痣,确实不是一个吉相,命犯桃花,但很不容易结果。这才恍然大悟,把与凤姑相好不成,归结为自己的命运不济。他抽空走遍了附近村庄所有的茔地,对哪里的茔地好,哪里的茔地差,也在心中估量了一番。但在当时的革命形势下,他守口如瓶,从来没有向人表露过他懂得阴阳八卦、堪舆方面的知识,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命运与别人的命运有何不同。
终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把自己务虚的一面,转向了务实,他一方面对制作农业简单机械乐此不疲,一方面开始认真地攻读医药方面的书籍,终于成了一个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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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1)
小宝的爹杜凤翔说的当民工修“淮唐小铁路”,是寨子里的一部分劳动力在解放以来,参加的第二次大型外出劳务活动。
第一次是在50年代,那个大跃进的时期。国家投资,在淮水市搞了一个大型水利工程,修了一座白沙湾水库。那是我们省自从开国以来,组织的最为壮观的工程,要在全省征集民工。在我们寨子里征的劳力并不多,只有十三个,其中十个是年轻人,另外三个是娶过媳妇的汉子。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正是刚刚娶了媳妇的杜凤桐,也就是杜小宝二爷的儿子。其他十个年轻人轻便利索,三个有老婆的人,走的时候,相当麻烦,女人们在后边哭哭啼啼,好像秦朝的孟姜女送万喜良修长城一样,让当时的大队支部书记刘大爷烦死了,好说歹说,才让这一小队人马上路。
这一帮子人在白沙湾水库工地,整整干了两年,用的工具不过是洋镐、铁锹、扁担、抬筐和石夯,就是用这种肩扛人夯的原始方式,竟然把白沙湾水库修成了。让寨子里的人伤心的是,老曾家的大儿子因为排哑炮不小心,被炸死了,那里的工程指挥部召开了一次大型的追悼会,并且给家里送来了两千块钱抚恤金,尸体没有运回来,就埋在白沙湾水库烈士陵园里,至今到了清明节,被当地一些小学生去凭吊。其余十二个人,也都成为建设祖国的功臣。上级为了表彰他们,让他们全部转业到长江边上,一个国营农场当农业工人。这十二个人,农场到白沙湾水库招工的领导,给他们发了盘缠,让他们回家探家后,统一集中到县里,用卡车拉他们去农场做工。还特别给成家的三个人多发了点钱,让他们把家属接了过去,一并招工。这是我们寨子里有史以来的一件大事,全寨子从来没有这么一大批人走出家门的,况且还是出去当工人老大哥!老年人回忆起来,只有旧社会抓壮丁时,才走过这么多人。临走的那一天,寨子里专门为他们召开了一次欢送大会,乡亲们很羡慕他们,也舍不得让他们走,帮助他们背着行李卷儿,送了一程又一程。
这一批人走了一千八百多里,到了湖北荆州东边百十公里的长江边上,全部傻了眼。原来这是一处一望无际的水洼子,长满了芦苇。他们的任务是修江堤,挖一人深的排水沟,围垦造田。一群人大失所望,大家纷纷议论,在家里也是干庄稼活儿,到这里仍然是干农业活儿,而且还没有现成的地块!这上级简直是他妈的骗人的。早知是这样,打死我也不来!可是既然到了这里,离家那么遥远,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有的人放声大哭,比死了爹娘还伤心。好在他们的生活很好,有大米、猪肉,还有渔民们从长江里打出来的新鲜大鱼。吃饱了,就不想家了。一群人反复商量了以后说,反正家里都知道我们是出来当工人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不能把人丢在家里。大家发了誓,谁也不许告诉家里,人人写了平安到达的家信,把这里的工作夸成了一朵花。
他们割芦苇,盖茅屋,与在北方根本看不到的那么多草蛇、蚊虫、蚂蟥和田螺打仗,与洪水和荒草搏斗,终于安顿下来。尤其是等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发到手里以后,他们才觉得在这里当工人,到底跟在家当农民不一样,有了点当上工人老大哥的味道,心情更加好了。他们都把首次发到手的工资大部分寄了回来。
他们寄回来的平安信和汇回来的钱,都是辗转迂回,比发出时晚了一个月才送到家里的,真实的书信、真实的金钱,把寨子里的人心搅到了沸腾状态。可是,这批农业工人,很多年没有人回来探家,未婚的男人娶到了以湖北姑娘为主的五湖四海的女人,都在那里成家立业,生了一堆孩子。十多年后,才陆续回来了几个说话已经南方化了的工人,他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却有着寻根问祖的热情和对家乡的眷恋。但他们回来以后,对在那里所吃的苦头守口如瓶,看看家里还是那副穷样子,又觉得在那里到底比在家里强,留下一些钱,依旧北雁南飞,很少有两次探家的。杜凤桐就仅仅回来过一次,要把杜小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