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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我写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我那七十七岁高龄的母亲,慷慨地将她保存了五十六年的“革大”毕业证书送给了我。这个在我小的时候险些让我给玩丢了的物件,现在说起来不知该怎么形容它的珍贵,我们家这位塌肩驼背、满脸皱纹的老妈,当年那个稳重端庄、飒爽英姿的“小鸽子”真的就是您吗?
翻开文英的“毕业证书”真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张已经发了黄的硬纸上清晰地记录着:
华北人民革命大学 毕业证书 民字第一八三二号
学生 刘文英 系河北省北京市县人 现年二十一岁
在本校第二期三十班修业期满
成绩合格 准予毕业 此证
校 长 刘澜涛
副校长 胡锡奎
一九五○年二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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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汁儿情结
纪元和文英当年认识的时候,俩人都是穷学生,没有参加革命之前他们之间有过一个“豆汁儿情结”。
在恋爱的花季里,我爸穷得是当啷乱响,没钱请我妈吃大餐,就拿豆汁儿糊弄人家。老北京的豆汁儿讲究又酸又臭,外加一盘泼上辣椒油的咸菜,几碗豆汁儿摆上来之后,就是一股子臭烘烘的热气。文英就低着头搓衣服角儿,腼腆得要死,于是纪元的脸上可挂不住了。
这豆汁儿毕竟没有咖啡高雅,他就对文英说:“算了吧,咱不喝它了!改日我请你去前门外的‘新世界’,先下馆子后看魔术,怎么样?”
那“新世界”的门票最便宜的也得是三十个铜子儿,还甭提吃饭了,这改日到底改到什么时候,连我爸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是过一天算一天,先糊弄糊弄傻丫头呗。
就在纪元尴尬无助的时候,文英把脸抬起来说:“怎么能这样糟践东西呢?你不喝我喝!”
说着话儿四碗豆汁儿就着四碟子辣咸菜,她自己就全给“吸溜儿”进去啦,糊了一嘴唇的辣椒油,跟抹了口红似的,辣得这位小姐直用手往嘴里扇风。
纪元被感动得呀,就差掉眼泪了,心说她知道我没钱,给毒药都敢喝!这样的姑娘太通情达理啦!太难得啦!于是乎暗下决心非她莫娶。
可后来慢慢地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敢情这丫头是个“豆汁儿脑袋”,属于见了豆汁儿就走不动道的主儿,用我爸的话说文英只要一上桌,就是喝一看二眼观三,在豆汁儿面前全无了姑娘家的端庄妩媚。
纪元就不干了,说:“我瞎感动什么呀?原来您是这份德行样儿!”
他是个挑剔人,于是俩人的恋情一度烟消云散。纪元跺脚去了“华大”之后,俩人就此劳燕分飞了,害得文英整日泪水涟涟,人比黄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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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追月”
然而,当文英去了“革大”之后,情况似乎又出现了转机。
某日她接到了纪元从河北正定的一封来信,信中除了给予一些工作学习的鼓励之外,末了加了句话:“再见面的时候我还请你喝豆汁儿。”
得!纪元后悔了,又开始招猫儿递狗儿的往回找补。文英自然是芳心大悦,赶紧地投桃报李。
于是这对进步青年,一个在“华大”一个在“革大”,从此重修于好,在革命的道路上志同道合,琴瑟和鸣了。
文英“革大”毕业后被组织上派到了唐山医院工作,纪元则邀请她到“华大”来和自己一起继续进修,就在文英不顾一切地准备“彩云追月”的时候,纪元突然又来信不叫她去了,说自己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不日即将南下,为解放全中国而浴血奋战!
最后,他特别地关照了文英一句:“请你把豆汁儿熬好了,等着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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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枪
在嘹亮的军号声中,纪元穿着军装背起行囊,大踏步地随部队向祖国的江南挺进。
来到汉口的时候,据说正赶上毛主席发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这一著名诗词,纪元便在汉口的某码头和战友一起照了张相,同时抄录了毛主席这首气势磅礴的“七律”一并寄给了文英。
照片上的纪元英姿勃发,一身土布军装显得特别合体,怎么看怎么像个年轻的“指挥官”,其实,在部队里他只不过是个文书而已。
这照片传到北京白家的时候,梦璋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朦胧中看了一眼儿子的照片便含着笑溘然长逝了。然而,纪元的这张戎装照,在白家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上下下都说纪元在解放军里当了“官”,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儿!有个别曾经算计过梦璋财产的主儿,这时候暗地里就冒了汗啦,还真有提溜着茶叶筒来巴结三奶奶的,为什么呀?害怕白家当年的这个小六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杀他们个回马枪!
部队继续前进,纪元就来到了广西,被分配到“桂林市军管会”工作,这会儿他可是真的发枪了。那是一把匣壳枪,因为枪筒有两个拳头长短,所以俗称“二把盒子”,据说是射程远,跟长枪有一拼。
我小的时候,父亲常用废纸给我们叠枪玩,给我叠的枪总是用两个纸筒接在一起,比我哥的枪筒长一倍。可哥俩一“开仗”这枪筒子就耷拉了,等于是打了败仗。于是我这个哭哇,哭得大鼻涕都过了“河”,怨父亲把枪筒给做坏啦。
父亲就哄我说:“这叫‘二把盒子’,你老子我当年耍的就是这种枪……”
可以想见,发枪的时候纪元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他端着这把真家伙,在桂林市的某照相馆里又来了个威风凛凛的“亮相”,照片冲出来以后,纪元用漂亮的钢笔字在背面题诗一首:
“二把盒子手中拿,眼瞪敌人咬钢牙。文武全才英雄汗(汉),打死老蒋再回家。”
诗写得马马虎虎,但正可谓革命的豪情高万丈!
他“眼瞪敌人咬钢牙”的时候,是想起了当年逼着白家“献铜”、“献铁”的伪警察,还是想起了草绳工厂里那个对着他“玩枪”的混蛋老板?也许都想起来了。
这一天纪元在笔记本中写道:“革命导师马克思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那些万恶的资本家们等着瞧吧,白纪元报仇雪恨的日子就要到啦……”部队毕竟是部队,纪元已经从一个落魄青年成长为一名革命军人。
然而复仇的火焰,在他的胸中一刻也未曾熄灭,且越烧越旺。手枪——这原本用来杀敌的武器,谁也不曾料到日后却变成了一块沉重的顽石,压在了纪元的身上,而且至死都未能把它给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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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油布雨伞
在部队里纪元主要做的是宣传和文书工作,轮不上他们去冲锋陷阵,所以在“南下”的过程中他没有参加过任何大规模的战斗,这就让纪元十分沮丧。他的“二把盒子”天天擦,擦得油光锃亮就是派不上用场。
于是他和战友们一起偷着跑到林子里练打枪,子弹没了,就用钢笔跟首长的警卫员换,一换就是一兜子,可劲儿地造。他们把树上的椰子摘下来摆成一排,椰子上画了鼻子眼儿,拿它们当反动派的脑袋练枪。南宁一带椰子有的是,再加上子弹“充裕”,慢慢儿的这枪法便大有长进。
据我爸说,后来哥几个最神气的时候是玩“甩枪”,就是一手叉腰一手拔手枪甩起来射击,子弹要打在椰子的中心。比赛时纪元虽说不上百发百中,但也总能获胜,于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就恨没有实战的机会。
四野南下到广西的时候,白崇禧指挥的国民党军队已是兵败如山倒。这一带除了被打散了的国民党小股残兵之外,主要的威胁是地方土匪。尤其这里靠近十万大山的地界,地形复杂,更是匪患频繁,所以上级要求所有后方的机关工作人员要特别防范当地土匪势力的骚扰。令人头疼的是这土匪可不比那些被打散了的国民党兵,他们各个身手矫健,枪法一流,有的人家是世代为匪,神出鬼没,给部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里的土匪还善打黑枪,所以上级又要求机关工作人员不得单独行动,外出办事必须是三人以上。纪元仗着他年轻气盛,偏不信这个“邪”,常一个人偷着往外溜达,结果还真就挨了一次黑枪。
那是个下雨天的中午,纪元打着把油布雨伞偷着出来给我妈寄“情书”,半道上只见林子里的树叶一抖搂,枪子儿就打过来了,油布雨伞被打了个洞,纪元拔枪还击,来了一个漂亮的“甩枪”之后,撒腿就往回跑。
回来一查验,那油布雨伞上的枪眼儿距离脑袋的位置就差一寸多,军管会的主任对纪元说:“小同志啊,要不是这把油布雨伞遮着,你的脑袋就开花啦!”
纪元这才有些后怕,结果被部队当了“典型”,挨了好一顿的批评。而那把油布雨伞自然成了纪元的“救命恩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得带着它,一直带回了北京。
大难不死的纪元,用这把“救命伞”当炫耀的资本,曾给无数人讲过无数次他的这个“战斗故事”。小时候在我哥和我的心目中,父亲就是个英雄!于是我哥蔫不出溜的偷着把这个“革命文物”拿出去向同学炫耀,一来二去地给弄丢了,这还得了哇!白家顿时翻了天,父亲扇了我哥多少个耳贴子,数都数不清,反正我哥的脸快成猪屁股了。
难忘的战斗
要是说纪元在南下的过程中,一次战斗都没参加过,这也未免欠公允,还真就冤枉了这位杀敌心切的热血青年。纪元不仅参加过真枪实弹的战斗,而且是抱定视死如归的态度,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差一点就为建立新中国而“光荣”了!
这次战斗,就像所有的革命故事一样,有惊险、有曲折、有浪漫、有结果。这题材挺适合教育年轻人,要是再把纪元当时的真实表现和感受加上,人们保准更喜欢听,用眼下时髦的话说这叫“人性化的表现手法”。
说的是纪元随所在的单位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七八个人分乘着两辆叫“嘎斯六九”的老式吉普车,半道上有一辆车出了毛病,就在司机修车的工夫却发生了情况。不远处的山包上有人头晃动,时放冷枪,同志们迅速下车,以“嘎斯六九”做掩体准备还击。
当时带队的是一位姓张的科长,是个参加过攻打四平,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东北老战士,他要求大伙节省子弹,不要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实力。敌我双方暂时就这么对峙着,偶尔你打一枪我还两枪,正应了那句老话叫“麻竿儿打狼——两头怕”。
纪元心里先是一阵狂跳,终于有了实战的机会了,但也不免感到些紧张。他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儿心想:“我虽然不是什么神枪手,但也是十拿九稳,敌人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反正有的是子弹!”
想到这里,把手就伸进口袋里去摸子弹,手一伸进兜里纪元的脑袋“嗡”的一下子,汗就下来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口袋翻了个遍,总共摸出来不到十发子弹,这才想起来,他的子弹前两天全在树林子里都“喂”了椰子。
纪元捅了捅左边的人说:“小李儿,借我十发子弹,回去还你二十发!”人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元又碰了碰右边的人说:“小王儿,借我五发子弹,就五发!回去还你十发,不,还你二十发成不?”这主儿更绝,根本不搭理他。
纪元就呆不住了,他左顾右盼,感到浑身的燥热,一会擦擦汗,一会又用枪管捅捅帽檐。纪元在这边的动静稍微一大,对面“啪”的就是一枪,子弹贴着头皮,吓得纪元赶紧缩颈藏头,大气都没敢喘。张科长迅速一枪点射,就听身边有人激动地小声说:“打中啦!”双方又暂时地沉寂了下来。
张科长冲纪元骂道:“姓白的,你可真是个书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疙瘩瞎忽悠。借子弹?咱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还另说呢,到时候您拿什么还人家呀……”
纪元不再吭声了,把仅有的几颗子弹全给押进了枪膛。他屏住呼吸向对面瞄准,却不知不觉得手在发抖,他想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镇静一下,就听见旁边有人嚷:“哎哟!你他妈掐我干吗?”咳!原来还掐错地方了。
纪元自知乱了方寸,自己骂了自己一句:“真操蛋!”然后用两只手握着枪向对面瞄准,这才感觉好一点。对面一阵密射之后,敌人开始往下冲了,就在能看清楚人影的时候,张科长大吼一声“打!”同志们开枪射击。
纪元打了一枪,眼见不远处冒了股尘土,就知道是子弹打偏了,心想:这不是我的长项,我的长项是“甩枪”!于是他跪在地上一枪甩了过去,妈的!还是没打中。
这会他可红了眼啦,得找到在树林子里“甩枪”打椰子的感觉才行!纪元猛然站起来,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