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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宏新的苦心经营,并没有白费,张父很快就对他产生了好感。中午大家在国土资源部十三陵培训中心吃饭,张父把孙宏新拉到身边位置,跟他大谈老庄孔孟。孙宏新叫苦不迭,只得虚与委蛇。不过,当他发现张燕南虽然和那两个竞争对手聊天,但眼睛却时不时打量他两眼,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风生水起(3)
用过午膳,经张燕南提议,一行人前往十三陵高尔夫球场。张老爷子拉住正准备尾随出门的孙宏新,非要让他陪着去休息室,继续探讨老庄之道。孙宏新焉能答应,吃饭买单已经被那个强壮的李总无比凶悍地抢到手,后续节目,如果他还处处受制于人,那么这场生意,恐怕就要风吹云散。于是,孙宏新委婉地对张父解释:“老爷子,老庄哲学太深奥,我这人又太浅薄,一时半会还真领悟不了里面精髓。得,改天我专程到府上拜访您老,向您老请教咱们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张经理留过学,听说高尔夫玩得倍儿好,今儿个,您得允许我向他多学习学习。”
老爷子一脸不屑地说:“我就纳闷儿了,会玩高尔夫有什么可得意的?这样吧,哪天你来我们小区,我教你打门球,这玩意儿跟那玩意儿差不离。”
孙宏新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帧图像:一帮老头老太头戴地摊上淘来的五元一顶的棒球帽,倒拖球杆,步伐蹒跚,像慢镜头似地移来移去……不由得毛骨悚然,慌忙把头猛点,随即转身向已到门外的张燕南一行撵去。
在那满眼绿色的草坪上,高大挺拔的张燕南手握球杆,微微弯腰,似坐非坐,一动不动盯着脚地上的白色小球,宛如一尊完美的古希腊雕像。孙宏新作为性取向完全正常的男人,也感觉到这雕像浑身都散发出浓烈的男性魅力。
就在他稍稍走神的当儿,张燕南已经拧腰挥杆,白色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长了眼睛似的坠落在球洞不远处。孙宏新和李谭二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更令孙宏新叹服的是,有一杆球必须先穿过一棵长势葳蕤的松树,再越过一道溪流,按较安全打法,多数人会打低平球,让球从树枝中间穿过;然而,张燕南却打了一杆漂亮的高弹道球。只见那球越过树梢,稳稳落到小溪对岸球洞区……
等到张燕南打完18个洞,孙宏新挢舌不已,李总和谭总两个却一边鼓掌,一边抢到张燕南身边,虚心地向他请教球技。又被对手先发制人,孙宏新很惭愧地拍拍脸颊,向他们三个拢了过去。
张燕南侃侃而谈,好像很乐意在高尔夫上无私地指导别人。那位李总,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似乎就想证明什么,只见他抓起球杆,很熟练地打了杆漂亮的左旋球。
李总炫完球技,不无谦卑地向张燕南请教:“张经理,你是行家,你瞧我这杆打得怎么样?”孙宏新注意到,张燕南眼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还行。挺好。”
那个谭总却显得无比笨拙。也不知他是真笨,还是假笨,反正张燕南手把手教他怎么站、怎么握、怎么挥,三番五次他都没领悟到其中窍门,气得张燕南对他袖手不管,转身教起孙宏新。
孙宏新既没像李总那样锋芒毕露,也没像谭总这样烂泥难扶墙,而是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位高材生的角色。他太清楚这样的游戏规则了:无论职场商场或者官场,如果你还处在食物链下游环节,那么食物链上游环节的人,就好比一只老虎。面对老虎,你不能扮演豹子的角色,那样会让老虎感到压力、威胁、挑衅,结果要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要么一山难容二虎,人家从此不尿你这一壶,不爱搭理你。与此同时,你也不能扮演一只愚蠢的驴子,那样会被老虎毫不犹豫地吃掉。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扮演一条老狐狸,有点胆量,有点狡猾,这样才能陪着老虎把游戏玩下去……
果然,张燕南逐渐流露出很想和孙宏新继续玩游戏的苗头。从高尔夫球场出来时,张燕南有意走近孙宏新,悄悄递过去一张名片:“改天到公司来,咱们再往细里唠唠。”
孙宏新点头哈腰接过名片,心里难免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骄傲,于是一边暗讥李谭两位“真他妈的肉”,一边寻思犒劳自己的法子。对了,从十三陵到城里,估计也就晚上七、八点左右,完全可以约苏苗苗出来逛街、购物、吃夜宵……鱼儿已经上钩,可以慢慢收线了。
情深不寿(1)
那天早晨,看到白色床单上的殷红血迹,罗豆先是惊呆,接着很快就被呼啸而来的幸福感淹没。苏苗苗居然是处女。难怪当时她浑身颤抖,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小腹还发出叽叽咕咕怪的不明响声。
因此幸福的同时,罗豆心里涌起一阵歉疚。他想起高中时代躲在被窝里看的那本《初刻拍案惊奇》,在“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巷”一章里,凌濛初这样写道:“那女尼道:‘相公可怜小尼还是个女身,不曾破肉的,从容些则个。’” 早知如此,他罗豆也要刻意温柔,备加从容的。
以后再加倍对她好吧,罗豆这样安慰自己。
谁知接下来几天当中,苏苗苗竟然对他视而不见,好像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这种感觉让内心原本塞满幸福的罗豆,平添了几分烦恼。难道她是因为女孩子特有的羞涩,故意跟他暂时保持距离?还是她已经把自己完全交出,接下来应该看他罗豆的表现了?
能有什么表现呢?罗豆忽然想起东方新天地那款欧米茄手表。那天他尽管故意跑到吸烟区吸烟,但那款手表带给苏苗苗的欣喜,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罗豆记得,手表打完折扣也要一万八,自己两张银行卡加在一起,还差那么三五千。参加工作将近一年,罗豆处理月薪的惯例雷打不动:40%寄家里,30%自己存银行,30%每个月零花。老爸教书,老妈在信用社上班,家里并不缺钱,但老妈怕他不懂理财,坚持暂时替他保管。老妈放出话来,不到他结婚办喜事,这些钱天王老子也别惦记着。
自己存款不够,家里又早约法三章,所以这三五千差额,罗豆只好从老同学身上发落。本来猴子跟他关系最铁,可惜他毕业后去了上海;蚯蚓在四通上班,薪水最为丰厚,可那小子过于好色,自从上次一起吃饭后,罗豆已经决定跟他适当保持距离;眼镜蛇比较豪爽,可他刚进国家计生委没多长时间,手里估计没啥库存。想来想去,只有航天二院的熊猫比较倒霉,被他最终锁定。
周五那天下午,他从永定路熊猫那儿顺利借到钱,兴冲冲返回信息中心,决定明天就去王府井一趟,将那块手表买回来。
上到二楼,罗豆的目光迫不及待地穿过那条长长幽幽的走廊,抵达宽敞明亮的机房大厅。在罗豆心目中,那里已经不是机房大厅,而是伊甸园,里面有个和他一起偷吃禁果的夏娃。
可是,罗豆很快就停下脚步:只见走廊彼端,苏苗苗正低头和谁打电话,由于距离较远,听不到通话内容,可她脸上忽隐忽现的娇笑,却可以一览无遗。罗豆心里打个突:难道上次发薪水她买了手机?随即想到在这个信息化时代,手机还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因此也没过多琢磨。
苏苗苗见他走来,慌忙结束通话,坐回到电脑桌前,随手将手机塞进坤包,脸上神色颇不自然。
“明天……”明天周六,罗豆打算让苏苗苗和他一起去王府井。
苏苗苗却把他的“明天”扼杀在摇篮里,打了个呵欠说:“困。我要睡会儿。”说着拽过坤包,垫在肘下伏案假寐。
静静凝视她那瀑布般流垂下来的秀发,还有那微微起伏的香肩,罗豆心里没有责怪,反而涌起茫茫怜惜。他想,干脆先不告诉她,等明天把手表买回来,再给她来个突然袭击。罗豆理工出身,但从小就喜欢书法、音乐、文学,骨子里面有浪漫元素在潺潺流动。
如果那天罗豆打开苏苗苗坤包,就会看到里面躺了一个昂贵的新概念手机,参考苏苗苗目前购买力,这款手机的来龙去脉显然值得怀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情深不寿(2)
可惜,人生没有什么如果。第二天太阳刚出来,罗豆便挤上公交车赶往王府井。买好手表,他又去西单图书大厦转悠,想给自己买两本书。在大厦三层,罗豆无意中碰到眼镜蛇。两个人哈哈大笑。一起吃过午饭后,眼镜蛇非要拉着罗豆去他单位看看。
一番周旋下来,待赶回74号院时节,那日头已经偏向西方。满天夕阳中,罗豆迈着轻快脚子在甬路上飘过。招待所灰色墙壁上,攀满了生意盎然的爬山虎。他内心里面,同样也是满目苍翠。
靠近招待所大门,罗豆似乎一下子从炎热的火焰山滑入酷寒的西伯利亚,严重的温差仿佛一把张小泉剪刀,将他头归头身归身剪成两段。
门边停着一辆黑色别克,孙宏新和苏苗苗一前一后从门后转出。前者手里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后者手里抱着一只粉红色玩具熊。看到这只玩具熊,罗豆心里才开始刺痛起来。这是他上个月送给她解闷的小礼物。
孙宏新一眼瞥见失魂落魄的罗豆,笑眯眯扬起手来打招呼。苏苗苗却迅速打开车门,泥鳅那样灵活地钻了进去,好像外面充满了杀气,只有躲进车里才比较安全似的。
孙宏新打开车后盖,将行李箱塞了进去。罗豆麻木半天,终于苦笑摇头,掏出一支香烟,哆哆索索地点着了。吸了两口,他才走近车门,俯下身来将嘴里含着的烟雾朝苏苗苗脸上喷去。
苏苗苗猝不及防,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孙宏新闻声从车尾绕过来,怜香惜玉地看了眼苏苗苗,随即恶狠狠地问罗豆:“你这是干嘛,耍流氓啊?,
罗豆没理孙宏新,只是微笑着问不断揉眼睛的苏苗苗:“真想好了?准备让他给包了?”
孙苗苗擦去被香烟熏出来的泪水,将脸别到另一边,冷冷地说:“我不欠你什么了。”
孙宏新坐进车内,牢牢关上车门,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笑呵呵对罗豆说:“欠什么啊,是钱吗?我说小罗,生活上要有啥困难,完全可以跟我说嘛。我这个科长……”
“开——车——!”苏苗苗突然尖声大叫,把孙宏新和罗豆都吓了一跳。
罗豆忧郁地看着那辆别克拐过屋角,消失在视野之中,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
过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掏出口袋里那个装着欧米茄的表盒,呆呆看了两眼,忽然拔脚往屋角跑去。
74号院除了信息中心,还有大小数十家国营工厂、事业单位、民营公司,占地面积极为可观。罗豆在那拐来拐去的水泥路上奔跑半天,才冲到大门口。
马路上车来车往,那辆别克早已淹没在车流当中。罗豆放弃了追逐,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汗水大滴大滴从脸颊、脖颈掉下,经过照晚映衬,仿佛断了线的血珠,一颗颗滚落尘埃……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英俊经理(1)
从空中俯瞰北京城,能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那些摩天大厦便仿佛棋子,被死死嵌在棋盘上。在这棋盘东部,有一条带子比较醒目,弯弯曲曲如长蛇,自北京、香河、天津、北戴河……向北逶迤,直到东北沈阳。这条带子便是京沈高速公路。
京沈高速东五环收费处附近,又有三五柱状建筑物高耸入云,引人注目。那是高碑店电厂的烟囱和冷却塔。白白的水蒸汽终日向四周氤氲开来,让人无形中领略到现代工业气息,以及大都市那份特有的紧张、忙碌。
不过,往西过去里许,却能看到另一番气象。通过改造的通惠灌渠潺潺流动,南岸是一排排低矮四合院,北岸一幢幢明清仿古建筑,里面古色古香的木雕家具琳琅满目。潺潺流水声、幽幽古琴声、茶楼里生意人低语声……这便是朝阳区高碑店村的千米漕运文化街。
这条街尽头,京东商业圈小有名气的远翔集团便坐落于此。
张燕南站在远翔办公楼五楼茶色玻璃后面,眼望远处冷却塔不断冒出的水蒸汽呆呆出神。
就在昨天,公司库存部的崔经理告诉他,远翔最近发到嘉乐福、沃而马、立客隆、华谱等各大超市的货件,有一批涂料被检出苯含量超标,遭到下架处理,库存部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崔经理属于脾气暴躁的实干派,当年跟着董事长张远方白手起家,一起馒头就咸菜打江山,是远翔不折不扣的老资格。如果他没瞧在张南燕是张远方亲侄子份上,估计早就把采购部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饶是如此,张燕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