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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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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还阳。”殒星炯炯的暗眸里透着坚定,一字一句道来,有如炽焰烙印,“我要报仇。”

第二章

这是怎么回事?

神情疲惫的震玉枯站在大宅前,眼前的华宅大院,不是她记忆中总是进出频繁、人海热闹如潮的官家别邸,眼前,只空留繁化似锦的庭园,但宅里,却是众音渺然无一缕人烟。

在总管的催赶下,及时在封城之前逃了出来的她,大老远地离京来到了娥眉村,还未走至二娘的娘家,她即隐隐察觉了村里的不对劲之处。

以往,在这村里之中,随处可见家家户户、左邻右舍在村里的街道两旁嘻笑谈天,可今日却不同,自进村直至走至二娘的娘家她不但是在这里找着了寂寂的空村一座,就连四周街坊邻居也如同宅里的人一般,全都消失无踪。

“震玉姑娘。”正当她怔忡出神之际,身后,一道男音唤醒她。

震玉飞快地旋过身来,打量着不明的来者,不知这名一身家仆打扮的男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他好心地对她解释,“这里日前就已是空村一座了,你要投奔的人,也已不在。”

“你是谁?”她将包袱紧捉至胸前,戒慎地盯审着这个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人。

“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他朝她摆摆手,“我是天文占侯的家丁,小人名叫痊夏。”

震玉扬高了黛眉,“占侯的人?”天文占侯不是远在京兆吗,怎会突然派人来?

正欲解释的痊夏往前朝她跨进一步,就见她防备地马上后退了数步后,他便识相地止住脚步。

“自姑娘出城后,小人便一直奉命跟在你的身后。”痊夏深吸了口气,将两手收进袖里耐心地向她解释。

“你跟着我做什么?”这个人……该不会是圣上派来拿她归案的吧?

痊夏紧敛着两眉,“我必须保护你。”

她的脸上写满不信,“保护我?”就算她爹生前与占侯交情不错,可也没有好到连她出逃之时,占侯会好心地派人来照顾她的周全。

“除了保护你之外,占侯他……他还托我来代他向你说句话。”他的模样渐渐地变了,眉心不断靠拢深聚,一张经历风霜的脸庞,写满了勾留在心底的难言之痛。

震玉默不作声地瞧着他,越是将他看久,她便发现他的面色益发惨淡沉重。

她小心翼翼地问:“告诉我,是占侯他……出事了吗?”

没料到她会猜到的痊夏,经她一问,喉间随即一哽,藏在眼底“侯爷他……”他哀恸地顿跪而下,脸上泪水纵横,“侯爷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震玉的脑中昏了昏,怎么也料不到竟真会是这样,“怎么死的?”怎么会?占侯年方四十正值壮年,怎会突然死了?

痊夏不断以袖拭泪,“暴毙……”

暴毙?这种理由,谁会信?

“他派你来对我说什么?”震玉强压下满腹的疑问,试着想借由更进一步的问话,好来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要我来告诉你……”痊夏以额触地,惭愧得不肯抬首看她,“他说,他很抱歉,是他害了震家。”

她猛地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荧惑守心天象,是假。”他咬咬牙,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这个天象,是侯爷一手捏造的,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在那一瞬间,震玉觉得他的话,像把蓄满劲道的疾箭,一箭强行地穿越过她的脑际,令她有片刻的空洞,而她的双耳,轰轰隆隆的,有如万声齐鸣,似乎是绝望得不愿把他的话给听得太清楚。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种种,如潮水般地涌至她的面前,爹的不得不尽节、灵堂上高奉的留国侯匾额、二娘不断催促她远走的摸样、空村一座……这一切,只是个骗局?不是尽忠,也不是尽节,而是假的、遭人骗的,赔上一条命换来的,就只是个谎言?

“假的?”她无法承受地一手抚着额际,几乎难以成言,“你说……那是假的?”

痊夏担心地扬首看着她苍白的玉容,“震姑娘……”

“我爹……就为了一个捏造的天象枉死?”不能接受这事实的震玉,心神恍惚地频频摇首,两脚不住地后退。

他不忍地上前拉住她,“震姑娘,侯爷也很自责。”

“自责?自责他为何要这么做?”她回过神来,眸中恨意无限,带恨怨伸出双手捉紧他的衣领,愤涛难止地问,“他怎可以这么对我们?他可知他一手对震家造成了什么?我爹与他以诚相交至今,为什么他要害我爹?”

痊夏也是有苦难申,“别怪我家侯爷,他也是被逼的……”

“谁逼他的?”震玉不肯放过他,更是步步追凶,非要将坑害一门的仇人追讨出来,“是谁要他撒这弥天大谎的?”

“翟庆。”他拭净了脸上的泪,试着平缓下心绪后,娓娓向她道出人人所不知的真相,“是翟庆想除掉震相,故而逼侯爷捏造了荧惑守心。”

她空洞地凝视着他蓄满痛苦的眼眸,缓缓松开双手放开他。之前,任凭她再怎么去猜测她爹生前在朝中有何政敌,她也料不到,要陷她爹于死的人,竟是那个曾经来到府上,好心指点她爹以死保节做为退路的翟庆。

“为什么会是翟庆?”她怎么也想不透,直觉地只想要驳斥,“不可能,当年我爹能够当上丞相,还是经由翟大人一手举荐,他没有理由要害我爹!”

他冷冷直述,“他会举荐震相,是因他自知他在朝中不得人心,朝中同僚们倾向震相的人太多了,他若是想登上丞相一位,就只有想法子先除掉震相。”

重重迷网自她的天顶撒了下来,围困住她,令她跌跌撞撞的怎么也走不出来。

“我不懂……”以往她所见所知的,只是一幅简单明白的白纸,而今却像遭人泼了黑墨般,澄净的天地乌乱成一团,她看不清。

“你还看不出来吗?”痊夏两手握紧她的肩头,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翟庆先是将震大人推上丞相之位,而后伺机再以荧惑守心一事,借由圣上之手除去敌人,如此一来,翟庆不但除去了在朝中视为水火的心腹大患,还可顺理又成章的一并接受丞相之缺当朝为相!”

团团黑雾被驱散去,震玉的天地霎时澄明了起来。

无法光明正大地在朝中胜过她爹,无法夺得丞相之位,便先埋伏、先设局,举荐她爹为丞相后,再伺机等待,直至时机成熟了,便借荧惑守心之事除去敌人,此番杀人,不带一丝痕迹,他的两袖,甚至没沾上半分血迹。

他好歹毒的心肠。

无边的恨意,像是穷凶恶极的魍魉恶兽,一下被紧束的胸腔放出来,紧紧依附在她的身上,她咬紧唇瓣,止不住一身的哆嗦。

她愤怒得连声音里都带着颤意。

“告诉我……占侯真正的死因是什么?”现在,她什么都不相信了,那些被掩盖在手段下的真相,才是她此刻想知道的部份。

“是鸩杀。”痊夏两手紧紧握成拳,“翟庆怕捏造荧惑守心一事会败露,所以就派人暗地里毒死了侯爷,他还毒死了侯爷全家……”

澎湃裂岸的怒涛一波波地拍岸,盛怒之余,为自己枉死的亲爹,震玉心疼如绞,她咬紧牙关,愤愤地抬起头,心火化为一股股的动力,推动她的双脚前行,她转身踏出步伐,走得甚急甚快。

“你要上哪?”痊夏三步作两步地追上她,大感不妙地伸手将她拦下。

她直视着他,“我要回京。”

“你不能回京!”痊夏大声地反对,“我大老远地追来,就是因侯爷不希望你回京再为震家多添一道冤魂!”

“我不回京谁来告诉圣上真相?”震玉紧咬着唇,用力得连唇瓣都渗出些许血丝。

“就算你说的是真相,又有谁会信?”他苍凉地问,问得比她还要无助。

因事实逐一被揭开,仇痛一扣接一扣而来,使得她盲目之余不得不承认,她真没想到那么多。

见她有所领悟了,他又续道:“震相一死,翟庆就是新相,在新相的手掌心底下,真相会存在吗?谁又会信你这一个待罪之人?你若是回京,翟庆头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

“我不信翟庆可以一手遮天……”震玉轻轻摇首,在她唇边的喃喃之声,像是想要说服她自己。

“听我的,把你知道的忘掉,别去想翻案或是洗刷些什么,那只是痴人说梦,都只是于事无补。”他急于想阻止她铸下大错,苦口婆心地劝,“更何况圣上早已下诏要缉拿震氏一族,你不能在此时自投罗网!”

她却酸楚地笑了,“就是因为知道圣上要拿我震家,所以我更该回去。”

“别回去了,震府……已是一座空宅了。”痊夏再把她离京后所不知的一切说出来,好借此打消她的心意。

“我知道,二娘他们已经先避祸出京了,他们就跟在我的身后,他们很快就会追上——”她没忘记在临走前二娘的交代,可痊夏却冷酷地戳破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们不会来的。”

寒意瞬间泛过她全身,“你说什么?”

“在你离城的那日……”他不忍地别过头去,“御林军就已奉命抄家并将震府所有人都捉拿到案。”

他们没有逃出来?就只有她一人及时获救?恐惧密密麻麻地笼罩住她,仿佛她是个即将溺毙的人。

“圣上……想拿他们怎么办?”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二娘他们不会像爹一样……

“圣上已下诏择定行刑之日,再过几日就……”他顿了顿,最终,还是硬将话尾吐出,“就将震氏一族们送至京外西郊法场伏法。”

“我要回去,我要回京……”震玉甚至没将他的话听完,急切地转身欲跑。

痊夏用力揪着她的手臂,“你不能回去,你一去就死定了!”

“放手,我要救二娘他们……”她奋力想挣开,一颗心紧紧悬在那些就将被推入死亡囚牢里的亲人身上,她不允许命运这般拨弄她和她的亲人。

“你救不回他们的!”明知不能为而为,这跟去送命有什么不同?

“就算救不回他们,我也不苟且偷生,要死,我们全家人也要死在一块!”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就这样失去了他们,那么孑然一身的她,还能剩下些什么?她不要独活。

“震姑娘!”

遭她挣脱的痊夏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在她身后放声大嘱,但他的喊声却蓦然中断,只因他见她跑得太急,以致不慎撞上了与她同一方向往前走的男人,在遭她不经意的一撞后,那名一袭黑衣的男子停顿了一下脚步,不久,又继续前行。

望着与震玉擦身而过的那名男子,痊夏不知怎的,一股恶寒自他的脚底窜至他的头皮,当他在斜阳下清楚了那名男子的身影后,他用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并且止不住一身的狂颤。

那男人,没有影子。

¢¢¢¢¢¢

春日守信如期,一如以往翩翩降临人间大地,暖阳一照,整座京兆沉浸在浓郁的百花香气中,扶柳绿映十里水波、游人如织,这年的春日,水波被鲜柳透映得特别鲜绿,水面上,点点染映了数不尽的百彩花色,远望过去,河道的水面,就像是一张巧织娘精心织就的彩锦。

河岸边,某座高朋满座、食客如织的饭堂里,在这日近正午的叫分,掀起了丝丝的凉意。

这阵寒冷的气息,来自于饭堂的角落,那名头戴乌纱罩帽,手心一柄造形不似中原长刀的男子。

“客倌。”跑堂边为他擦净桌面,边热络地招呼着他,“您要点些什么?”

“水。”殒星搁下了手边的长刀,隔着罩住脸庞的乌纱对他开口。

“水?”他脸上职业式的笑容当场僵住。

“水,清水。”

跑堂脸上的笑意就快挂不住了,“就只要水?您不多点几道小菜或是充饥的——”

“我只要一壶水。”殒星扬起头,微微掀开纱巾一隅,一双冰眸直视进他的眼底。

“马上来、马上来……”被他一瞧,浑身上下不自觉泛过一阵冷颤的跑堂,当下也不敢再为老板多揽些生意,慌慌张张地退离他的席间。

不久过后,他所要的清水送至他的桌上,他微微揭开乌纱一隅,低首俯看着碗里的清水。

明透的水色,看来是如此清凉解渴,他举碗一饮而尽,感觉凉凉的汁液顺着喉一路滑下,润泽了干涸的喉际,但不过多久,那份焦渴的难以忍受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些年来,他不曾感到饥饿过,他总是觉得口渴,喉际干燥得如野火燎原,即使他来到人间后不断喝下大量的清水,试图镇压下那份无法摆脱的渴切,却仍是止不了他的渴。

每一回饮水入喉,好似总是在提醒着他是鬼的身分,虽说,鬼后已向佛借寿以让他回返人间,让他有了人的形体,不只是看来与常人无异,也能自在地在阳光下行走,生活也能与常人无多少差别,但骨子里,他仍是一只鬼终究不是人,而且,他能以这形态停留在阳间也只能维持百日。

这样就很够了,他并不贪心,对他来说百日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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