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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庆转过身,盯住他看了一会儿,缓步走到他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苦笑道:“好好好,还你的债,不管你想干什么,舅舅这回也豁出去帮你一把。不过,说好了,要干可得好好干,不能像过去自己当老板时那样独断专行我行我素了。”
亢河看着郑国庆苦笑的嘴角,心里一阵感动,紧紧抿住双唇用力点了点头。
“过了元旦公司就要开始正式运作,我会把你介绍给主要领导的。你和我的关系也暂时要保密,除了葛总别对外人说。至于你在公司的职务,我还得和葛总商量商量,到时候再说。这段时间里你耐心等待,别再出事……”
“放心吧,舅舅……”
“叫我什么?”
“噢,对了,是郑董事长——不是副的。”亢河笑了。
郑国庆留住亢河吃完午饭才放他走,下午便飞回了香港。亢河出了酒店,沿着喧嚣的马路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眯着双眼东张西望。他在一家电影院前驻足,仰头看着橱窗里的电影海报,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轻松一下看场电影。他买了票一头扎入黑漆漆的影院,对银幕上生离死别痛不欲生的一对情侣颇为同情,不禁想起了昔日在办公室里与刘雨新的唇枪舌战:他坚持认为电影只是一种形而下的娱乐游戏,在神圣严肃的艺术殿堂中只配充作一个配角,而雨新则反唇相讥说他是瞎子摸象……亢河的双眼盯住银幕可脑子里却走了神,直到影院里灯光大亮观众离席他才发觉已经散场了——他只记住了一个片名和开头。
走出放映厅,他立刻被强烈的光线反差刺激得双目难睁晕头转向。门厅里人头攒动喧嚣一片。他置身在散场和入场的两股人流中,身不由己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进时退忽左忽右,最后竟被卷到了门厅右侧的女厕所门口。他看见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有一双杏仁大眼正对他怒目而视,吓得他急忙掉头他顾,同时奋力侧身向外挤,企图脱离这令人尴尬的境地。可是身边忽然有人尖叫起来,他觉得自己的上衣被人用力拉扯几乎脱身而去,扭头望去却是一只坤包纤细的背带挂住了自己西服的扣子。那只坤包的女主人怒容满面叽哩哇啦连喊带叫,可他一句也听不懂。挣开那条讨厌的背带后他抱歉地对身后甩下一句他认为十分得体的回答:“小样……”
博傻 九(6)
他在这混乱交杂的人群中很快就将那部刚看过的电影名字忘记了。
在夕阳隐没但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暗时,亢河回到了店里。他抱歉地告诉黄建华他去了一个朋友那里,然后又去看了场电影。吃过晚饭后黄建华说想跟他谈一谈,亢河心想他一定是忍不住了。
“我从内心里尊重您并且非常渴望能跟着您长长本事。”建华真诚的样子令亢河颇为感动,“大学毕业三年多了,当初的那点傲气和棱角早被磨平了。现在我才知道,经商真不是拨拉个脑袋随便谁都能玩的……”
“是啊是啊,老话常讲三年学成秀才,十年学不成买卖嘛……”亢河深有感触地应和道,“如果是小打小闹的倒还无所谓,要想玩大点儿,真难啊!”说着他把目光眺向远处楼群广厦之间的一小片天空,心里涌动起一阵悲慨和凄凉。
“亢老师,”建华望着他感慨万分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亢老师,恕我冒昧,您不允许我打听您到海南来的原因,可是……”
“可是你一直很想知道,是吗?”亢河抢过建华的话微笑着说。他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平静地注视着建华那张诚实真挚的脸,含着笑意爽然道:”好吧!我告诉你,并请你记住一个名字……”
当亢河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恰好有一辆载重卡车从店前轰然驰过,飞扬起的尘土把这个名字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铠甲——夜色已经深沉,无数繁星当空闪烁,这座日渐繁华喧闹的港口城市在四季如春的暖风中舒适恬静地打烊了。街上开始出现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闲人,酒馆里驻扎起吆五喝六的醉鬼懒汉,娱乐城里倚偎着浓妆艳抹的卖笑女子,别墅洋房里摆出彻夜不休的牌局……同在这一片安详宁静的夜空下,同在这背山面海的上好风水之地,亢河在那辆卡车驰过之后的很长一段沉默中,无奈地将那个蒙尘的名字和这座沉沦的城市一起划归自己命中注定。
“……付从之!记住这个名字。他无所不策无所不划,对人对事对命,对一切!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但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亢河异常严肃地板着脸,时间一长,他的嘴角竟有些抽搐。
“可是……”黄建华迟疑道,“记住这个名字做什么呢?”
亢河的目光徒然间窜起,冷峻地射入建华的双眸,俄顷,又变得迷乱起来。他把头侧向窗口,悠然一声苦笑:“是啊——败军之将,岂可言勇?况且,人家的名声如今四海远扬,而我,连真名都不敢用,整个一贼!亡命之贼!还惦记着……嗨!不自量力啊!”
“亢老师,”黄建华在沉默片刻后挤出一脸笑容,“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他的话音一顿,似是在斟词酌句,又没了下文。
亢河振了振精神,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道:“建华,你说要找我谈谈,咱们说正题吧。”
黄建华愣了一下,似是忽然忘了谈话主题,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嗯……”
“有话就说嘛!有什么可顾忌的?”
“我是说……是说您这两三个月……嗯怎么说呢?我觉着……觉着您似乎……”
“似乎不务正业是吧?”亢河开心地笑道。他见黄建华没吭声,大概是默认了,摇着头说:“建华呀!怎么跟你说呢?这两三个月我的确是没干什么,可是,你仔细想想,又有什么事真正值得咱们一干呢?”
黄建华仍旧没吱声,一脸迷惑地望着亢河。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博傻 九(7)
“建华,别着急,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不过我要跟你打个招呼,要做好打官司的准备——当然肯定不会输。还有,把手头的这些旧货尽快处理干净,准备回北京。”
“回北京?”黄建华大惑不解似的惊讶道,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亢河沉着地点头,又说:“别大惊小怪的,带着七八十万块钱回北京还不算衣锦还乡吗?”
“七八十万!”黄建华“腾”地从椅子里窜了起来,五官挤作一团,以为听错了。“亢老师,您要干什么?咱们可是正经商人……”
“我也没说要抢银行撕绑票,你坐下坐下听我慢慢说……”亢河一边笑一边示意建华坐回椅子里,同时掏出烟点上,“还记得上一批的那300台录像机吗?那是一个圈套。”
“在海南,有时不骗是赚不着钱的——当然我主要是指流通领域,特别是像咱们这种没本金又没后台的。咱本来都是正经生意人,谁让咱被逼得实在没招了呢?只好害一回人了。再者说了,他们的录像机全是走私来的,他们有本事拿到合法的手续坑国家,也让咱骗他们一次。”
“……”
“但骗也不是拨拉个脑袋谁都能骗出来的,要靠智慧,要有技巧。”
“策划?”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什么策划,这是典型的高级骗子,跟策划一点也不沾边!”亢河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我用第一批货赔本赚了个吆喝,这吆喝为的就是让海金公司放心大胆地把第二批货发过来,而不再谨小慎微地和我们签什么合同。”
“这年头合同其实也没多大用。”
“不不你错了!听下去。”亢河胸有成竹地说,“第一批货我给他们打了个收条,上面写明了收货量特别是收货日期,这与第一批货所签的合同是完全相符的,我提前将货款支付给了海金公司,因为我心急如焚地想得到一张纸:发票,这是最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当然,还换取了他们的信任——这年头守规矩的买卖人比贞节牌坊还少见!”
黄建华笑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听着。
“……第二批货才是正角儿!结完第一批货的货款后他们要给咱们一张发票,就是这张。”亢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发票递给黄建华,又继续说,“这张发票上的日期是12月17日,这表明,双方已经完全结束了300台HD100型松下录像机的买卖关系:货款两清了!”
“可是第二批货……”
“什么第二批货?”
“就是上个星期又来的300台……”
“货款我结了,没事啦!”
“结——了!”建华吃惊地大喊道,“我……我我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发票!”
“这这这……”建华手拿那纸又薄又软的发票张嘴结舌目瞪口呆,“这是第一批货的……”
“什么第一批第二批第几批的?我就从海金公司进过一次货300台整,哝,这是发票,货款我已经给了!”
“可是……可是……”建华的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可是人家手里有你签字盖章的收条!”
“是啊!是有一张,12月15日的,就是这张发票上所应结的货款,15日我接的货,17日结的账,这是发票。”
“可是第一批货的收条……”
“已经——被——我——撕了!”亢河面色从容一字一顿地解释道,“现在,咱们手中有一张300台HD100型松下录像机的结款发票,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我们都不欠对方什么!至于现在后库里的300台,嘿嘿……”亢河拍着建华的肩膀笑得有些无奈,“将近100万呢!货主是顺昌电器经营部,与任何公司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博傻 九(8)
“哇塞——”建华恍然大悟,兴奋地摩拳擦掌满面生辉,“真他妈爽!爽透了气啦!亢亢亢老师这这这真是绝了!绝了后啦!”
“所以我跟你说要做好对方和你打官司的准备,但我们肯定输不了!另外,对方吃了哑巴亏,想必也不会就此罢休,海南这地方挺乱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所以你得赶快准备准备,把手头的旧货处理一下,带上几十万,走人!”亢河靠近建华认真地说,同时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按了一下。
“那您呢……”建华关切地问,“您跟我一起回去吗?”
“那怎么可能?回去自投罗网?”亢河转过身走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车灯瞬间闪亮横扫而过。他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笔钱咱俩二一添作五,平分,然后……”他垂下头似是颇感无奈,语气沉重缓慢,双肩一耸说:“咱们就只好各奔东西啦……”
“可是亢老师……”建华欲言又止,呆愣地望着亢河的背影,稍顷,也把头垂了下去。
“我怕是得在海南呆上几年啦!”亢河道,“北京,恐怕我也不敢回去了!不过,建华呀……”他再次转过身走近建华,仍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眼中流露出期盼关切的目光,“你喜欢策划这一行吗?”
黄建华点头。
“你愿意当一个职业策划人吗?”
黄建华点头。
“你觉得……”他离开建华边踱步边斟酌道,“你觉得如果你要是搞一个策划咨询公司,你有信心干成功吗?”
黄建华想了一会儿,没吱声。
亢河停下脚步,注视着黄建华,等待他的回答。
黄建华嗫嚅道:“我……我脑子比较慢,悟性也差,而且……而且我也根本不懂……”
亢河笑了,继续踱步,一边鼓励道:“你不笨,脑子也不慢,只是这几年经营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眼界不够开阔,思想不够活跃。阅历嘛,自然也少了一些。但是没关系,如果你愿意,我想收你做个学生,怎么样?”
“真的?”黄建华惊喜地叫道,可是脸色转瞬又黯然下去,“可是,您说……您说咱们得分手了?”
“不要紧的,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再说即使你回了北京,咱们仍可以保持联络嘛!你在实际运作中有什么不明白或是棘手的事,我一样可以帮你嘛!”亢河微笑道。
黄建华低头沉思片刻,抬眼望住亢河,双唇一绷,目光坚定地举起了右手。亢河走上前去,也举起右手,两只手“啪”的一声拍击在一起,然后紧紧握住。
“好好干!会成功的!”亢河语气坚定地对黄建华大声说,同时把他的右手再次握紧。
元旦过后,黄建华就开始四下处理旧货。至于那300台录像机,则被亢河以低于进价将近500元的价格直接批给了另一家电器商行,条件只有一个:现款现货。
这样,在海金公司的业务员前来催款时,黄建华已将账上的资金全部转往了北京;而亢河,则已经开始在海南金海岸实业发展总公司行政部经理的位置上行使职权了。春节过后,法院的传票递到了黄建华的手中,他聘请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