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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路?菖?菖号,价格面议。朱联学看了几处,记下几个电话号码,在电话亭打了电话,觉着太贵,地点也不理想,付过话费继续溜达。他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清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如何立足。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好好为自己策划一把,然而,这位在别人眼里永远有出不完的主意、卖不光的“点子”的“策划大师”,此刻没了主意也没了“点子”,他那颗令自己引以为豪的智慧的头颅在关键时刻出了故障。
他在一个长途汽车站前驻足,看着卖票的小贩忙前忙后不遗余力地吆喝着乘客上车,见大客车的档风玻璃上贴着“海口——三亚”的字样,心中猛然一动:去天地的尽头走一遭?也许,到了那儿,才会有一条回头的路……
他匆匆赶回宾馆,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退了房。然后坐上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五六个小时以后,他随着一辆破旧不堪的大客车屁颠儿屁颠儿地来到了已经灯火通明的三亚市区。
一早醒来,他急不可待地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天涯海角”。
那两块著名的巨石突兀矗立,“天涯”和“海角”四个红色的大字,在肆虐的骄阳暴晒下,依然风骨遒劲,超凡脱俗。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巨石,走得越近,他便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他仰起头,眯起眼,用近乎顶礼膜拜的虔诚感悟着巨石——不,严格意义上讲,是天与海的智慧和力量。
这时,他的眼圈红了,他的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说不清他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狼狈不堪、惶惶不可终日的凄惨而一时心酸,还是由于对天与海的力量和智慧的崇拜而热泪盈眶。
他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巨石,旁若无人,犹如入定。可是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的面部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后槽牙咬得咯嘣嘣地响:“什么‘天涯’?什么‘海角’?妈的,今儿我非把你们丫全征服了不可!”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诅咒发誓。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着。在退到离巨石约摸20米的距离时,他停住了后退的脚步,深吸一口丹田气,拧身、发力、助跑,飞也似的冲向巨石,他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天涯”的巨石。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他衣发乱舞、双目难睁,他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远处,天蓝蓝,水清清,海天一片,绵绵无尽。然而,这些美丽、壮观、浪漫的风景在他眼里却是暗流激荡、险象环生。
人到了垂死的时候,都会尽全力去做最后一搏的。朱联学原以为他只要骑到了“天涯”的背上,便能拥有天和海汇聚起的全部智慧和力量,也许,他可以脱胎换骨,从头再来,从天的尽头、海的尽头一路征杀回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博傻 三(3)
可是,当他迎着咸涩的海风,伫立在天涯巨石上举目远眺的时候,他并没有聚敛到天和海的力量——一种足以支撑他从头再来的力量,反而被那浩瀚无垠的南中国海一瞬间摄去了全部的勇气和智慧。他立马瘫软了下来,“咕咚”一声跪倒在天涯的巨石上。
“难道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吗?难道我真的没着没落了吗?”想到这里,他难过得哭了,先是嘤嘤啜泣,后来索性放声大哭。人生失意须尽哭。朱联学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他也彻底绝望了。
突然,他想到了死。这又是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的事情。这会儿,他只要从这天涯的巨石上纵身一跃,便可以迅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往深一想,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死倒容易,可死了之后,风雨雷电、江河湖海、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所有所有的一切再也与自己无关,世界上会永远没有了朱联学这么一号……想到此,他吓得魂飞天外,仿佛一块黑幕把他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令他窒息。
他渐渐地清醒过来。看来,活着不容易,死更不容易。看样子他只能半死不活地凑合下去了。想到这里,他索性盘腿坐在了巨石上,面向大海开始闭目沉思,进而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几天前。在面对未来之前,他觉着自己无论如何先得总结一番历史——一个顺顺当当、风风光光的“国际绅士节”,一个赫赫有名、战果辉煌的策划人,怎么到了今天这般惨不忍睹的份儿上。
“北京国际绅士节”的策划最早源自一次酒宴上的闲聊。
几位老板围桌而聚,一边喝酒一边感叹人生苦短却无暇享受。朱联学揶揄地笑道:“甭跟这儿耶稣似的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你们够可以啦!现如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你们这样腰缠万贯名车洋房的?还想怎么着,你们?……”
“你以为我怎么着啦?”一个电器商行的老板瞪圆了双眼反驳道,“哥儿们挣的哪一分钱不是牺牲点儿别的什么才换来的?老婆跟我离婚,说有钱没她——可当初怂恿哥儿们下海的也是她!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甭说这个,甭说这个,说起来谁的苦水都他妈只多不少!”电器行老板的身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五大三粗满脸疙瘩的汉子,眯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摇头晃脑地嚷嚷,“本来这生意上的事儿就够让人烦的,你别再忆苦思甜了啊!说点高兴的,明儿兄弟送你身西服,卡丹的,去兄弟店里取去!”
“谢您啦!哥儿们连*都是宫里大内高手缝的,穿腻了!”
“还真是的!”朱联学身侧一个文质彬彬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人一边松解着领带一边说,“要不说活着没劲呢。满北京城除了桑个拿按个摩就没男人正经消遣的一地界!你再看这女人,真是到了新社会了,变着法儿地折腾,好像全社会都点头哈腰地鞠着她们。弄点儿什么新鲜玩艺儿都是给她们预备的——别忘了谁是主力军,逼急了老子这辈子除了吃饭不买东西了。抗议!凭什么!……”
朱联学听着他们酒后的胡侃,一边笑一边在心里琢磨:这帮人,包括那些整日出入高堂华厦追随在洋人身后的“新买办”们,有着丰厚的个人收入和巨大的消费潜力,而且他们的队伍也日见扩大,可为什么就没有人注意到这块潜在的市场呢?男人的钱真的就难赚吗?一掷千金的,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应该给他们一个环境,一个较着劲花钱的环境。说白了,就是得想个点子让他们把钱花出去,否则,他们也憋得难受。其实,这也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说得好,消费既是生产的终结,也是再生产的起点,如果这些有钱人的钱总消费不出去,往低了说,会影响到社会再生产,往高了说,还会影响到历史的发展进程呢。
博傻 三(4)
朱联学刚刚搞过一次“国际广告艺术(作品)博览会”,在国内的广告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虽然最后一算账,不仅没赚到钱,反而搭进去几十万,但对于此时的盖勒普公司和朱联学来说,钱已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通过这次博览会,他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策划大师”的地位,与国内外的一些广告业巨头建立了密切的关系,而且还取得了举办大型商业展示会的宝贵经验。这些在他看来,又怎是区区几十万块钱所能换来的?当然,名利双收是最好不过的,在他最初策划立项时也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可一旦因经验不足、操作不当而事与愿违,凭着“盖勒普”一年两三千万的业务量,赔上几十万而保住名声也是无碍大局担得起的。这笔账,朱联学算得清楚。
此时的朱联学,名声日隆,财源滚滚,事业上如日中天,生活中也有了些斑斓的色彩。
人近中年的朱联学,生活中鲜见女人的身影。“*”中,“革”了一辈子“命”的外公一夜之间成了“反革命”,他的父母也受牵连进了牛棚去了干校。一去七八年,杳无音信。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是在飘泊和呵斥中度过的。街头、工地、桥下、车站、水泥管里、公园长凳上,甚至是厕所……他飘到哪儿,哪儿便是家,便是睡觉的地方。有时太饿了,他便不顾一切地去抢。被人抓住后,人家一边把他往死里打,他还一边急不可待地狼吞虎咽。有人看着这情景便不打了,骂上两句也就无可奈何地算了。甚至还有同情他的,往他脏兮兮的手里塞上俩钱。朱联学永远忘不了北京人的善良,所以他从不去偷,只是抢,而且是明抢,还专抢国营的食品店,因为他知道那是公家的买卖,即使被抓住,也很少挨打,顶多是送官,在派出所蹲两天也就没事了——那几年他才十二三岁,判刑劳教都不够岁数。
后来,一个好心的孤寡老太婆收留了他,一间破旧狭小的平房成了他栖身的家。老太婆出身于解放前的八大胡同,靠卖身攒了点儿送终钱,一老一少从此相依为命。因为出身于劳动人民,属于苦大仇深的被剥削阶级,老太婆的这个养子便沾了光没被送去“上山下乡”。在这几年相对稳定温暖的日子里,朱联学发愤苦读。因为他自认血统高贵非同常人,人世间的种种冷热甘苦之于他不过是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在苦难流离无依无靠的生活中异乎寻常地早熟,在北京人善良的施舍和老太婆慈母般的照料中体味了人间温暖,在反复咀嚼基督山伯爵愤怒的复仇中顽强地树立起自信。朱联学所有渴望出人头地的梦想其实不外乎源自两点:他自认高贵的血统和他的现状。
几年后,老太婆在大地震的恐慌中撒手人寰。此时,朱联学正在一家街道办的福利工厂里操作机床。他像一个真正的孝子一样操办了老人的丧事,并且在日后他成为“大款”后重新修缮了老人的墓,墓碑上刻着“儿朱联学敬立”。
又过了一年,他的亲生父母回京了。那幢昔日的朱家宅院物归原主。已奄奄一息的外公在去世前为儿女们安排好了官职:朱联学的父亲和姨父分别在市里担任了重要职务,他的舅舅则去香港担任了一家中资企业的负责人。因为官职在那里摆着,寻找亲生儿子的事自然会有人不辞辛苦地奔忙。然而令父母惊异的是,劫后重逢的儿子却不愿与他们一起住在宽敞舒适的小楼里,以“上班太远”为由仍旧住在那间低矮破旧的小平房里,不管母亲怎样苦苦哀求,朱联学仍不改初衷,除了每个星期天骑着单车横穿京城去看望一下父母外,那幢西洋结构的小楼里至今难见他的身影。父母曾为他安排过也许在当时是最好的工作,被他婉拒了;也曾在恢复高考后给他联系过一所无论考分是否过线都会被照顾录取的著名大学,他依旧婉拒……甚至连一位其父同样是高级领导、才貌俱佳睥睨众生的傲慢公主所射出的丘比特小花箭也被他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把折断,惹得这位伤心的小姐一气之下“亡情”国外。此时的朱联学,除了依旧手不释卷地通览群书外,似乎心静如水、恬然忘世,其所思所为令人费解。
博傻 三(5)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朱联学在一步步地实现着他越来越清晰可见的梦想。父母早就离休了,安然地享受着舒适平淡的离休生活。唯一令他们操心的就是独子朱联学的婚事。他甚至连一次像样一点的初恋也不曾经历过,似乎此生根本不想理会此事。家里曾给他介绍过几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女孩子,然而他甚至连见上一面都不肯——人近中年仍不成家,其个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直到刘雨新有意无意地淡入他苍白枯燥的个人生活,朱联学心中的情感小舟才开始悄然懵懂地扬起了风帆。
“北京国际绅士节”的策划一经立项,整个盖勒普公司便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忙乱状态。朱联学是个工作狂,只要是有项目,脑子便会一刻不停地思考,手脚更是不闲,不是四处奔波便是昼夜笔耕。他有一个特殊的思考习惯:就寝前洗脚时只洗一只,另一只悬在盆外,脑中便开始思索,直到把问题想明白才高高兴兴地洗另一只,然后就寝——“朱氏洗脚法”的残酷性在于,问题想不明白便不能上床睡觉,因为洗脚没有单洗一只的。日久天长,据说其左脚红润圆滑,而右脚却苍白枯瘦,盖因洗脚水冷热不一之故也。市井传闻,看官信疑自便。
就在“国际绅士节”紧张筹划之时,刘雨新出现了。
朱联学是在办公室里见到她的。初次见面,除了感觉到这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漂亮得有些令人眩目外,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刘雨新自称是慕名而来,希望能在朱总朱老师的麾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话的语调竟还像个少女般顽皮,只是在朱联学看来显得有些做作。他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多大兴趣:一是这种自我感觉良好但其实并无一用的“花瓶”他见得多了;二是“国际绅士节”正处在紧张招展的当口,每日里忙得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儿有工夫听这么一个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