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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斯来海杭的时候,那年7月,正是上海和杭州房地产进入低谷的时候。调控政令从北京出发,向着四面八方,一路前进,所到之处,排山倒海,所有被涉及的一线和二线城市的房地产业纷纷应声而塌,但三线城市受影响不大。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亚斯听从曾经的乐队同志、疯狂的前摇滚词人兼歌手胡保义的建议,来到海杭,成为胡保义的天行房产营销公司的策划总监,要帮他开创一番壮丽开阔的新事业。
那是多么疯狂的两年,一线二线城市受挫的炒地者、炒房客和开发商,仿佛全部冲过来了。就像一个草原全部的狼一下拥入了一个羊圈,这个小小的、只有50万多人的城市,一夜之间拥进30多万人,使总人口猛增到80万。这80万的人中,有几乎80万人在为房子奔忙,不奔房子的,则是在奔地皮。温州口音、山西口音、台湾香港口音、英语和西班牙语,加上海杭本地话和普通话,百音交杂。
就在这短短的两年之中,这个中小城市竟然成立了上千家与房地产有关的公司。它们不是开发就是中介,不是规划就是建筑,不是设计就是广告。开发的又炒又建,中介的又卖又炒,其他的负责推波助澜。一块地、一套房子都反复转手,从一手到二手到三手到四手到五手,转下去转下去,10万一亩的地转成了180万一亩,20万一套的房子转成了200万一套。温州人、山西煤矿老板,很多人几个月就能赚进上亿。许多人来的时候只有几万块钱,一个月后就达到几千万;而带了几千万来的人,几个月后就会有几个亿,甚至10多个亿。没有钱的当地人,无论是服务员还是出租司机,只要有房子的,几个月全变成了百万富翁。街上那些背着麻袋的、卷着裤脚的土包子,往往麻袋里装的是一匝匝的人民币,往售楼处一扔就签合同。这些人创造了楼市之盛,也引来了更多的人、更多的资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地产战争 第一部分(15)
一时之间,一个不起眼的沿海小城海杭,名震海内外。在房地产的带动下,那年海杭的国民生产总值达216亿元,GDP连续两年保持50%以上的增长速度。市政府投入100多亿元进行城市改造,城区由29平方公里迅速扩展到59多平方公里,把海杭扩大了一倍。
在亚斯身边,天行公司的一个老物管月工资800块,每天吃咸菜泡饭度日,每件衣服都有五年以上的历史。那年上半年决定离职回余姚老家,和守着两亩地的老伴会合,去农村安度晚年,于是决定把他的一套房子卖掉。这套房子只有59平方米,买来时不到5万块,没想到到中介一问,吓了一跳,竟然每平方米达到1万7,共计1003000元,急巴巴出手,一下子成了百万富翁。本来以为可以以穷人身份安安心心到乡下过日子的老物管,结果是衣锦荣归,受到乡里的热烈欢迎,后来又乐善好施,成为那个穷乡僻壤有名的乡绅。两年时间,5万涨到了100万。
这就是这两年这个城市的房地产市场。而亚斯身边那些在五年前有房子的人,有一套以上房子的人,在房地产相关行业的人,做房地产开发的人,个个成了百万、千万、亿万富翁。
当然,相应的,那成百上千的少女和少妇,则一窝蜂地成为售楼小姐、房产模特、房产宝贝、房产记者、房产主持,以及房地产相关官员和老板们的二奶、情人、老婆、红颜知己……
12
作为这股热潮的参与者,虽然亚斯只是一个打工仔,但毕竟也经受了钱包突然鼓起来的那种快感。而且伴随这种快感而来的,是非常直截了当的生理快感,简直和泡妞一样。
先是作为天行营销公司的策划总监,胡保义给亚斯30万年薪,并享受项目提成,结果第一年才半年,共拿到了近100万;后是作为天行集团下属策划公司的总经理,年薪更是达到一百万,项目提成同样更为丰厚,结果2007年拿到600多万。而其实到手的钱比这还多,因为中间需要策划的、需要做广告的其他公司的项目实在太多了,而且不惜大批花钱。算下来,在海杭的短短两年,比亚斯在杭州6年赚的钱还多,约有1000多万。
1000多万,本来可以让亚斯在回杭州之后做成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市民的,可是,就在楼市刹车的三个月前,亚斯却竟然被这股热潮一裹,一冲动就把它们全投到了楼市里,让它变成了一套别墅、两套一幢的排屋;还在上海买了两套公寓。
亚斯没有想到自己还会狂热,他以为不会了,但还是会。他根本没有想到应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事实上关于楼市泡沫乃至经济泡沫的争论一直存在,一直有一种声音在提醒他,在全国房地产业普遍低谷的情况下,海杭这种例外即使真的存在,肯定也是夹缝里被忽视的侥幸,肯定不会长久,一旦搞出影响,灭顶之灾就可迅即来到。但那时候他被胡保义搞糊涂了,思维完全跟着他走:胡保义的狂热成了他的狂热,胡保义的冲动成了他的冲动,最终胡保义的决定也成了他的决定—当然,中间不可排除房事计划对他的强烈诱惑。
后来,三个月弹指一挥,在自然界的海啸发生以前,一场社会的海啸发生了:房地产中介纷纷关门,房地产开发公司纷纷停工,正在开发的楼盘一个接着一个烂尾,房子似乎都买不动了,天行公司的银行户头也都空了,宾馆饭店不给他们签单了,钱包瘪了,在购物中心买东西得事先掂量了……直到那时候,亚斯才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地产战争 第一部分(16)
一旦事业破产,一切灾难都将临头。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事实。无论社会,还是个人,都将面临经济崩溃之后的政治和社会灾难。亚斯能够预感到,很快会有一批干部被双规、审判、下狱,以贪污受贿的理由;很快会有一批企业倒闭、歇业、被兼并,企业家和相关人士被追债、追杀、被捕、下狱;很快会有大批的失业人群,很快会有大批的刑事案件。
“砰!”城郊刑场一枪打在父亲后脑上的场景,忽然重现眼前,令亚斯全身一个冷战。
但更多的时候,亚斯会对自己说:管它呢!既然还活着,就要享受现世的欢乐。现世的最大欢乐就是:赚钱,然后泡妞。
“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失意的样子。”
亚斯正在公司整理文件、收拾残局,唐娜的短信来了。他的胸口一热。当他人生得意的时候,她在哪里?他忘了她的存在,而她也没有主动出现。中间几次见面,都是因为公务关系。天府房产也来海杭开发地产,亚斯作为策划公司的人和天府营销总监唐娜的接触,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而之前,他们的身体曾是那么天衣无缝。想来,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是否成功、是否有钱。他们初次相识是在北京,那时他一无所有,四处漂泊,而她,作为一个端庄智慧的女孩,竟能在北外的校园里和他做爱。后来她先去了杭州,过了两年,他也去了杭州。初到杭州的时候,他依然是一无所有,正是在她的帮助下,他有了第一笔业务,并随着行业的增长而水涨船高。在他生活稳定的时候,她便同他疏远了;在他到海杭大把大把赚钱以后,她离他更远了。
但现在,她又回来了。
“你在海杭吗?”亚斯回过去。作为集团主管营销的副总,她经常要过来视察这里项目公司的工作。
“我在海边,你过来吧。”
13
天府公司在海边租了几间渔民的房子作为公司宿舍,其中有一层留作唐娜的宿舍。亚斯合上手机,微微一笑。他驱车来到唐娜的住处。显然她已有安排,和她同住的女员工不在了,而且她还做了他爱吃的炖墨鱼、烤青蟹和黑啤。吃过饭,她静静地偎依着亚斯,要他给她讲一些深奥的道理。她最喜欢听他讲道理,不管什么样的道理。因为她觉得他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一套接一套。
亚斯胡乱地讲着刚刚看完的叔本华的《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一边抚摸着她。亚斯不知道邹祥辉摸过多少次,但不管多少次,都不让亚斯觉得陌生和脏。亚斯喜欢她内心的纯净,性对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她只是任其自然,并没有刻意换取什么。
随着他的抚摸,她的身体变得热起来。他索性把身子一斜,用腿顶开她的腿,想就势进入,但,到此才发现,根本不可能进去。他的根本没有挺起来。
亚斯全身一个冷战。她一手抓住他那家伙,脸上的红晕逐渐消失了。
“你真是要我的命。”她说,惊讶地望着他。“你一向生龙活虎的,怎么了?生病了吗?”
“……”亚斯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不是完了吗?”唐娜担心起来。
“没、没什么的……”他想,那要是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一切都还有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会,唐娜把头偎到他怀里。他已憋出眼泪来了。他想起了人去楼空的破败的办公室和办公室墙上一路下滑的市场曲线。
他害怕,他会像这个楼市一样,再也挺不起来。
地产战争 第一部分(17)
想想,这难道应该怪胡保义吗?他从杭州来到海杭,完全是因为胡保义。本来他在杭州,已无所追求,他把自己的策划公司盘点卖掉,在钱塘江南岸,与唐娜的西子别墅区隔江相望的一个住宅区买了一个中套,准备做一个没有追求的、头脑简单的、吃喝嫖赌的、高高兴兴的小市民,同时,把手头一本写了几年,写得很艰难的营销策划书《故事营销》写完,对自己这几年在这个行业的思考做个了结。然而胡保义打破了他的沉寂,让他重归世俗的纷争。
他恨透了胡保义。他在杭州好好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泡吧、泡茶馆、泡妞,偶尔泡图书馆。他喜欢这种宁静、没有波澜的日子,可是,胡保义把它破坏了,把他推到一个尘嚣甚上的城市,置身于一群急功近利的人群中,淹没在大把的人民币、支票、谈判、欺骗、赠礼、红包、喝酒、赌博、KTV、按摩房之中。
无尽的、恶俗的喧嚣。
父亲出事一直影响着亚斯,最终使他渐渐形成他的原则:不求挣大钱,但求不出事。正是这点使他行事保守,遭到胡保义的鄙夷。
“机会来了,你再不抓住,那真的会让我看不起。”那次,4月某天,在海杭,东海边的观景酒吧,在雪茄烟的烟雾缭绕中,胡保义这么对亚斯说。
“……”亚斯有点紧张。偏偏他不重视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除了胡保义。
胡保义虽然和亚斯年龄一致、形体相当,甚至外貌也相似,但他神色严峻、嗓音洪亮、身板硬朗,与经常皱着眉、神思恍惚的亚斯形成鲜明对照,看上去比亚斯有气势得多。除此之外,他内在的气质更让亚斯泄气。他意志坚定、行事果断,并且敢作敢当,与亚斯做事时的犹豫、和人交往时的被动,特别是面对大事情时的退缩和逃避,同样形成鲜明对照。
“我最看不起你的就是这点!”胡保义挥挥手中的褐色雪茄烟,“如果你没有把握,那犹豫不决是正常的。可是现在,海杭这么好的形势就摆在前面!未来几年你的事业会做到什么程度?完全是看得到的嘛!”
“……”亚斯轻轻的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怕?怕也得硬着头皮上。这个年头,已经不允许你犹豫,也没有等待的机会了!你看到吗?就在这几年,我们这个社会的阶层已经分化了,在北京、在上海、在杭州,在每一个城市,富的已经富了,穷的却不会再富了!这个社会已经形成了两个阶层,穷人和富人!前几年如果没有机会发财,到现在如果还是穷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14
“翻身?说什么呀?好像是换体位似的。”亚斯嘀咕一声,话一出口,头脑却为这个概念所困惑。既然做爱需要不断地换体位,人在社会中,是不是也应该不断地变换社会地位?
这点亚斯相信,就像梁家辉可以去摆地摊,达明一派的刘以达可以去跑龙套,阿娇和陈冠希可以从一二线明星沦为三线艺员,能不断变换社会地位的社会,才是好玩的社会。
“嗤!你这人,不上进。”胡保义讥讽地看着亚斯,“要奋斗!奋斗!”
“奋斗?”这使亚斯猛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他们一起组织的摇滚乐队—泡泡乐队里,这两个字曾经是他们的口号。
胡保义见他愣神,再次大声道:“奋斗!奋斗!”
“奋斗!可我们不是在唱歌!”亚斯突然叫道。“是啊,你说得对,不奋斗不能翻身了,可是,我无所谓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不够高,不够理直气壮。 。。
地产战争 第一部分(18)
“你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你的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