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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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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俊愈发深沉地说:“在不动产这方面买得越早越省钱,卖得越晚越赚钱。我那套小房子就是在两千年前买的,搁我手里再放两年我就赚大了。” 

  “听听,人家在汉朝那会儿就买房了,房价不定多便宜呢。”郝晨朝同学们挑挑眉梢说。

  同学们被逗乐了。

  “去去,我是说二零零零年以前我就买房了。”杨俊纠正道。

  徐志远和几道凉菜陆续进来了。他还帮着往桌上端。

  “哎,把酒给倒上。把烟碟拿走。”杨俊指指酒瓶子,还朝大家划了一圈,让徐志远把杯都斟满。

  “喊服务员不就得了。”郝晨嘴里抱打不平,也没深管随徐志远去。酒都满上了,胖子高举酒杯高声喊喝。  “来,为了十年聚会干一个。”

  “来呀,来呀,也为杨俊的新房干一个。”一个男同学也嚷嚷着。

  很多人将酒一饮而尽。杨俊将空杯子倒置过来在空中晃晃,“我干啦。感谢大家捧场。谢谢几位。今天我请客。”

  “杨俊。你贷了多少钱?”一个男生问道。

  “二十多万。”

  “利息高吗?”

  “我用公积金贷,比按揭低。”

  “怎么个贷法?给介绍介绍。”一个男生急切地问。

  杨俊夹起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先得看你账户里有多少钱。来,边喝边说……。”

  接下去的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杨俊本人和他买的新房子。他成了今天的焦点人物。这顿饭好像是给他稳居的饭局,而不是十年聚首的宴会。别看这位房主五官不太中看,可天生爱说,嘴唇进化得又薄又翘,正常状态总是张开的,把一嘴灰色的牙齿尽露出来。从某种角度分析这样确实有利于说话,因为免去了嘴唇开启的时间。

  大家的思维也极其敏捷,精神十分兴奋,有些人嗓门大、底气足震得玻璃嗡嗡地响。而且总有人在抢话,一个没说完另一位已经接上了。场面异常火爆,没有一秒钟冷场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中徐志远不容置喙。他跟着笑了一阵子,直感觉到面部肌肉有些累便不作任何声响自己夹菜吃,小口抿着杯里的酒。

  个把小时以后雅间里烟雾缭绕嘈杂无比。桌上杯盘狼藉,白酒瓶子满地滚,空易拉罐摆了一桌子。同学们举手投足有些失态。相好不错的换了座位扎堆聊天。杨俊扎在女生堆儿里又说又叫。郝晨已脱去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肥肉跟一个男同学斗酒。徐志远没动地方仍然坐在进门口的位置,小口地抿酒小口吃菜,听听这边说什么瞧瞧那边闹什么。还应付着同学们的指使,找服务员要餐巾纸、拿牙签等等事宜。

  这时,郝晨干了好几大杯啤酒晃着膀子站在屋子当中动情地高喊道:“今天见着你们我太高兴了,我太激动了。我太太想你们了……”

  “怎么回事?你媳妇想我们了?”杨俊问道。

  郝晨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更正说:“我太想你了,我太想你了,我……”

  “好么,舌头都不利索了还倾吐衷肠,小心把心里暗恋的人抖出来。”一个同学说。

  “哎,我正要说这事。大家静一静,听我说,都听我说。”郝晨站在圆桌旁直打晃。“都,都坐下,都坐下。”

  “就你站着呢。有话快说。”一个女生嚷道。

  “各位老同学,我深深的感觉到大学是我们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知己,或人人皆知或埋藏心底。我提议每个人都找出自己的最好的知己,跟他(她)喝个交杯酒,不限男女。咱们见一面不容易,千万别错过这个时机呵。谁是第一对儿,有自告奋勇的吗?”

  话音落下,同学们止住动静互相观望,没有出声的。

  “哎,怎么着?尿啦?”郝晨看着几位男生说。有两个男生端起杯来交叉胳膊要喝被他制止了,“两傻老爷们喝嘛,也不嫌恶心。找女生顺一个。”

  这么一来更没人出声了。

  赤背的郝晨性情直率,容不得冷场。他喊道:“我先和我的知己喝一个。”说着他走到一个小眼睛女生跟前举杯相邀。小眼睛抿嘴羞笑,在椅子上侧身而坐,就是不站起来。郝晨没想到会遭到拒绝,就这么放弃真丢面子。于是鞠了几个躬。大家起哄了。郝晨又用手去拉人家的胳膊。小眼睛女生就是不起来。郝晨恼羞不已,一使劲把人家拽起身来强行将胳膊挎进对方的臂弯。小眼睛拧不过只得随着抿了一口就不喝了。可是郝晨夹着她的胳膊不放,自顾自地喝到杯底朝天腋下的黑毛尽现方才罢休。

  “好,是条汉子。”男生们异口同声地起哄。女生们笑着摇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男生中有些人蠢蠢欲动,往自己杯里添酒。

  杨俊猛地站起来走到一个漂亮女同学跟前伸手相邀。“王丽娜,咱俩得喝个交杯酒。我差点儿把你追到手,差点儿,一点儿点儿。”他将拇指和食指似捏非捏比划着。

  叫做王丽娜的女同学虽有些扭捏但还是站起身来说:“老同学碰个杯吧。交杯酒我喝着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我,我教你。”说着杨俊去拉那位女生白皙的手。

  刚才郝晨那粗暴的一幕很可能就要从演,同学们心提到嗓子眼了,不知是给东道主一个机会还是阻拦一下。关键时刻郝晨叫嚷起来:“哎,哎,错啦错啦。上学那会儿老徐和丽娜关系不错,这个交杯酒得让他们俩喝。”

  “捣乱呵?”杨俊扭过脸来,凶巴巴地叫嚷。“谁跟谁关系不错?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有一阵子在图书馆老徐总和丽娜坐一起学习。”郝晨说。

  “拉倒吧。我让徐志远帮着占俩座位。我一到场他就得离开。”杨俊说。

  “真的?”郝晨看看面无表情的徐志远,半信半疑。“还有两次在食堂徐志远帮王丽娜打饭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我让他帮着买俩馒头,我去外面饭馆买炒菜去了。真正和王丽娜吃饭的是我。他徐志远穷了吧唧的有资格追王丽娜吗!他敢吗!”

  同学们都静静地看着徐志远,期待着一个‘敢’字出口。然后一出感情戏外加两个男人大打出手才有意思。

  谁知徐志远没有说什么,即不肯定也不否定更没有对挑衅反感。他努力地站起来,腿有些不听使唤,跟不上身体重心移动的速度,关节窝把椅子碰得摩擦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其实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比一个瘫痪的人从获双腿还激动万分。大学时自己暗恋王丽娜四年,临毕业也没敢表示爱慕之情,如今机会竟到眼前了。只要走过去就可以证明当年自己是有情有意的。

  眼前,王丽娜一头细碎的卷发湿亮亮闪着棕黄的绚丽,皓齿明眸风情万种。徐志远心潮起伏借着酒劲不知不觉迈开步子走过去了。

  “等会儿。”杨俊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徐志远。“我先喝。”

  郝晨梗着脖子问道:“凭嘛你先喝?你有特权?”

  “当然有。今天聚会大伙儿就是给我稳居来的,要不是我买了新房能来这么多人吗?”

  “老徐,他戗火。操他妈不就买套房子吗。回去你也买一套。”郝晨嚷嚷着。

  “回去再买?你问问丽娜答应吗?嘁。”杨俊说着往王丽娜跟前凑合。

  “老徐,交杯酒不是随便喝的,不次于订拜把兄弟和订终身。你要是让他占了先以后怎么混?”郝胖子又转向酒模恳求道:“丽娜,当初徐志远也有那意思就是没敢表白。今儿你给个面子喝杯酒吧。”

  王丽娜本来就已酒酣耳热听郝晨这么一说脸更红了,她用兰花指遮了朱唇笑了起来。

  这时徐志远也挤出话来,“回去我就买房。当年我的确没底气,家里不不富裕……。”

  丽娜止住笑容,板起脸似逗非逗地说:“好哇,有房我就喝。”说着将杯举在徐志远面前。

  徐志远如入仙境心花怒放,举杯的动作竟也是慢动作似的。与令他心颤的女同学零距离一接触,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又加深了一成。丽娜的确身材高挑,即使不穿高跟鞋也比自己高出一本书的厚度。双眼皮不是很明显,怪不得以前总认为她是丹凤眼。胳膊修长手臂白皙有凉丝丝玉质般的感觉。

  “哦。金虫*、菜籽虾仁。哦。”杨俊击掌起哄,然后暗地骂了一句,“傻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二人的嘴唇快要触及酒杯之即一串撕肝裂肺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浪漫而美妙的时刻。徐志远不得不先低头掀开衣襟抽出手机处理一下,酒杯停在了半空。王丽娜则撤回手臂双手握杯于腹前等待着。

  来电显示是自家的座机,他赶忙接听。“喂,谁呀?妈,什么事?……。啊?”他顿时神色惊恐,把杯子放在桌上,用双手握着手机。“房子!我大娘逼咱们卖房子,让我回去商量。噢。我正吃饭呢,马上就回去。行了行了别说了。挂啦?”徐志远关了手机呆呆地站着眨巴着眼睛显然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他几次都没将手机插进腰间的皮套。

  同学们都安静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出事啦?”郝晨关切地问。然后他转向大家征求意见说:“不行咱们早点散吧,让志远回去。家里可能出事了。”

  “不能散,不能散,一会儿还得唱歌去呢。”杨俊说。

  “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徐志远拎起书包面色凝重地向门外移动脚步。

  同学们送到雅间门外挥动手臂依依惜别。

  “路上慢点儿。”

  “电话联系呀。”

  “回去买套房子,年底到你那儿去聚聚。”

  徐志远也舍不得和同学们分开,东摇西晃地回过头来和大家告别。他力求像个大侠似的慢慢远去,双手合成一拳放在耳边向大家作揖。但是因为肩上的书包太沉压得后背有些驼,看上去倒像一个赌徒凭听觉辨认手里的色子点儿。

  出了饭店的门他才收住酷形,晃晃悠悠地向一辆出租车招手。

二妪相争 决心置业
徐志远在副驾驶座上指引着出租车司机从大马路拐进一处普通楼群。楼群的入口处有个修车摊占了半个通道。司机按喇叭催促摊主将东西往后挪挪,可是修车人不知去向,红色夏历只得慢慢爬过嗓子口似的通道。徐志远还注意到平时楼下墙根太阳地里扎堆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也不知那里去了。车再往里开,还看见从几个楼栋口跑出些居民都往一个方向奔去。

  出了什么事?

  出租车拐进一个楼档子,他心中的异样终于揭晓。一群男女老少在自己住的楼门前围得里外三层。圈里面传出两个老女人的高声叫骂。

  “老头就这么俩儿子,房子应该一家一半。你想独吞,没门。”

  “老头死后就已经分干净了。房子归我们,我们给你一半房钱。当时你爷们儿做主又写字据又按手印。现在房价涨了你还要来钱。太浑了吧你。”

  “我要钱有用,我儿子开车把人撞了急等钱用。你当婶子的就不帮一把吗?你没人性你混蛋。”

  “你混蛋,你混蛋,什么便宜你都占;你无耻,签完字据成废纸。世上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吵架的两个人是徐志远的大娘和妈妈。她们提到的房子是徐志远的爷爷九八年去世后留下的一套房产。办完丧事当天,老人仅有的两个儿子老大徐荣峰和老二徐荣岭在乡下来的旁系亲属的见证下将房子过户给了老二,也就是徐志远的父亲。老二拿出当时房价的一半三万五千元给了老大。老哥俩签字、按手印、握手、拥抱,除了歃血之外把能想到的可以宣泄亲情和表达守信的方式都用上了。亲属邻里们被感动得掉了眼泪。

  但是这套房产的分配好像并没办妥。在转年徐志远的婚宴上,两个早有积怨的老妯娌互相看不顺眼就拿房子甩起闲话来。大娘说:“要不是我们发慈悲,志远结婚连个房子也没有。”徐婶也不示弱,“没我们那三万五,你们也该要饭了。”大娘顿时恼了,说:“你要这么不说人话,这房子当初就不应该给你。我们家是长子孙,房子本应我们继承。”徐婶也急了:“按完手印是谁把钱接过去的?想连房带钱都要,有那美事吗?”大娘叫嚷起来:“房子给你了,一点儿也不领情,这亲戚还不如断了。”徐婶说:“断就断,我早看不惯你以大欺小。”当时担任婚礼‘大了’的郝晨忙给劝开了。徐荣峰一家饭没吃两口就走了。从此两个老妯娌再也不来往了,弄得两家人也形同陌路。但是老哥俩的亲情是隔不断的,逢年过节总要见见面的。没有身架并自认为和事佬的徐荣岭每到过年买些礼物去哥哥家看看,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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