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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学习现代化：奸诈的老师与懦弱的学生（3）
此话听起来不错，但如果学生们还是不加分析地照单全收，也同样是一种蒙汗药。
把先发国家的现代化道路比做一棵成长的树，事实是，过去的每一段、每一节，无论对错，都已经长成为大树身躯的一部分；若比做一座在建的大厦，过去的每一砖、每一瓦，无论对错，都已经铸成为大厦主体的一部分。你说你过去建地基的那块大石头是抢来的，现在觉得不对，要挖出来还给人家，有这种事么？或者说，先发国家也很像是靠黑道起家的老大，黑钱积累够了开始漂白自己，做起正经生意，然后告诉当年被抢劫的善良百姓：今日之我和昨日之我已有本质不同，你们千万不要再走上黑道！
老师这么说，学生们该怎么接受呢？
问题在于：老师有意掩盖一部分知识也好，拿出一整套辩护的道理也好，也都有他的道理，也都符合理性经济人的行为理性，你没有理由要求他们不这么做。洞察地看，西方老师与后发国家学生之间的教与学过程，本质上，应当是一个动态博弈过程。在这个博弈对局中没有人就应该是利他主义的善人，也没有人就可以是完全没有分析判断能力的愚人，所有人都只能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
如果学生们都是毫无戒心的天真儿童，以屈从的态度接受老师们的传授，甚至老师把百分之百的毒药塞到他们嘴里，他们也欣然吞掉，那么，教学的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公平地说，之所以老师们享有如此自由的权力，肆意用伪知识和毒知识来征服学生，之所以一些普通知识，被学生们接受后也成了蒙汗药，吃完就翻倒，责任并不完全在老师，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学生们太羸弱，在于学生们过于彻底的屈服和顺从。
2。打出来的屈从
这个断言并不仅仅只对中国学生，几乎适用于所有的后发国家。
学生们屈服在先，老师们几百年来享用不尽至今仍在继续享用的这个巨大好处，是怎么获得的呢？学生们这么好的脾气，这么好的学习态度，是怎么养成的呢？说出来不怕丢人，是被早期的西方老师们给打出来的。而且当时肯定是打得太狠了，骨头都打酥了，血气都打没了，后来一代一代遗传下来，把酥软的骨头和没了血气的血脉，也都继承下来，直到今天。
一百多年前，写过“白种人的负担”这首诗的英国帝国主义诗人吉卜林，有过一首同样著名的诗“GungaDin”。诗里写一个为英国人背水的印度奴仆GungaDin，尽管每天都被英国士兵折磨和痛打，但最后却在战场上挡住子弹，用自己的命救了英国士兵的命。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流传甚广：虽然我捆着你打你，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到底也是上帝造了你/你是一个比我更好的人，GungaDin！
明白了吗？什么叫把骨头打酥了的征服？这种被打出来的屈从，甚至让征服者都看不下去，18世纪的一位葡萄牙殖民统治者写信给教宗，认为拉丁美洲原住民简直不算是人，这些原住民对西方传教士表现出来的顺服态度，令“理性的生灵无法忍受”。
世界的现代化登山赛，与西方的对外征服史重合。有如神佑，在登山赛开始之初，欧洲入侵者就有了一场梦幻般的胜利，人数很少的一小股白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征服了南美洲阿兹台克和印加两大帝国，这是殖民时代开场时一段激昂狂放的序曲，一个令西方永远陶醉的记忆。此后，整个非西方世界，都陆续从西方的野蛮攻击和狡猾欺骗中，见识了这个一手拿火枪一手拿《圣经》的白色怪物。
还记得好莱坞大片《现代启示录》结尾处的那个片段吗？威拉德上尉杀死了科茨上校，在火光中走出那座土庙。注意导演弗朗西斯峥撇ɡ才诺木低贰械耐林谘寡沟毓蛟谙旅妫蛏彼懒死仙竦男律癖硎境挤陕薏蒯杜瓦尔饰演的威拉德上尉，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拿着书，目光炯炯地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缮
几个世纪里，西方人始终摆脱不了救世主情结，每当他们想要自我打扮一番时，也总是拒绝不了这个迷人的俗套。
中国地处远东，与西方的接触，相对世界其他地方晚了一段时间。但无论早些接触到还是晚些接触到，对白色怪物最初的印象基本上是一样的：一边野蛮血腥地烧杀抢掠，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而且一旦发现你竟然接受了它的抱怨，它就会立刻充当起老师的角色，几本书教下来，让你深信不疑：它就是被上帝派来拯救世界的。跪下吧，你们这些异教徒！不听话就全部杀死你们！就像我们在南美洲所做的一样！
现代心理学有个发现，很多的人类行为，或多或少都与恐惧这个最原始的心理情结有关。婴儿为什么会笑？因为你把他抛起来的时候他恐惧极了，但你马上把他接住了，紧紧抱住了，恐惧顿时消失，释然之后，嘎嘎大笑。同样道理，西方人来到面前时你恐惧极了，但他们没有杀你，他们和蔼地教给你知识，晓之以道理，抚之以安慰，恐惧顿时消失，释然之后，无论真伪好歹，所有知识一律囫囵吞下。
受教育和挨打，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基于恐惧心理的学习定式，伴随着教育的全过程。结果是什么？在几乎所有后发国家的学界，学生们的屈服和顺从，海枯石烂永不变，西方老师们不受质疑的歪理，海阔天空任自由。
总结一下：一个后发国家，如果本国的传统根深蒂固，又遭受过西方的沉重打击，而且在西方的征服之下被迫转型，那么，若没有出现特别的情况，该国的学界，在认识西方的问题上注定会存在问题，不大会顺利建立起博弈式的学习方式，也不大会发挥出本国的洞察力。
中国也是后发国家，这一基本估计，对中国也完全适用。
三、否认“西方统治联盟”存在的糊涂蛋（1）
不仅失去了洞察力，屈从者有时连起码的常识判断也保持不住。
在南太平洋，西方人刚刚到来时，看到的是没有钟表、没有书本、没有蜡烛，物质极贫乏但却极其快乐的原住民，他们那种无忧无虑的慵懒和满足，让终日奔波的西方人自惭形秽。但不久，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海岛，还是统统成了西方的殖民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殖民征服没有带来任何现代化。某个欧洲长老教会甚至把一个岛国变成了中世纪的苏格兰，规定人民不准唱歌、不准跳舞、不准抽烟喝酒、不准过放松的生活，只许工作和上教堂，从此，千百年的快乐传统，沉没海底。
面对一群中世纪的传教士，加上一群打家劫舍的恶棍，还没有看见西方的政府军什么样，自愿屈从的南太平洋，就把自己的土地交给了蜂拥而至的白人土匪。
1。挨打者难以明白
几百年的登山赛，你追我赶打打杀杀一路下来，领先的西方国家合成了一伙，形成了一个“统治联盟”，成为了世界的统治者。
后发国家的学界，无论哪一派，亲西方派还是反西方派，不至于连这个基本事实也不能确认，或是不肯承认。袁伟时教授在2009年的春天里，言之凿凿地宣称：这个世界没有领导，也没有附庸，殖民体系早已瓦解，现代国家一律平等。嘟！我们只好宣布，暂时把袁教授们排除在讨论之外，因为这些“超前思想家”或“超后思想家”似乎并没有生活在当今时代，我们也顺便祝愿他们那个时代真的这般美好。
挨打者为什么糊涂？有这么一个重要方面，似乎不大被人提及：从西方开始侵入非西方世界，到最后完成了全部征服，整个历史过程虽然历时数百年，但在被征服者方面，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来理解其中的意义，仔仔细细地认识西方，更不用说洞察到其中的现代统治技术和统治者们之间的心照不宣。
在西方开始凭着坚船利炮扫荡世界各地时，其征服对象是数以千计的不同民族，西方人会很自然地把他们统治甲族时获得的经验，转为用于统治乙族，又把用在乙族那里的统治经验，转为统治丙族，接二连三，经验越积越多，手段也越练越熟。于是，西方在进攻每一个异族时，都是经验老道的杀人越货者，而不同异族在面对西方凶猛的进攻时，却都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就这样，打人者是一个智力发展过程，打人经验连续积累，打人技术精益求精，而被打者则是一个心灵煎熬过程，反复陷入绝望、急躁、偏激、盲目等各种恶劣情绪中。不妨想象两个孩子，一个是每天出门挨打，另一个是每天出门打人，根据一般常识即可断定，不用很长时间，这两个孩子在人格发育、智力发育、体能发育等各个方面，都会有极显著的区别。
人们听过很多关于异族如何不同的故事，西方人对东方各族会有一套评价，东方人对西方各族也会有一套说法。但可以肯定，假设在东西方相遇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殖民战争，从来没有过长年的打人者和长年的被打者，这些评价与说法一定大不相同，因为彼此之间留下的印象，很大一部分是从暴力中得出来的，同时也是暴力造成的结果。当英国人评价印度人胆小怯懦时，不是印度人挨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吗？当中国人评价德国人凶狠傲慢时，不是看到他们在中国杀人时得出的印象吗？
三、否认“西方统治联盟”存在的糊涂蛋（2）
当代的很多中国人，还会记得“*”期间那些暴力泛滥的日子，那时就有每天打人的人和每天被打的人，时隔几十年后，这两拨人身上的特征，仍然能够看出来。无论怎样改头换面重新装扮，怎样把自己混身在大众当中，当年的打人者，还是像混在羊群中的狼一样明显，当年的被打者，也会像混在狼群中的羊一样明显。
国家也和人一样，有国家的人格发育、智力发育、体能发育这些方面。一个主要在对外侵略中逐渐成形的国家，和一个基本上是天天挨打、在悲惨的历史中靠自卫或外援建立起来的国家，虽然都叫国家，但实际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国体。借国际政治学者的分类，前者叫“进攻性现实主义国家”，后者叫“防御性现实主义国家”。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个区分具有本质性的含义。
进攻性国家所明白的事，防御性国家可能永远明白不了，不是脑子笨不笨的事，不笨也一样，你没打过人，没天天打人，你就不可能明白。这里面的深层原因，有生物学解释。
2。不挨打了也还是稀里糊涂
当年天天挨打的国家，后来大都实现了独立建国，悲愤的人民掩埋好同伴的尸体，擦干净身上的血迹，要开始摆脱压迫、追赶先发国家了。
在六十年前“二战”刚结束的时候，一个乐观主义者有充分理由迎接新时代的来临，就像中国文人胡风的那首长诗，时间开始了！“掌声爆发了起来，乐声奔涌了出来，灯光放射了开来，礼炮像大交响乐的鼓声咚！咚！咚！地轰响了进来缮”每个新生国家在诞生之初都曾如此兴奋过，现代化的山顶近在眼前，我们来了！
几十年后回头再看，大多数后发国家都没能在登山赛上取胜，先发国家仍高不可攀，现代化的山顶愈加遥远，后发国家落后依然、失败依然。
现在看来，各后发国家在建国后对现代化进程的期待，显然是过高了，对于以下这些情况的估计，显然是过低了。
第一，殖民时代结束，并不是后发国家厄运的结束。西方不再实行殖民政策，只是不再靠军事手段进行统治了，但经济、贸易、技术、文化等“软殖民”手段，仍继续支撑着西方的绝对霸权。即使西方不再直接进行干涉，后者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些国家还是被盘剥的对象，还是在西方的经济压迫下翻不过身来，还是疲于奔命地自救，茫然不知本国的现代化道路在哪里。
第二，靠独立战争建国的新生政权，多半都会继续很长时期的内战。内战频仍的原因，一是因为西方结束其殖民统治之前，还会留下代理人势力，继续维护其利益，西方代理人势力与本国民族主义势力必是政治上的死敌，为了争夺政权而爆发内战在所难免。二是因为在卫国战争中，这些国家都会大量输入军火，为了动员社会保卫国家，只好放任军火在民间扩散。但在国家没建立起来之前，民间就是江湖绿林，就是黑社会，就是一个混合着各种社会矛盾的炸药桶。不用更多，仅民间武器失控这一条，就足以让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