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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掉到洞里的,多危险。”这两天思秋一直没有问她这件事。
“我当时坐在雪坡上打瞌睡,猛地上面像有一块巨石滚下来,后来就天翻地覆地,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掉到洞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开始还有点清醒,可是上面的雪一直往下压,我喘不过气来,我想挣扎,怎么一点劲都没有,自己宛若一片鸡毛,飘起来,飘起来,慢慢地就模糊了,人就觉得往下沉,往下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一股暖暖的风吹过来,挺舒服的。我一睁开眼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再一看,一个男人趴在我身上用嘴对着我,我真吓了一跳,想反抗,可是没有力气。听到旁边有人喊,醒了醒了。我还是想不起来怎么一回事。”
“你也太逞能了,身体不好舞蹈就不能少跳一点吗,你看你累的。”有痛惜,更多的是责备。
“我这条命是硬被耕耘给捡回来的,现在我要不拼着命干,耕耘会怎么看我。”
“你是为他拼命的?”
“也不能这么说。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一辈子都忘不了啦。他这人真不错,胆大心细,又聪明,又能干,脾气又好,还能体贴人,很难得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思秋已经感到情况不妙。
“怎么,你觉得他不好吗?我要嫁就嫁给这样的男人,我不会去攀那些大首长。可惜他不够资格。”
值星班长老波的哨子响了:“每个班都派人到伙房打饭。杨静你今天吃病号饭,享受美国鬼子的待遇——吃中灶。”
部队伙食分大灶、中灶、小灶,我们连级以下干部战士吃大灶,营团级干部吃中灶,师军级以上干部吃小灶。美国俘虏原来也吃大灶,可过去美军部队吃的是汉堡包、家禽肉、蔬菜、水果、饼干、咖啡、牛奶;我们供应高粱米饭,小米饭,他们就咽不下去,因为伙食差,饮食习惯又不同,很多少爷兵在俘虏营得了营养性肝病,还有的竟然饿死了。后来优待俘虏,给他们改成和我们营团级干部一样吃中灶,伙食费比连级以下指战员高一半,还让他们自己做面包蛋糕。俘虏营管理处很多干部战士想不通,我们运输兵好不容易从封锁线冒死送上来一点粮食,自己战士有时连炒面都吃不上,竟用面包蛋糕把这些俘虏喂得白白胖胖的,但优待俘虏是共产党一贯的政策。
耕耘端来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面条说:“杨静,这是中灶啊,回队里可捞不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好端端的。”
“今天你节目又特别多,一定累了,多吃点再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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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三部分(23)
耕耘明显地特别关心杨静了。
思秋劝慰自己说:“不要这么小心眼,耕耘只是救了杨静,她现在体虚,特别关注她罢了。女孩子喜欢耕耘也是必然的,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呢。”
思秋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被很多女孩子喜欢,而这个男人唯独喜欢自己,那才是最幸福的。如果都没有女孩喜欢的男人来爱你,那还有什么劲呢。可耕耘是不是唯独喜欢自己呢?
文工队员集中在礼堂,每个班围着一盆菜,高粱米饭就炒鸡蛋粉。
最近行军天天吃炒面,还有更难吞咽的压缩饼干,驻地吃高粱米饭,根本吃不上菜,部队很多人营养不良,有人夜盲了。后来从国内送来一些鸡蛋粉,可是没有油炒的蛋粉,干干的一团团,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时候思秋看见杨静端了一大碗面条向这边走来,油乎乎的上面还有肉,真是太有诱惑力了,她想杨静肯定吃不了,会让她尝一点儿,没想到她径直走到耕耘身边,把半碗面条拨到他的碗里。
“我吃不了,你辛苦了,还是犒劳犒劳你。”
米古尔说:“是我和他一起救你的,怎么就不犒劳我?”
“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啊,差一点让我稀里糊涂见了马克思。”
“天地良心,天地良心!”
吃过中饭大家要归队了,耕耘走过来对思秋说:“队长说俘虏营有不少小故事,叫我们俩留下来采访一下,能不能搞点新节目。”
思秋顿时兴奋起来,和耕耘留下采访,难得俩人可以独处。思秋很庆幸自己,从舟山桃花岛写了点作品以后,她就被承认是队里歌舞文字方面的创作力量了,给了她很多锻炼写作的机会。
接待他们采访的是俘管处的教导员。介绍俘虏的小笑话很多,可是要搞成节目都不是正经材料。耕耘正说要回去,看到窗外有两个俘虏在下棋,奇怪的是对弈双方一个是白人,一个是黑人,教导员这才说出一段挺有趣的故事:
“一般白人和黑人泾渭分明,无论干什么都不愿意在一起,这个美国白人和美国黑人却是好朋友。那是不久前,美国部队在一个山头和我们志愿军对峙,我方喀秋莎炮打得非常猛烈,这两个美国兵被打得晕头转向先后躲进同一个山洞,美国部队很快从这个阵地撤退了,洞里这两个美国兵全然不知道,外面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了,他们还一直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在洞里呆了几天,饼干、罐头、水早都吃光喝光了,白人叫黑人出去找水,黑人又饿又渴,到了洞外走得不远,被太阳一晒就晕倒了,我们部队巡逻队经过,看见一个大个子黑人,叫不醒又背不动,就回部队拿担架;这时候我们有几个侦察兵正路过这里,就把这个黑人背走了。山洞里的白人见黑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自己出去看个究竟,一出来见了太阳,也晕倒了。巡逻队拿了担架来抬黑人,一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躺在地上的黑人会变成了白人,他们就把白人抬到战俘营,一看黑人先送来了。两个人都当了俘虏,可俩人都还完好无缺地活着,就高兴地抱在一起跳起舞来,说我们是难兄难弟,上帝保佑了我们,终于一起跨出了地狱之门,这以后他俩经常在一起玩。”
思秋和耕耘离开战俘营,到队里还有一段山路,挺僻静的,俩人独处,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思秋奇怪,耕耘一路上走得很快,而且只谈创作,竟没有一点特别亲昵的行动,思秋的心在渐渐地阴沉。
耕耘说:“这个黑白俘虏很有故事性,能不能搞个歌舞表演?”
思秋硬邦邦地说:“我看搞成歌舞比较难。”
“搞个活报剧大概可以。”
“也不见得,我看写个山东快书、快板什么的就可以了。”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高兴着呢,我又没有摔在雪洞里。我看英雄救美女倒可以编个戏了。”
“怎么,好像酸酸的。”
“你心里有人,我酸什么。”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三部分(24)
“我呀,我心里人多着呢,有所有的志愿军战友。”
“你都要去搂他们,吻他们?”
“这是救人,你懂不懂?”
“我没听说非要用这种方法救人,看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吧,我看你是趁机。”
耕耘一下子严肃起来:“思秋,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过分就会伤感情的。”
“我一点也不过分,杨静告诉我,就你这一下子,她已经喜欢上你了,你也完全可以喜欢她。”
思秋说完拔腿跑了,其实她心里完全明白,耕耘救杨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她是耍女孩子的小性子,是故意赌气给耕耘看,这是爱的惩罚。
思秋相信与耕耘的默契,相信与耕耘的感情,她想耕耘会舍不得让她生气,耕耘会追上来,会再向她解释,会安慰她。也许,耕耘为了不必要的啰嗦,还能亲吻她一下,他们在甜甜蜜蜜中和解。
但耕耘却没有追上来,这让思秋彻底地失望了。
思秋不知道,指导员找耕耘谈过话,思秋给耕耘的那首诗被领导发现了。
两天前指导员问他:“耕耘,入朝以后同志们情绪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艰苦,可大家情绪都很高。”
“总的来说,你入朝以后表现很积极,能起一个老同志的作用。尤其冒着危险下雪山,还救活了杨静。可是生活作风最能考验一个人的革命觉悟。”
“生活作风?我怎么啦?”
“你看看,这首诗是谁写的,是不是童思秋?”
天哪,这首诗怎么会落到指导员手里,耕耘好像做贼被人当场捉住一样,脸噌地一下涨了起来:“是思秋写的,可是我们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应该说很不正常,好好地在一起写什么诗呀?”
“这是我在音乐学院学习的时候她写的。”
“还有历史了,那更值得警惕了。你看,你看,‘温柔无限,关爱无限’‘彼此相约,灿烂直到永远’,这正常吗?”
“指导员,真的,我们没有什么,最多我只是像哥哥那样,多一点关照。”
“小资情调吧,革命军人只有同志爱,战友情,什么哥呀妹呀的,你不觉得恶心吗?我调查了一下,大家说你们的关系是比较亲密。”
“是领导让我们在一起搞创作,所以接触多一点。”
“群众的眼光是一杆秤,斤斤两两都称得出,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与不正常的男女关系,群众一看都非常清楚,你的一言一行,逃不出群众雪亮的眼睛。”
“那以后不要让我们一起搞创作好了。”这倒是耕耘的真心话,只有少接触才能容易控制感情。
“一起创作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战争的需要,工作上不能和组织上讨价还价,人正不怕影子歪嘛。同志,不要到上海学习一下就骄傲自满了,这可很危险啊!”
耕耘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班长,是个老同志,别说出什么大事,你生活上太随便太放任,群众中威信还要不要?”
耕耘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思想深处确实隐藏着对思秋不一样的情感,他无言以对。
“我们尽力维护你的威信,但你得给组织上一个保证。”
“我保证对思秋只有同志爱,战友情,绝不掺杂个人不健康的感情。”
最后,指导员给了他一个警告:“这里是远离祖国的朝鲜战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光荣使命,你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你是老同志,一向表现很好,组织上是爱护你才提醒你,有了点苗头一定要警惕,如果生活上堕落犯错误,被组织上遣送回国,自己丢人,文工队也丢人。希望你记住自己的保证,经受组织的考验。”
这天傍晚,耕耘走出坑道坐在山坡上闷闷不乐。奇怪,这首诗怎么会落到指导员手里?
“耕耘同志,这么冷,坐在这里吹凉风,大概头脑发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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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三部分(25)
“是啊,不仅发热,还发胀了。”
“是不是指导员找你谈话了?耕耘同志,我明人不做暗事,你的事是我告诉指导员的。那天轮到我值日,在你挎包里拿哨子,发现了那首诗。是你把我带到革命队伍,要我听共产党的话好好干革命,我这也是为你好,是在报答你,帮助你把这种感情在萌芽中掐死。你想想,我们文工队男同志除了我们两个老同志,谁还能当班长?你很有前途,又年轻,你千万不要糊涂,栽到女人手里。”
耕耘扪心自问,确实非常喜欢思秋,她漂亮、单纯、聪颖、又温柔多情。她的漂亮有一种高雅的气质,她的单纯是圣洁端庄的,她的灵秀渗透着刻苦追求的毅力,她的温柔多情又是自爱自重的。耕耘明白思秋也在依恋他,他确实有过许多幻想,所以很怕自己失控,总是想尽办法抑制自己的冲动:看到思秋,他让自己把她设想成亲妹妹,他要像个哥哥那样呵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也绝不敢单独地接近她,万一让感情泛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是个老同志,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耕耘认为老波的话也没有错,告诉了领导好让他警惕。可老波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到部队表现很积极,很听领导的话,入了党以后,在领导面前特别卖力,耕耘总觉得他做人假惺惺的,说起话来冠冕堂皇,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什么栽到女人手里,还是像个国民党的油子。
耕耘没敢把这事告诉思秋,怕她承受不了,天塌下也要自己撑着。他想:在朝鲜战场,应该一切为着战争胜利,还不知道生死如何呢?一切事物的着眼点,都应该留在能不能活着回国这个大前提以后,何况自己条件还差得远着呢,这样一想,就清醒多了。
这次领导让他俩留在俘虏营采访,更引起耕耘的警惕,除了创作需要,会不会是领导在有意考验他呢?他看到思秋生气跑了,他不敢去追,在这空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