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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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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逼着往前走的,赶着鸭子上架,不过我自己真的收获很大。”
  杨静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下部队的都回来集中了,可美艳没有回来,你猜为什么?”杨静自己说着又咯咯地笑了,“美艳结婚了,再也不会回文工团了。”
  “结婚了,这么快?美艳好像和你下一个团。”
  “是啊,美艳就是嫁给我们那个团的团长。”
  “天哪,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直追你的胡子拉碴的胡团长?”
  “对啊,对啊,他们让我下这个团就是想成全胡团长,要不我也可能去前线组了,可我还是不肯。后来胡团长说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算了算了。这次李美艳下这个团,老波给她牵线,团长穷追不放,美艳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在文工团没什么特长,也没有多大出息,结婚啦,美艳就留在这个团里当宣传干事。你这么漂亮,下去没有遇到麻烦?”
  “我们那个团跟兄弟部队在桃花岛打舟山,部队损失很大,首长哪还有心思找老婆。”
  “阿秋,好笑死了,美艳结婚那天晚上从团长房间逃跑了。”杨静咯咯笑够了才说,“新娘子第一个晚上钻到我的被窝,是和我同床共枕的。”
  “哪有这回事?”
  “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晚上在小会议室拼了两张桌子,摆了两盏油灯,放一些糖果和花生。团政委是证婚人,说团长打日本鬼子、打蒋介石,立了很多战功;说美艳是个好同志,一贯听党的话,表现很好。今后,你们是同志加爱人,组织上很放心,好好一起干革命,明年给我们生个革命后代。接着就是向毛主席鞠躬、向证婚人鞠躬、互相鞠躬就完事了。大家分了糖、分了花生就回去了。”
  “啊?结婚就这样简单。”
  “好戏在后头呢。原来美艳和我一起住在老百姓的一个杂物间里,那天下午,美艳把背包和东西都拿走了。晚上大概九点多钟,美艳来敲门,吓了我一跳,我开门还没有说什么,警卫员就追过来了,美艳死活不肯回去。警卫员没办法,只好走了。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2)
“美艳钻到我的被窝里说:‘团长房间本来就是一张小小的床,两床被子放不下,他叫我的背包不要拆,让我也钻进他的被子,那个臭味就不用说了,我一脚伸过去伸进一个破洞里。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天冷围着被子看报纸睡着了,香烟把被子烧个洞。接着一句话没有,自己把衣服一脱,身上好多疤,可吓人了,马上就演起老鹰抓小鸡来,真跟打仗一样,抓住了,就乱扒我的衣服,还不让吹灯。政委原来做我的工作,说了团长很多优点,还说他年纪大一点的人,知道心疼爱人,没想到结婚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吓得我只好逃走了。死丫头,还是你机灵,他本来找的可是你啊!’说着美艳还哭了。”
  “怎么结婚会这样可怕。”
  “思秋,说心里话,我真的同情美艳,不过我还是劝她,‘结婚原是洞房花烛夜,应该是很浪漫很幸福的,被你一形容,就跟日本鬼子进村一样,哪有这么可怕。你可能是不习惯,当爱人的应该温柔一点,新娘子哪有逃跑的道理。你还是回去吧。’我怎么劝她回去都不行。第二天政委来了对她说:团长从小在家受苦,他是给地主放牛的出身,参加部队以后,一心干革命,劳苦功高,他身上这么多的疤,你应该把它看成是勋章,这是他的光荣,也是你的光荣。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会体贴人,团长这样的同志该不该有你这样一位好爱人体贴他,帮助他,让他知道家庭幸福的滋味?他的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只要你帮助他,他会改的;这也是你改掉小资产阶级情调、为革命多作贡献的好机会。小李啊,你不回去团长该多难受,他可是个一团之长,你一定要照顾群众影响啊。说得美艳只好回去了。”
  思秋感叹说:“婚姻有太多的巧合,世界上这么多人,人的一生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而且只能选一次。这也真难为了美艳,她下到团里,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我如果心一软,美艳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想想也后怕。过去一些千金小姐,因为对自己的命运茫然,干脆跑到城楼抛绣球,球碰到谁,就嫁给谁,我们觉得很可笑。其实一个人的命运确实很难料定,对你很合适的人,可能正好擦肩而过;不合适的,给你碰了个正着,糊里糊涂就混了一辈子。”
  “我要是不喜欢的,我就是不干。”思秋又想起了耕耘。
  “我们在部队,对象不能找地方,只能找部队的。部队够‘二五八团’*条件的,可都是老干部。听说到了新解放区,部队为什么要收那么多女同志,主要是仗打得差不多了,要解决部队老干部的婚姻。他们是新中国的有功之臣,要不是被战争耽误,这么大年纪早就应该结婚抱孩子了,如果现在爱人找了地方,部队干部就会有安家思想,队伍就带不动,就不可能有战斗力,婚姻在部队内部解决,就不会有这个后顾之忧。听说军参谋长交代下面,解放了,要多收点女兵,要收些有文化,漂亮一点的,别净招些猪八戒的二姨。”咯咯咯,杨静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哎,你知道吗,珊珊和我哥哥的恋爱已经吹了,他们浙江美术学院原来的那几对,差不多都一刀两断了。”
  “为什么?我看他们还挺合适的。”
  “珊珊告诉我,文化部长找她谈,说他们原来在学校的恋爱关系,部队不会承认的。给她介绍组织部长怎么怎么好,对珊珊印象很不错,问她会不会同意。珊珊说她现在不考虑。其实到部队以后,珊珊对我哥哥就比较冷淡,她那天对我说,到了部队才觉得我哥他们学生气很足,太幼稚,又有点自作多情、有点酸,她喜欢刚毅、有男子汉气质的男人,组织部长不错,可惜太老了一点。你猜,她夸谁了?夸上柳耕耘了。”
  思秋不觉“呀”了一声。
  “我说老干部太老了,不想嫁;大学生太嫩了也不想嫁。最好是咱们团的四大小生,他们又年轻,又男子汉;又是老革命,又有文化。可他们不够条件,等他们熬到团级,咱们也是老奶奶了,谁还会要我们。她笑着说,那咱们就等到老了去当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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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3)
原来思秋想和杨静谈谈耕耘,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张嘴了。假的可以说说笑笑,没关系;真的可不敢随便暴露。军队就是军队,军人要服从铁的纪律,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苦恼。
  对于思秋来说,她只是一种朦胧的爱,只要能再看见耕耘,和他在一起革命,和他一起创作,就是幸福。她最关心的是耕耘还会不会回来,结婚不结婚,似乎那还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文工团集中以后,就排练歌剧《白毛女》。主要角色都是原来团里的那些老同志,“四大名旦”“四大小生”。新来的团员,对新歌剧还不熟悉,除了有些人去东北军事院校,有些人调到师、团的文化、宣传部门,其余的都是当群众演员,男同志兼搞舞台美工、舞台装置;女同志分在服装组,小道具组。大家自己设计服装道具,能借的去借,能自己动手的就自己做,全团忙得不亦乐乎。
  歌剧《白毛女》是讲贫农杨白劳外出躲债,年三十晚回家被地主黄世仁逼死,闺女喜儿被抢到黄家受尽折磨,未婚夫大春痛打地主狗腿子后投奔共产党八路军。喜儿逃出了地主家,躲在野林山洞苦熬了三年,头发完全变白,成了白毛女,夜里看见她的人都说山上有白毛仙姑。后来大春的八路军部队来到村里,要破除迷信,从山洞里抓到白毛仙姑,认出就是当年的喜儿。这是根据河北农村一个真实的故事在延安写成的,是解放前后家喻户晓的新歌剧。
  思秋和杨静分在小道具组,里面有一场戏是喜儿跑到庙里偷供果吃,遇到在庙里躲雨的仇人地主黄世仁。那一场佛殿上的菩萨,让唱歌的小个子白洁如化了装坐在里面,幔帐可不好自己做,思秋和杨静跑到山上和庙里的方丈商量,真是磨破嘴皮,才把菩萨前面的帐幔借了回来。回团的路上,她俩看到山上有一棵桑树,摇晃着紫色的红色的桑葚,高兴地摘了几颗坐在树阴下吃着,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两个穿军装的人向山上走来。
  “呀,是祝雅娟。”她是思秋的好朋友。
  “那一个是邱跃。”
  都是文工团的同志,她俩预感到什么,没有迎过去打招呼,而是下意识地隐蔽起来。
  祝雅娟是老同志,她饰演白毛女,最近挺忙的;邱跃是杭州浙美来的新同志。他俩急匆匆地走到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急不可待地拥抱一起,长时间地亲吻,长时间地抚慰。吓得思秋两个大气都不敢出,杨静在思秋的耳边悄悄地说:“快从这边撤退!”
  她俩绕了好大一个弯,才回到团里,好久还哆哆嗦嗦,好像她们俩犯了什么错误。
  杨静说:“他们太冒险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看见,我们千万别说出去。”思秋为他们担心。
  “他们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了。”
  “其实他俩倒挺般配的。”思秋非常同情他们。
  祝雅娟的父亲是国民党的一个高级文化官员,母亲是一个大家闺秀,听说结婚的陪嫁有几箱古书。雅娟有一个哥哥在英国留学,她在南京读初中的时候,受高年级同学的影响,偷偷到苏北参加了新四军。她高挑的个子,清秀妩媚,又有一副好嗓子,从小学过钢琴,乐感很好,唱起歌来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她是军文工团的“一号”名旦。很多首长喜欢她,她拒绝得十分坚决;团里领导也是有意护花,好不容易培养一个演员,万一她结婚一走人,文工团真是塌了台柱子。团长经常半开玩笑地暗示她、鼓励她要抵挡外来的干扰,加强事业心,多演几年戏。
  文工团的领导也是够为难的,军里首长看上了团里哪个女演员,总要好言好语请他们帮忙,对业务强的女同志,团领导嘴里答应,心里真像是剜他们的肉。没想到后院起火,雅娟爱上了刚来文工团不久的邱跃。
  人都说女人最会嫉妒女人,其实女人最关注最欣赏的也是女人。像雅娟这样漂亮高雅的少女,又是文工团的业务骨干,男人喜欢,女人也照样喜欢,团里女同志与雅娟关系都挺好。雅娟还是思秋的好朋友,思秋羡慕雅娟的才干和对革命的贡献,非常崇拜雅娟,信任雅娟,所以很愿意接近她。她俩都很漂亮,都很爱学习,都很单纯求上进,她们经常在一起看同一本书,为同一个情节激动,为同一段文字赞叹。思秋每写一首歌词,都征求雅娟的意见。思秋和杨静在一起,感到亲切轻松;而与雅娟在一起,是求学、求知、求进步。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4)
思秋暗想:难怪雅娟近来精神恍惚,亮丽妩媚的眼睛像蒙上了乌云。
  “雅娟,你身体没事吧?脸色可不好。”思秋关切地问。
  “还行。”淡淡地,不爱多说。
  “最近你瘦了,不要太累了。”望着她秀丽忧郁的脸庞,思秋心疼地。
  还以为是她演白毛女,压力太大,思秋就偷偷地帮她洗衣服,帮她打背包。原来她在谈恋爱,这多危险!要不要提醒她注意一点呢?可这么重大的事,触犯了部队的纪律,自己不主动说,好朋友也是难以启齿的。
  歌剧《白毛女》的演出非常轰动。都说这是一堂很生动很形象的阶级教育课,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共产党把鬼变成人。尤其是雅娟扮演的喜儿,一身红色碎花衣裤,柔美嘹亮地唱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甩着一根大辫子,活泼泼地跑出场,真是太迷人了。部队轮流拉到这里来观看,附近村村落落老百姓,几乎每天都赶来看,每一场都挤满人。演出的现场更是动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喜儿受尽折磨,战士们高喊口号“为喜儿报仇!”群情激奋,很多战士流着眼泪,有的甚至于忍不住跳到台上,揪住地主黄世仁就挥拳头。新来文工团的同志,没演过歌剧,都觉得很新鲜,很带劲,油然而生一种干革命文艺工作的自豪感。
  这一段时间晚上就在驻地演出,不需要每天搬迁装置舞台,文工团相对比较安定。为培养更多的演员,主要角色一般都设了A、B角,白天团长、导演为B角继续排戏。新同志只要不是主要演员和参加乐队,管好服装道具,凑一个群众演员,帮个打击乐,就没什么事了。思秋现在下了狠心学习,她一有空就到政治部图书馆借书借杂志,边阅读、边做笔记,雅娟夸她写的歌词进步很快。思秋给自己规定,抓紧点滴时间,像耕耘一样用功,每周写两首歌词,看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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