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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君闭关前,曾托薛平暗中劝少年一把,他说这孩子脾气虽不好,本性却不坏,死了可惜。
但薛平受命照顾了他三天,别说跟他谈上一句话了,倔强家伙连抹眼神都不屑给他。
要薛平说,这小海盗根本坏人骨子里没救了,只有邵君那个滥好人会以为他是个好孩子。补充一点,薛平到现在还不晓得这死小孩姓啥名谁,他不讲嘛!
只可惜众人都冤枉小海盗了,他不开口绝对不是他的错,是邵君给他下了药。让他暂时不能说话。
因为他嘴巴太坏,邵君担心自己闭关期间,他会控制不住将自己一条小命给「骂」飞了,索性让他无法发声。
不料,有口难言的小海盗捣乱能力更强。
「没有手令,擅闯大帐本就是死罪,看不看布阵图根本不是重点。」总之一句话,楚行云就是要杀小海盗。
不是她嗜血,实在是小海盗眼神太犀利、性情太阴冷,这样的孩子将来长大若不成圣,必然(奇qIsuu。cOm書)入魔,而且第一个下手的恐怕不是别人,正是那多事救他回来的邵君。
因为邵君治人的本领虽高,医心的才能却是普普。他绑住少年,强要少年接受疗养,大大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将来要不被报复大概很难。
为绝后患,她一定要斩草除根。
「不行啦!」薛平又一次挡住楚行云的剑。「将军若杀了他,邵军医一定会很难过的,请将军三思。」
「伤心与性命相比,何者为重?」与其留下一个未来可能危害邵君的祸患,她宁做刽子手。
「呃……」这问题要怎么答?薛平怔了。
「既然你答不出来,我替你答,『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尤其是邵君的命。」话落,她一剑砍向小海盗。
「不要啊,将军!」完了。薛平阻之不及,脸都黑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平和的嗓音像严冬过后第一道春风,不是邵君又是谁?
「邵军医——」偶像出现,薛平立刻扑过去告状。「将军要杀那个小海盗,你快阻止她!」
「咦?」邵君揉了揉还有些黑青的眼眶。「行云,小红干了什么坏事吗?」
「小红?」不只楚行云呆住,连薛平都张大了嘴。
邵君指了指小海盗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头发。「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又不能一直喂喂地叫他,我瞧他的头发红红的,就叫他小红,他也同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十足具有争议性。因为那被唤做「小红」的少年正睁着一双黝黑大眼恨恨瞪着他。
楚行云把剑收起来,现在她觉得小红很可怜,就算他要砍了邵君,也是邵君咎由自取;就好像当年他们刚成亲,他不管在哪里都坚持喊她「亲亲娘子」一样。天哪,她可是堂堂一个大将军啊!
为了称谓问题,他们足足冷战热吵了三个月,终于决定以后直接呼唤彼此的名字,省事又省力。
「你想保他性命最好管好他,别让他在军营里四处钻探,再有下回,我绝对军法处置。」看在「小红」备受凌虐的分上,这回楚行云不宰人,爽快走人去也。
薛平看看楚行云决然的背影,又瞄瞄邵君重症方愈的青白脸色。想他才出关就给人狠狠训上一顿,真是心疼。
「邵军医,将军不是在骂你,你别难过喔!只是……那个小红……唉哟!」一颗石子平空飞过来,打中薛平后脑。
他吃痛地捣住脑袋叫道:「谁偷袭我?」双目四顾,方转到小红身上,他正持着一颗石子准备再丢一次,当场被人赃俱获。
「你这个浑小子,好大胆子敢袭击军爷?」薛平正想好好教训坏小子一顿。
「小红,你怎么可以拿石头丢人?快跟薛叔叔道歉,请他原谅你。」邵君已经跑过去教孩子了。
「叔、叔叔……」他有这么老吗?薛平呆若木鸡。
给人取了一个这样丢脸的绰号,小红要还听邵君的话,他就枉为男子身了。瞄都不瞄邵君一眼,他跑人去也。
「小红。」邵君急追而去。
至此,小红还不知道邵君的可怕,他想做的事,就算一百匹马来拉也唤不回。
三天后——
小红弯着腰、驼着背来到大帐外,那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显示他已经好久没睡好。
邵君陪在他身边,口里仍不停叨念着:「记住了,待会儿见到薛叔叔,一定要诚心诚意道歉,请他原谅你,知道吗?」
小红翻着白眼,这话他近三日来最少听过两千次,听得他耳朵都快流脓了,怎么这混蛋神医口都不会干呢?
「小红,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很遗憾,邵君的舌头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
「妈的!」小红终于爆发。「你这娘娘腔到底说够没有,你再烦老子,小心老子直接奸了你,再把你卖到妓院,让你一辈子舔男人屁股。」
「小红。」邵君揪住他的耳朵。「你这个坏小孩,叔叔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说脏话吗?」
「放开我!」可恨啊!若非被楚行云禁锢了武功,小红哪会落到这步田地,心头真恨死邵君和楚行云了。不过恨邵君多一些,死娘娘腔,比他老爹还烦。
「你先道歉。」邵君可注重小孩的管教了。
「老子又没说错话,做什么要我道歉?」小红拚命挣扎,可惜十余年的岁月在两人体格上造成的差距是如此明显,无论他怎么样撒泼耍赖,就是拿邵君没辙。
「你嘴巴不干不净就是不对。」
「操,你个卑鄙……唔!」满肚子脏话全消失了,因为楚行云的飞燕剑正搁在小红脖子上。
「行云。」见到亲亲娘子,邵君笑得脸上都浮出一朵牡丹了。
这个善良的男人就是她一生心之所系。瞧见他,楚行云周身的冰冷自动升温。
「在大帐内就听到你们在外头吵架,到底是什么事?」
「因为小红前天拿石头砸了薛校尉一下,今日我特地领他来道歉。」邵君解释。
「原来薛平脑袋上的肿包就是你砸的。」楚行云望向小红,淡淡的话语,却冻得人心头发寒。
小红忍不住往邵君身后缩了缩,直到确定离那个杀人魔将军够远了,他才挺起胸脯大喊。「是老子砸的又怎样?他躲不过是他自己笨,关我什么事?」
「这倒也是。」楚行云双目如剑刺着小红。「薛平警戒心太低,活该得点教训。不过你的本事太差,落在我等手上,也是你自个儿倒霉。你不想再吃苦头,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刚才说的那些刑罚,我一件一件让你尝个过瘾。」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就是指小红此刻的景况吧!他可以把邵君吃得死死的,但楚行云……「大欺小,有什么了不起?」他喃喃念着,退到一边去。
楚行云也不理他,径向邵君走去。
「我们正在招待贵客,你待会儿再来……」她还没说完。
「楚将军,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苦这般见外,就请邵军医入内一叙嘛!」娇懒的话声后,帐内踱出一名身穿大红锦袍、上绣鸾凤合鸣图样的女子。
「宇文相爷。」邵君大喜。三年前,此女可是他和楚行云的主婚人呢!负镁貌患瑠叺囊路帽鹬隆!?
宇文端妍娇颜闪过一阵尴尬。「某人的变态嗜好,我也不喜欢。」可惜她拒绝不了那个「某人」。
楚行云抬头望天,摆明了在偷笑:「这是相爷最新的官服。」
「咦?我以为是新娘服。」邵君大惊。
「那个『某人』也是这么希望。」楚行云说。
「够了,你们两个,连当今圣上都敢嘲笑。」宇文端妍维持不住严肃神色了。
「啊!原来妳们在说的是当今圣上?」邵君后知后觉。「不过圣上为何要更改朝服样式?原来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啊!」
楚行云闷着头踱到一旁偷笑去了。
独留宇文端妍尴尬面对这朗如清风的男子,暗叹,圣上若有他一半忠厚,自己的工作起码可以轻松一百倍。
「天威难测。谁能了解圣上的想法呢?」打着官腔转移话题,她伸手招了招楚行云。「邵军医,本相今日前来是有军情机密欲与楚将军相议,咱俩私谊就下次再会吧!」
「公事要紧,我就不打扰妳们了,再见。」话落,邵君一手揪住正欲往大帐边潜去、颇有偷听之嫌的小红。
「放开我,你捉着老子干么?」小红拚命挣扎。
「现下暂时见不到薛校尉,所以你先跟我回帐,待明日再来向薛校尉道歉。」别看邵君一副文弱书生样,手下力道倒强,任凭小红怎么挣都移不开分毫。
「你这个死混帐、娘娘腔……」小红一张嘴又开始不三不四。
邵君倒不在意,楚行云可恼了,一记指风弹过去,正中小红哑穴。
「下次更让我听到你骂他,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当然,别人的闲事她是不管的,不过事关邵君,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第五章
直到邵君和小红都走远了,宇文端妍才一手搭住楚行云的肩。
楚行云身子倏然一僵,好一会儿才忍住闪躲的念头。
宇文端妍见她脸色沉重,低喟口气。「妳这不爱与人接触的老毛病还是没好。」
楚行云苦笑。「已比从前好太多了。」记得十年前,她因弒父大罪被判流放边城时,任何人只要一碰到她,她立刻与之拚命,不论男女都一样。
现在起码她会分辨对方是否心存恶意,再决定要不要下手。
当然,若人人都能像邵君一样,要碰她之前先打声招呼,她的剑就绝对不会招呼过去。
但可惜啊,一般人好像都没这种习惯。
现在想一想,邵君似乎也是在近十年间才养成这种习惯的,接近她之前先开口,软言安抚、温和碰触,非得做到她不怕为止。这个男人碍…在她身上用下了无数心思。
谈起楚行云的厌恶与人接触症,宇文端妍的脸色就黑得像乌云罩顶。「这种病难道没有办法治愈吗?连邵君也没辙?」
「他是说过,心病还要心药医,可妳以为我有勇气将当年的事一一说给他听?」
宇文端妍沉默了。
楚行云觑穿了她的难处,主动开口。「端妍,想想我们也认识六年多了,从我还只是个小兵,而妳尚满腹理想准备科考以报效朝廷,那时候……我们都年轻,以为只要有本事、有能力,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咱俩办不成的事?可惜……即便再强、再厉害,少了人和,依然事事不成。」
「妳已经知道了。」
「从圣上下令由我第三军团代替第一、第二军团剿匪,我便料到朝中会有人扯我后腿。毕竟,树大招风。」不过楚行云并不是那么在意,她从军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至于功名利禄,那并不在地考虑的范围内。
朝廷真逼得太急,了不起她挂冠而去,与邵君浪迹天涯,也是件美事。
「只是树大招风就好了。」宇文端妍睨她一眼。「妳得罪人的本事可也不弱于妳打仗的能力。」
楚行云轻咳一声,几片潮红上了脸。
见她难堪,宇文端妍也不再相逼,叹道:「朝中正有人在翻妳旧帐,说妳是个不仁不孝之人,弒父杀弟,岂有资格任大将军一职,他们建议对妳撤职查办。」
「哼,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宰了那个畜生。不过我弟弟行风明明还活着,谁说他死了?」
「这十年来可没人见过他。」
「我把他藏起来了。在没见到那个畜生的尸体之前,我不会随便让行风外出,以防再被那畜生所害。」当年,邵君就是以这一点为她开脱,未见其父楚天遥尸体前,不能判定她确实犯下弒父重罪,因此将她的刑罪硬生生从秋决改判为流放。
但她宁可维持死刑不变,只要让她瞧一眼楚天遥的尸体,否则她一生都无法活得安心。
「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妳如此恨他?」宇文端妍知道楚行云并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从她不吝于提携后进,令第三军团成为兰陵国所有军队中晋升管道最畅通的一处,可见一斑。但她对其继父的恨意却是十年如一日,且有越积越深的迹象,她忍不住怀疑,楚天遥究竟是干下何等天理不容的恶事,让楚行云恨他入骨?
提起那个人,楚行云娇颜一片肃杀,眼底滚着血色红云。「他是个连畜生都不配当的浑球,他根本没有活着的资格。」
「行云!」宇文端妍纳闷,为相三年,她自信也见过不少人,却没碰过如楚行云这样杀气如潮的人,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把人给逼疯。
知道自己吓到宇文端妍了,楚行云微收敛杀气。「端妍,这件事他们要查就让他们去查,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真相。」
「那我可能要恭喜妳了。日前,第一军团的左大将军听说找到一个人,曾目击妳弒父的过程,他上书狠狠参了妳一本。」
「妳是说有目击者出现?」楚行云唇边勾起一抹讽笑。「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继父楚天遥是个通天彻地的伪君子,所以当年在家乡,人人都以为他是个翩翩书生;谁也想不到,在那副斯文的外表下竟是一缕早已腐烂的恶魔灵魂。
她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