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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天堂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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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阳移正村头,各家房上都有雪水滴落,这个时候,县公安就该进村了。天还是冷,毕竟是腊月。毕竟是腊月的雪天。村长的哥那张脸,太阳照着,红润发亮。好了,这下好了。张老师望着面前已经死了的狗,想黄黄你活着也确真受罪。既然死了,我埋了你,你就去同强做伴吧。也谢你了大夫,正犹豫去不去县公安那儿自首的当儿,你却把黄黄打成这样,我就不再犹豫了,你一下把黄黄叉死才好哩。哦,黄黄怎么不动了?血也不如刚才流得多了呢,好像一点不流了。死了好,再不犹豫了。真是想不到,原来你对死的一点犹豫,竟是对黄黄的留恋;竟是对黄黄的放心不下。这下好了,用不着犹豫不决了。
  还有什么犹豫呢?
  十九
  后来的事情,都是日常习惯的又一个过程。张老师把黄黄抱回家里,将它放在床上,扯被子盖了。既已决定去说是自己砍了小李村的人头,也将不必顾及那床上是否弄脏,一任黄黄的鲜血,在床上自由地散开。生火、烧饭,进上房给娘喂汤,都是往日的重复。
  现在,张老师该做的事情都已做了。母亲床上的被褥换过了,床下的便盆洗净了,换洗的衣服放在了床头。娘的呼吸声又微又细,如一根发丝在进进出出。张老师对着那鼻息看了一会,最后拉了拉床上的床单,把被子掖掖结实。娘扭头瞟他一眼,他说,你睡吧娘,娘就又合眼睡去了。
  可以去了。再也找不到要做的事情了。
  将一个板箱从床头抱下来,取出里边的衣物,他把黄黄装殓进了板箱里。恰在这时,县公安局的警察如期而至,简易警车从县城风驰出来,装载威严,一路满速。沿线的村落,一株株小树样被砍倒了。两边的行人,棵棵小草样被抹杀了。那时候,黄黄的墓穴刚好封闭,张老师在立着喘息。阳光如水样明亮柔润,他的脸上平静恬淡,布满了一死了却的黑色念头。黄黄的墓穴一米见方。那箱子里塞了一床被褥,扛着出村时,除了几个孩娃,竟没碰到别的村人,出村时仿佛是走出墓地一样静寂。在儿子强的坟地上,又如走入村落一样温暖,他坐下让阳光照晒一会,先把白雪用锨铲到一边,然后开始挖坑。被雪温暖了一夜的黄土,松软绵和,散发着白浓浓的气息。那是蕴含了上千年的土地的气息,浸心涌肺,在山坡上飘开化去。板箱是深红的颜色,是当年梅从省城下乡,拖运进张家营的全部产业。现在她走了,仍然又拖运走一个板箱。那板箱是母亲的嫁妆,红檀木制作,豆科常绿乔木,木质坚硬,可做乐器。他说用这个拖运吧,结实,也算娘给你的纪念。梅就用那箱又拖运走了她半生的经营:书和日常的衣物。 。。

朝着天堂走(14)
简易警车在黄爽朗朗的日光中穿行,雪地上留下了它深刻的轮印。短急紧凑的警笛,像一颗颗滑在青石上的流弹,把山梁、沟壑、村落、河流中的宁静射得七零八落,破破碎碎,如同城里碎裂在风天中的楼房玻璃。这就到了,县公安如期而至,果真如期而至。张老师心里一个冷惊,起身立到崖处,眼看着简易警车如鸟样飞进村子,落到了村长家门口。
  几个穿公服的警察,相继进了村长家。
  这崖处高出村落许多,朝村落望去,似低头看自己参差不齐的脚趾,一点一滴都清清晰晰。拄着自己的铁锨,想时候到了,你的时光到此告一个段落。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已经为你敞开,走进去就可以把一切关在门外。后事也全部安排妥当。除了黄黄的墓堆略显少了几锨土外,万事都有了着落。就是唱戏,幕也拉圆,你就顺着命运所示的方向,尽你的能耐唱去吧,是喜是悲,自有其结局。村落里的事情,好像响了铃子的戏场,警车刚一停下,各家都纷纷有人出门,先在自家门口呆怔,后又相聚起来,朝着村长家门口涌动。几条村街,都走着蚂蚁搬家似的队伍。村长家门口,已经鸦鸦的黑下一片,人头如晒在日光中的豆粒。张老师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忽然看见铁锁从他家出来,快步朝着村长家走去,在胡同里,如迅速滚动的一粒石子。再仔细去看,老支书大林叔和永远有还不清债务的大冈也从另一条胡同,朝着村长家急去,那匆匆的脚步,很可以在眨眼之间,立到县公安的面前,说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头的。
  拖不得了,该去了,尘世没有啥儿东西属于你了。
  就去了。
  张老师像去抢购一样廉价的东西似的走了,甚至忘了回头看一眼黄黄和强的墓。田里的白雪在早饭时候的日光中,渐渐踏实,表面有一层纸一样的壳。没有被雪埋住的麦苗,一叶叶绿在白色上。期望一脚跳将到村长家里,迅速对公安人员说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头。可忽然他的右腿迈不动了,像下山时裤筒挂了哪里,待回身一看,禁不住心里一个地动山摇的冷怔:
  竟是黄黄从墓里爬出咬了他的裤筒。
  竟果真是黄黄爬了出来。
  它还活着。
  竟真的它还活着。
  真是难以料断,和《欢乐家园》中的故事一样神奇,黄黄又活转了过来,从那板箱中撞将出来,半爬半跑地追上了他。麦地里留下它跌跌爬爬的雪痕,新坟塌进去一个深洞。黄黄满身是土,连一只耳眼里也满满实实。它头上的那两个血洞已经被红土糊了,堆起两团红泥,像缀在头上的两个泥球。另一只眼又明又亮,盈满一眶清清澈澈的泪水;喉咙里有一种古怪的叫声,如泣如诉,悲哀至极,像求着一样东西。也许是求张老师不要活埋了它,也许是求张老师不要朝“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头”走去。村里的脚步声在地上敲得很响。张老师用力挣了几下右腿,终是不能挣脱黄黄的撕拽。村里的脚步声敲得很响。他愈是用力挣脱,黄黄就咬得愈紧,泪也愈加扑簌簌喷落出来。
  终于就软下身子,将黄黄抱在怀里,蹲在无边茫茫的山梁上,落寞地号啕大哭起来。
  

桃园春醒(1)

  阳光烦乱,地上热暖,气候在悄着转变。说喝酒去吧?买了啤酒,都到村后林地,席地坐下,喝到醒醉,有人把酒瓶磕在地上,将拳头在半空挥了一下,说春天来了,我们该做些事了。做些啥儿事呢?索性都回去把老婆猛揍一顿吧。说完这话,彼此看了,都把目光落在张海脸上。张海思忖一阵,把拳头捏了一下,挥了一下,说好吧,我是老大,既然都听我的,今天就都回去把老婆揍了。说,谁不打不揍不是男人。谁不往死里去打去揍,就是兄弟们的孙子、重孙子。
  听到这话,春天来了,林里的桃树散发着暖的润气,枯条忽地蓬勃,鼓出暗红苞儿,乔张造致,似要借酒放开。光亮层层叠叠,从镇西探头过来,把林地映出个彤红鲜艳。草芽在脚下蠕蠕动着,树根在地里扭着身子。有一股初春的腥气,呈着青色,在那林地弥弥漫漫。牛林、木森和豹子,都小着张海。他是兄长,大家对他,目光中自都含着敬意、惊异,问说真的打吗?
  张海说,春天到了,打一顿吧。
  牛林折一桃枝看看,把一朵桃花苞点咬在嘴里嚼了,又“呸”地吐出,说打就打,谁怕谁呀。然后喝酒。举起四个茶色酒瓶,碰在空中,砰砰响着,让春天的草绿气息,在那响声中惊着闪开。酒气碰着春气,半空里漫了燥发的味道,人便觉得极想做些事情。又都年轻,就决定回去把老婆打上一顿。酒喝完了,手里的空瓶掷了出去。或者,猛地砸在桃树身上,那泛红的青色树皮,沉默不语,却有汁水畅旺流淌。脚下的,早空的酒瓶,原都竖着,这时起脚一踢,滑向空中,风拧着瓶口朝里浇灌,哨出泛青的响音,而后落下,砰地炸了,世界便轰然宁静,可听见了桃枝发芽的细响。还有,阳光和桃芽、桃苞浅绿的呢喃。而后,他们走了,个个心里暴烈,神情庄重,队伍样,张海在前,牛林殿后。走出桃园时,回头一望,桃园中竟有了点点红色,极艳极新,仿佛世界忽然变了,陈旧中有了新意,酷冬也一下醒来,抖抖身子,春就来了。
  春就到了。
  春天了,人们不能不下力做些事情,就决定,先把老婆打上一顿。
  张海说,你们记住没有?
  说都记了,你放心,老大。
  问,谁要不打呢?
  说弟兄还要下咒起誓吗?弟兄们你不信着,你还相信谁呢?脸都红红青着,还有白的,各自表情,在黄昏里一筋一倔的僵着心情,在村口站了一会,也就分手分头,朝村里回了,脚步声响天彻地,砰砰亮堂,由远至近地到来,又由近至远地消失,只留桃园在后,有着生气,有着淡然悠闲中春天勃勃的力道与不安。
  张海家,住在村子进口,新房,浑砖,是胡同里最早盖起的青砖瓦房。那房子当年的招摇,让全村人都为之刮目。十年前媳妇来村里相看,至胡同口抬头瞭望,那青的瓦屋,猛地映在眼里,便对张海敬了。
  张海说,同意吗?
  媳妇慌忙低头。
  张海说,我可是要找个马上娶的。媳妇红脸,慢慢抬头,目光疑得异常浓密。张海说,我要去广州打工,走后娘要有人做伴,有人侍候。媳妇想了半晌,点了头后,又说,得回去跟爹娘商量来着。而后,就结婚,入门,伴婆,侍奉张海。
  张海回家,进门时脸是青色,朝门上踢了一脚,像那柳木大门,曾经是着仇家。媳妇在院里做饭洗菜,手在水里泡着,粉红着,两朵花样,听见门的暴响,慌乱抬头,问说你又喝了?张海不语,竖在院里,直直的,咬着嘴唇。媳妇看了,起身去屋里给他倒了茶水;出门时,还用唇儿试了水热,而后放在张海身边。喝吧,媳妇说,喝了醒酒。又说,晚上吃米饭,你在南方米饭惯了。还说,你有同学找你,商量春天到了,该做些啥儿事情,说饭后他再找来。张海坐在一条凳上,茶水摆在条凳那端。他不看茶水,只盯着自家媳妇。媳妇洗菜,手在水里,红红的,两朵花样。菜水边上,张海脚前,还有一条白鱼游在另一盆里,欢天喜地,自由自在,可它不知,在那水盆旁边,还放有一柄剪刀,不久就要用那剪刀,替它开膛破肚。那鱼以为无辜,自顾地游来走去,尾巴拍着水面,啪啪啪的,溅起的水珠,飞在了张海脸上。张海忽地起脚,把那鱼盆踢翻,让水流在地上。地是水泥地面,鱼在那地上水间,蹦高跳远,像是受了冤的孩子,在地上蹦着哭唤。
  媳妇不知所措,惊得站起,痴痴地望着张海,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连问着,拿手在胸前腰布上擦着水珠,脸上的僵黄,原是惊惊的不安,
  张海反问,你说怎么了?!
  媳妇说,不都好好嘛,你是怎么了?
  又一脚踢了面前洗菜的盆水,踢了菜筐,张海抓起媳妇就打。左手揪了她的头发,右手掴着耳光;忙了—阵之后,又双手揪着媳妇的前胸,双脚轮流踢着媳妇的双腿。末了一拳,又把媳妇打出三尺开外,使她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她妈的,不过年,不过节,又吃米饭又吃鱼,你会不会过日子?!你是存心蓄意,要把这日子过得仓空屯泄,败家败财;存心蓄意,要把家里那点存钱花干弄净,分文不留不是?!
  说我他妈的出门打工挣钱容易吗?
  说我喝多了,你她妈的故意给我倒杯又滚又烫的水,是想把我烧死吗?
  说孩子快放学了,你不去学校接她,一个下午你都在家干啥呀!

桃园春醒(2)
又打又说,又说又打,张海手脚不息,双唇不停。媳妇倒下时,他又追去朝她肚上猛踢,朝她腰上猛踢。朝她屁股上踢踢跺跺。开始时,媳妇先还一惊—疑,问着为什么要打?我有了什么错吗?及至明白了张海嘴里的扯话,媳妇不再辩说,只是闭着双唇,从地上爬将起来,用手和胳膊抱头护脸,蹲在院里的一棵树下,任由张海一下一下朝她身上踢着打着。任由他的,一掌一掌的耳光,朝着她护了脸的臂上掴着。任由任由的,直到在屋里看着电视的女儿跑到院里,突然扑在妈的怀里哭唤起来。任由任由的,直到在灶房切菜的婆婆跑将出来,先在院里惊怔一下,又突然冲来,梗在儿子和媳妇的世界,举起巴掌,一下—下朝张海的脸上打去,骂着说,你没事找事啊?想找事你到后山从崖上跳下去;想找事你到村里的井口跳下去;想找事你娘给你找来一根绳,你到哪儿上吊去!
  张海不再打了。他看见从地上站起的媳妇,嘴角涌着鲜血。
  竖在那,张海木头一样,任由母亲—掌一掌朝他脸上猛掴。并不疼,可他心里忖忖,担心母亲会因为用力打他,突然倒在院里,这当儿,有邻居耳了吵闹,风进来,群股着,一下把院子塞实挤满,都说打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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