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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弈墨正好转头看他,云清感受到他视线也转过头来。于是两人便都看到了他们的发丝在风中相触相混的一幕。
裴弈墨几乎失神片刻,然后他伸手抓住两人合在一处的发丝,对云清粲然一笑,“你看,这算不算是结发了。”
云清看着深秋柔和的金色阳光斜斜地照射到裴弈墨脸上,使他看上去更加柔和。本就温润的眉眼此刻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含情的笑容,看得云清忍不住脸红起来。但是他仍旧保持着纯阳弟子的冷静,不至于失态。他微微摇了摇头,裴弈墨不解又有些失望地偏头看他。
云清把他握着的头发从他手中抽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人的头发挽了个结。他抬头对裴弈墨微笑起来,明媚的阳光在他眼中流转出点点光亮。
“明明是这样才算。”
裴弈墨没想到云清会做出这样类似于和自己定终生的举动,他的道长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和感动。他有些激动地抱住云清,轻轻地亲吻了他的鬓角。
“那现在怎么办?”裴弈墨看着难得这么乖巧的云清,便也忍不住起了戏弄之心,只想看他更可爱的表现。他拉拉两人挽成结的头发,故作无奈地说:“这样不方便呢。”
云清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又红了脸。他想了想,反手去拔身后的赤霄红莲。裴弈墨一惊,难道自己把他逗狠了?云清这是要谋杀亲夫了?
他正想开口讨饶,却看到云清拿了利剑横在他们发丝相连处的上端,然后稍微一用力,两人的头发便分开垂坠下来,而云清手里握着他们的黑发打成的结子。
云清脸色羞赧,他伸手把结子朝裴弈墨递了递,颇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裴弈墨其实愣了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云清竟也是这么懂风情的人。他回过神来一把拉过云清让他跌入自己怀里。
“我的好道长……”裴弈墨语带喃呢,“你真是让我爱不释手。”他紧紧地抱着云清,完全的温存和柔情。
裴弈墨把云清的握着结发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到自己强劲而带着混乱的心跳。他双眸透着毫不掩饰的深情和依恋,裴弈墨笑得平和而认真,他虔诚地看着云清,然后用发誓一般的口吻说道:“云清,我爱你。在下这一生,只爱你一人。”
云清怔住了半刻,他没有回答没有点头。只是仰起头倾身上前,用颤抖的双唇印在裴弈墨温热的唇瓣上。只片刻便分开。
但是还有比这更有力的回应吗?
裴弈墨不再想什么,他一手环着云清的腰,一手扣住云清的后脑勺。在云清刚刚离开他的唇的瞬间,追击上去,紧紧相拥,深深相吻。
直到两人都已经迷失在这个绵长而热烈的吻中,裴弈墨才放开喘不过气的云清。看着眼神都变得迷离的云清,他开心地笑起来。
眼前这个人,这个白袍广袖的纯阳弟子,这个桀骜孤高的恶人道长,终于从身到心,从现在的青葱年华到将来的白发苍苍,都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一个人了。
裴弈墨又牵起云清的手,笑得如同这午后的阳光,“走,我们回家。”
他只愿和云清,在这漫天的落叶和温暖的阳光中,一起走到白头。
“裴弈墨,你带我去哪里啊?”吃过晚饭,云清就被裴弈墨拉着出来,说是要带他去看个好东西。
裴弈墨今天特别高兴,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云清每回和他对视,他都笑得更灿烂,云清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开视线。
两人一路走到最初相遇的那个小树林,不过当初才发新芽的梧桐树现在早已黄叶纷飞,那时候敌对的两个人如今却也心手相连。
“你到底带我看什么呢?”云清见裴弈墨在树林中停下脚步便好奇地又问了一遍。
裴弈墨回头看他,不说话只是笑。然后他转回身,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环状,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噗哧——噗哧——
云清听到类似于鸟禽扇动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但是这声音更加晦涩木讷。他极力地举目,想要看到那破空而来的飞鸟。裴弈墨拍拍他的肩,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终于看清楚的时候,云清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一直木质机甲鸟,这只鸟扇着木头翅膀盘旋着降落到他们面前。
云清忍不住弯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那机甲也不避讳,反而像真正的宠物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真是神奇。”云清开心地叫起来,“这是你做的吗?”
裴弈墨骄傲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这么听我话?”
“平日你没见你唤过它呢?”云清继续左看右看,好不新鲜。
“哈,我把它留着万花呢,所以你没见过。”裴弈墨说着蹲下身去摸机甲鸟背上的开关。“可不止这个,我要给你个惊喜。”
他说着打开机甲后背,从它肚子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方块。
云清不禁皱了皱眉,这算个什么惊喜。但是他直觉裴弈墨不会骗着他好玩,他倒要看看今天这家伙又有什么新招。
“嘿嘿,云清看好喏。”裴弈墨把那方块托在手掌上,另一只手轻轻扭动了开关。
刚刚还毫不起眼的方块慢慢绽开幽蓝的光华,而方块也开始咔咔的变起来形状。一瓣一瓣地分开,舒展,成型。方块如同莲花盛开一般,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荧蓝光芒,在黝黑的夜晚静静绽放。裴弈墨又轻轻一点,莲花开始转化颜色,银白,浅紫,暗红。忽然莲花脱出裴弈墨的掌心,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起来,直到他们头顶。
“哇……这个……”云清仰头看,低声赞叹起来,“你怎么做的?”
裴弈墨见他喜欢看,便也愉快地笑起来,“这个嘛,虽然我是商羽弟子,简单的机关术还是会的。”
“简单?”云清不禁对裴弈墨另眼相看起来,或者万花的机甲果真博大精深,连这样的都算是简单。
裴弈墨耸耸肩,带着几分困窘的神色,“这样的东西在万花卖弄的话,是会被笑话的。我做得不好,也只能拿给你看看。”
“挺好的。”云清看着他的样子莞尔一笑,刚刚还在说给他看惊喜,现在看到了反而不自信了。“真的挺好的,我很喜欢。”
于是裴弈墨的眼睛又亮起来,“真的喜欢?”
“嗯,我觉得很好看。谢谢你,阿墨。”
裴弈墨顿时愣在原地,表情僵了一下,他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你……喊我什么?”
云清注视着他,不禁想自己平常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连喊得稍稍亲热一点都激动成这个样子。他向前一步,眉目温柔,看得裴弈墨心都要化了。
云清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慢慢说道:“阿墨,我喜欢你。”
这是云清第一次跟他说喜欢,他纯阳雪一般的冷清语调在裴弈墨听来却是最动人的情话。他紧紧的回抱住云清,两个人的心贴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们安静地拥抱着,真正的心照不宣。
“啊,对了。”云清像想起什么一样,轻轻退了裴弈墨,低头去摸自己的腰间。
裴弈墨看着他不说话,在不断变幻的光影中,一瞬不瞬地看着云清。
“我没有什么送你的。”云清把腰间取下的玉佩递给裴弈墨,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到他红透的脸颊。
裴弈墨欣然接过,手指在那块并不算好料子的玉佩上磨蹭,“赠君玉佩……”他唇角微微上扬,望着一脸羞涩的云清,笑得十分舒心。“道长的玉佩,裴某收下了。从此腰间只会带这一枚。”他说着把云清的玉佩挂在腰上,然后微笑地看着云清。
“嗯。”云清仍然低着头羞赧的不看他,“这块玉佩我带了挺久,虽然不是什么珍品……”
“既然是你送的,于裴某便是珍品。”他说着把更加害羞的云清抱在怀里。
在长安郊外的树林,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这是开始地方,但他们永远不会结束。
☆、第十八章
最近,长安的雪一直不停。带着盛冬的寒意,扰得人心惊。
裴弈墨坐在门前的屋檐下,他伸手接住飘进来的雪点,凉凉地汇聚在手心化成冰水,又从指缝间溜走。大片的雪花落下,打湿了他外衣的下摆,使得那黑色更加深邃。裴弈墨却满不在乎似的仍旧坐在石阶上看雪。院子里的光枝桠被雪压得嘎吱嘎吱的响,本来好好晾晒着的草药也被弄得乱七八糟,裴弈墨也懒得在这坏天气打理。只是看着这萧条的景象,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冒雪坐在这里,其实是在等云清回来。
昨天一大早云清就收到门派诏令,这位看重师门的纯阳弟子便立马启程赶回华山了。云清临走时告诉他,不出意外,今日傍晚便回来。
纯阳急召门下弟子回去,其实他大约也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的。因为他昨日也收到了万花的门派令。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范阳起兵谋反。举国震怒,群情激愤。特召集万花弟子于摘星楼前商议。身在桃源隐,心忧天下先。万望同门速速赶回青岩,齐聚商讨。”
只是裴弈墨并不想回去给师门抹黑。他叛出浩气盟的消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也都有所耳闻。师父,师兄,裴元师伯,他不知道他们如何看他,所以他不敢回万花。就算他尊敬的长辈们并不会责怪他,他也不像杀戮众多仍旧可以安然回纯阳清修之地的云清。云清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当自己还是纯阳弟子,他便是纯阳弟子。但是裴弈墨却有太多顾虑,他也做不到云清那样洒脱。如果一早便加入了恶人谷或者没有入阵营,也就无妨,谁让他偏偏是个叛徒呢?这个名分,在哪里都不是个好词。
裴弈墨自然明白,所以他回不去万花。
而且说起来,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家国天下。他不过是想守着云清一人,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罢了。
但是他也明白,现在是守不住了。
他知道云清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是纯阳的事,云清定会义不容辞。
裴弈墨简直恨死安禄山了,在他以为幸福唾手可得,并能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偏偏跳出来这么个小丑,搅得天翻地覆的。
他愤懑地站起身,就迎着风雪踏进庭院,在不薄不厚的积雪上踏出一个个纷乱的脚印。
尔后又忽然顿住脚步,他仰头凝视着灰白的天空,无边的雪花就从那暗色的云中落下,落满了他的肩头。睫毛上沾染了冰霜,他缓缓哈出一口气,看着它凝成白雾飘散。
裴弈墨闭上眼睛,想着无意义的心事,却不知道要怎么控制飘飞的情绪。
哒哒哒——
马蹄踏雪疾驰的声音。
裴弈墨转身眺望,看到那由远及近的白色身影,从一片白茫茫的雪中显现出来。他狂乱的心便安稳下来,唇边绽开一个微笑。
“云清。”他唇齿相碰,唤出这个此生眷恋的名字。
白衣道子翻身下马,道袍上落满了雪花。他从院外快步走来,风扬起他的衣袍发丝,真正是白衣翩跹。
“阿墨。”云清看着他也笑起来,因为赶路的缘故,脸色红润还微微喘着气。
两人相视片刻,默默不语。心中都藏着事,便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云清……”裴弈墨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抚上面前人的发丝,“你看,我们都算白头了。”
伫立在雪中的两人,发上都落满了白雪。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因此不管云清做什么决定,他都会跟着他。上阵杀敌也好,救死扶伤也好。即使如今国之将倾,何以为家,但是于他,有云清的地方,就是家。
云清沉默了片刻,伸手拉住裴弈墨正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掌,他点点头,舒心地笑起来。他自然明白裴弈墨的意思,而于他,有裴弈墨的地方便有牵挂和依靠。
“虽为恶人,仍是纯阳。”云清注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其实裴弈墨早就猜到了云清一定会随师门抗敌,而他,心里没有天下,只有云清。他看着眼中闪烁光芒的纯阳道子,回应般地握紧他的手。
“千军万马,我陪你。”
裴弈墨温柔地看着他,大朵的雪簌簌的落下来,此刻却成了装点在他们周围的飞花。
“我们别傻站着了。”云清笑起来,拉着裴弈墨的手进了屋子。
裴弈墨跟在他身后,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大雪中的背影,有些模糊。
云清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他想着这天气真是怪,傍晚还大雪纷飞的,到了半夜却月朗星稀了。
他手中握着赤霄红莲剑,利剑的冰蓝色光芒在黑夜中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