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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握着赤霄红莲剑，利剑的冰蓝色光芒在黑夜中尤为明显，照出云清微蹙的眉头。他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想着明天即将出发前往洛阳，他神情倦倦的，在冬夜寒冷的夜风中枯坐着。
云清心中有些混乱，他趁着裴弈墨睡着了，便出来吹冷风，希望能平复一下心境。虽然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误，但他仍为此感到愧疚。他知道裴弈墨向往平静安逸的生活，他却硬要往他心中塞下家国天下。这场战争不知道何时结束，一旦卷入，他更是不知道他们能否活下来。
云清一方面不希望自己有愧于师门，一方面也不希望自己害了裴弈墨。他矛盾而复杂地回头看他们生活的小房子，那里面都是快乐的回忆。
“啊！”一个走神，云清便被锋利的剑刃划伤了手指。他呆呆地看着受伤的指尖渗出鲜血，慢慢凝成血珠，滚了几下，便滴落在赤霄红莲上。嗜血的利剑尝到鲜血更是光芒大盛，不断坠落的血滴流过剑身滑落到雪地上，在云清脚下绽开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云清正发着呆，忽然被人抓住手指。
“你……”云清有些惊讶地看着披着外衣就跑出来的裴弈墨，“你不是睡了吗？”
裴弈墨现在并不理会他，他只是蹲下身，把云清受伤的手指放入自己嘴里舔舐。鲜血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眉，他面色不悦地瞟了云清一眼，后者抱歉地低下了头。
裴弈墨的唇舌很温暖，受伤的手指变得十分敏感。随着裴弈墨柔软的舌尖不断地在他指尖打转儿，云清的脸跟着越来越红。
裴弈墨含了一阵就放开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下。他无奈地摇摇头，“我怎么睡得着？”
云清大抵知道他的意思，看着自己心神不宁的，裴弈墨也跟着担心所以睡得不安稳吧。于是他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裴弈墨愣了片刻，云清竟然在道歉吗？他随即笑起来，站起来说了句，呆咩，然后拉着云清进屋。
“云清，你不必顾虑那么多。”两人正靠在床头坐着，裴弈墨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手背。“并不是你强迫我的，我愿意和你去。”
云清微微低着头，感觉自己从没这么矛盾和心事重重过。他向后靠在裴弈墨怀里，裴弈墨收紧了怀抱。只有这个地方，最让他安心。
“我说过，我不在乎什么天下兴亡，我只知道离经为一人的誓言。”裴弈墨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安抚的作用，云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能称为感动。
离经为一人。也许是一个万花弟子最正重的承诺。以毕生所学，护一人周全。这样的坚决和深情。
云清点点头，他终于舒展开笑容。既然裴弈墨用情至深，他此生也定不负这温润君子。他手中的三尺青锋，也并不是摆设。何况，那边剑正是裴弈墨赠予的。
云清想着这个不禁更加开怀，他打消了顾虑，既然两人誓愿同舟共济，便也没有什么负担。
“阿墨，这场战争……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你死了，我活着岂不难过？”
“那便，生死相随。”
云清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吻住裴弈墨。
原来，他也这般决绝啊。
☆、第十九章
他们来到洛阳郊外的时候，看到天边灼烧的红霞。
谁曾想到，不足一个月的时间，狼牙军就已攻至东都。
云清和裴弈墨共骑着里飞沙疾驰前往洛阳城。
远处，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的弥漫了整座城池。他们策马来到城墙下，那风中猎猎招展的“唐”字旌旗和天策的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有天策府的将士正在清理。他们抬着同僚的尸体，脸上没有悲伤只有疲倦。浓浓的血腥味与汗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饶是云清这样身经百战的人，看着也不禁有些难过。裴弈墨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别过头吻了吻他的额角。云清握了握他的手，向后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的默契和慰藉在动作中无声传递。
裴弈墨拉着缰绳，两人骑着马，在城楼下报了自己的门派名字，然后从放下的吊桥上策马进城。
他们在城中下马慢慢走着，看着街道两旁有受伤的士兵默默无语地坐着，有各色打扮的江湖侠士相互鼓励着，有身着黑衣的万花正在煎药包扎，有带着银饰的五毒正为重伤的人种下凤凰蛊，有粉衣玉面的七秀姑娘安慰着哭泣的孩子。
“阿墨。”云清轻声唤道，拉住身边人的手。
“嗯？”裴弈墨微笑着转头看他。
“你不去帮帮他们吗？”云清望着有些受了伤却因为医师不够而没有得到治疗的人，他们的伤口仍然淌着血。云清看着他们自己包扎却不方便的样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裴弈墨看看他们，摸了摸腰间的鸿雁却没有拔出。说起来，他对其他人的生死并不在乎，他不过是为了保护云清的安危才会来到这里。因此，他并没有动容。
云清看着他颇不情愿的样子，皱着眉摇摇头，“真不知道谁才是恶人谷的。你就一点儿不可怜他们吗？”
裴弈墨瘪瘪嘴，但还是走过去蹲下来替一个天策小兵绑好绷带。既然是云清希望他做的，他便去做。
“谢谢大夫！”那孩子眼中满是感激，“我没事了，您去救他们吧。”
裴弈墨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柔和。
“咦？那边是不是裴弈墨师兄？”
他停下替人上药的手，转头看那个喊他的人。但是他却并不认识那个喊他的女子，却看到她也身着万花门派套装，便向她点头致意。
“这次摘星集会，孙药王和裴元师伯都还提过你，赞口不绝。”女孩子走过来，朝他和云清都行了礼。“你前些年回万花的时候，我们见过，不过看起来师兄不认得我了。”她仍旧开朗地笑着，看了看裴弈墨腰上别着的鸿雁，欣喜地开口，“长辈们常说师兄医术高明，师兄也是来做军医的吗？当真是仁义名医。”
女孩子说着这些，眼中都是崇敬的神色。
“师伯他们，称赞我吗？”裴弈墨眼中不明了的光闪了闪。
“是啊，大家都说师兄救治了不少人，医者仁心呢。”
原来，万花谷没有抛弃他。他低下头笑了，都是自己胡乱猜测，而万花仍是记忆中的桃源，仍旧回得去，永远回得去。真是，太好了。
裴弈墨抬头，看见同门们匆匆忙忙地窜梭在一排排受伤的士兵和各门派的弟子中间。一瞬间，身为万花弟子的责任就让裴弈墨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虽然是追随着云清来的，但是既然是大夫，总该尽些力。
愿悬壶以济四方之苦。
他忽然想起那个夏天，自己稚嫩的声音跟在孙药王苍老的声音后，清脆地念出这一句。半夏的风拂过额前的碎发，稚气的童声回荡在三星望月的石板上。
裴弈墨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的眼神已经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云清，我……”他转身对上云清的眼睛，又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照顾伤员的话，就不能照顾云清那么多了。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云清摇摇头笑起来，“你去吧，别忘了，我是云清。”
是了，这个人是云清，持剑杀戮，轻笑生死的云清。即使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嗜杀，但回到战场的云清，仍旧是一把利剑。
“那我便去医庐了，你……”
“我自己知道。”云清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去吧，裴大夫。”
云清看着裴弈墨牵着里飞沙跟随那名万花女弟子前往医庐报道的背影，在裴弈墨回头看他的时候，云清朝他挥了挥手，便去找纯阳同门了。
“唉，你不知道，今天我就差点没命了……”
云清走在路上并无心听士兵们的闲聊，他四处看着，寻找着纯阳弟子的白色身影。
忽然云清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转头去看，却吃了一惊。
“叶天昊？！”
被喊出名字的人冲云清笑起来，风度翩翩，他拱手行礼，“云清道长。”
云清转过身，四处看了一下，皱着眉问他：“你没把云逸带来吧？”
叶天昊轻笑出声，他摇摇头，“我怎么舍得让他来。”
虽然云逸的确吵着要回纯阳和师门一同来，而后又吵着要和他一同来。叶天昊都不可能让一个还未及冠的小道长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地方来。他让云逸在藏剑等他，而自己则跟随队伍援助洛阳。
云清点点头，他们都不希望云逸卷入这场战争。毕竟，他才十八岁啊。这么残酷血腥的战场，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裴弈墨呢？”叶天昊左看右看，他不相信有云清的地方，那小子会不屁颠颠的跟着来。
“他去医庐报道了。”云清看着叶天昊东张西望的，微微笑起来。
“这样啊。”看来裴弈墨的确是个仁医啊。叶天昊想着，突然对自己的朋友有了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那么你现在……”
“我去找纯阳的队伍。”
叶天昊正想说我可以带路，却听到有个藏剑弟子喊他过去，于是他只能为云清指了路，便向他拱手道别。
云清谢过他，便去纯阳宫驻扎的地方。
“弟子云清，前来助阵。”云清顺着叶天昊指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寻到纯阳驻地。他报了姓名，却没有见他带着行李，同门问起，云清只是笑着说，一会儿要去医庐那边同万花弟子住。于是接引的纯阳弟子便会意地朝他笑起来。云清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云清跟着接引弟子见过众位师叔师伯便也出来看同门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站在营地里，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井然有序。想必，受伤的人都被送去医庐那边了吧，他思索片刻，决定过去帮裴弈墨的忙。一场战斗下来，受伤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光是几个万花，五毒，七秀弟子，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了。
云清这样想着迈步走出营地，他向角落里瞥了一眼，却惊得停住脚步。
那个身着蚩灵道袍的人……
“云逸！”云清震惊地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住想要偷偷溜走的云逸。
“呜哇哇！师兄你轻点……”云逸被扯住了领子，差点喘不过气。
云清放手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得云逸恨不得马上跑走。
“你马上给我回去！”云清紧紧握着双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给云逸一巴掌。
云逸委屈地看着他，摇摇头，“可是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闭嘴！”云清万分恼火，他知道云逸一定是自己偷偷跑来的，这个孩子太过胡来，现在一点儿不像小时候一样听话了。每次都差点气死他。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忍不住冲云逸吼起来，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看他们。他只想保护好这个最疼爱的师弟，而不是放任他在战火中受伤甚至牺牲。那些事，是由他们来做的，而云逸还是个孩子。
“师兄……”云逸看着他发火，也不禁哽咽起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一旦对上肆意胡为的云逸，云清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他只有这么一个师弟，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我……我只是想能帮上忙……”云逸难过地低下头，他不理解为什么叶天昊不让他来，师兄也不同意他来。明明他也是可以的啊，今天他还很勇敢地救下了一个七秀姑娘呢。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不行。
云清叹了口气，他看了云逸片刻，然后把云逸抱在怀里，慢慢拍着他的背。“阿逸，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可是我……”云逸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你再不听话，我就去告诉叶天昊。”
“什么？师兄你怎么知道他在！”
“我不仅知道他在，我还知道你是背着他跑来的。要是他知道了……”
“啊啊啊！师兄你好坏！千万不要告诉他！”
云清满意地看着着急的云逸，心道，总算有个人能镇住这个胡闹的师弟了。
☆、第二十章
云清抬起头，看到血红的霜天，竟然飘落下了雪花。他呼出一口白雾，冰凉的雪落到他脸上，失神片刻，便又目光如炬。他抬手，沾染血迹的广袖擦拭过铮铮龙吟的赤霄红莲。
这是他们来到洛阳的第三天。
三天，已经出战了五次。几乎日夜不息，不休不止。狼牙军从来没有放弃攻城。他们人数数倍于洛阳守军，轮番攻击，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