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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侬听话的把酒吐到大碗盆里。
“等余味消失的时间单位叫科达利,一般大概十五秒……好,你觉得如何?”
“这个嘛……”雪侬仔细回味。“味道很平衡,挺鲜活的……”
一个钟头后,杜奥爸爸才发现他教错了一件事,不用四十种酒,十多种而已,雪侬已经天旋地转了,因为她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在杜奥爸爸允许她喝酒之前,她连啤酒都不敢碰,不像三个哥哥,在被允许之前,早就不知道偷喝过多少酒了。
而且她又是女孩子,头一次喝酒就喝这种高级酒,酒精成分百分之十以上,不昏头才怪。
因此这夜当她准备上床时,说她醉也不全然算是醉,说她没醉也不太正确,就说她是半醉吧,迷迷糊糊的脱掉上衣和牛仔裤,再随便套上一件布袋似的大T恤趴上床,不到三秒就睡著了。
喝醉过的人都知道,喝醉酒的人很容易口渴,雪侬自然也是,半夜里她就爬起来好几次喝水,每次都是迷迷糊糊的,而水喝多了就会想上厕所,这更正常,所以喝过水后地就顺便上厕所,可是……
马桶呢?
她在浴室里迷迷糊糊的转了一圈,然后叹气,打开浴室的门,对端著酒杯坐在露台前的埃米尔呢喃了一句,“抱歉,借个厕所!”再通过男女主卧之间的门到女主卧的浴室,又转一圈,再叹气,直接到屏风后。
片刻后,她走出浴室,无视一旁满脸惊讶的埃米尔,直接把自己丢到床上,挪个最舒适的姿势……
又睡著了。
睫毛轻颤两下,睁开眼,眸子对上床边埃米尔深思的目光,雪侬并没有惊骇的跳起来,也没有大叫,因为她还不是很清醒。
眯著眼瞄一下从窗帘缝透进来的阳光,她懒懒地蠕动四肢,仿彿在伸懒腰,又像在梦游,然后,她对他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纯真的表情格外无邪,宛如一只佣懒的、爱困的暹逻猫。
“嗨,你早,我的早餐要果酱面包和热巧克力,谢谢。”
翻个身,她又睡了。
再一次醒来,她才算完全清醒,见床边竟多了一个男人,顿时惊讶地猛一下从躺姿坐起来,困惑地盯住埃米尔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眸底逐渐浮现恍然之色——终于想起来半夜里干了什么糗事了。
“要先上浴室还是用早餐?”埃米尔轻轻问。
雪侬尴尬的笑了一下,“浴室。”一边喃喃回答,一边爬下床到浴室。
半晌后,她从浴室出来再回到床上,埃米尔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面前,再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你的早餐。”
“对不起,”雪侬不好意思地致歉。“昨天杜奥爸爸教我如何品酒,我大概是醉了。”
“品酒?”埃米尔有点意外。“难道你家也是酿葡萄酒的?”
“说对了。”
埃米尔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恍然,雪侬立刻了然他在想什么,八成以为她是来偷葡萄的种植和酿酒的技术的。
“你到底是从哪里出现又消失的?”
雪侬没吭声,兀自低头看早餐,有乳酪,有可颂面包,有水果塔和热巧克力,就是没有果酱面包。
见状,埃米尔也不逼问她,马上换了另一个问题。“下午去野餐好吗?”
考虑半天,雪侬耸耸肩,终于拿起可颂面包,再抬眸看他。“你忘了吗?我不喜欢紧身褡,也不喜欢……”
“我没忘,我们可以到没人的地方,你不必穿紧身褡,也不用穿一百件衬裙。”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好,我回去换衣服。”雪侬满口同意。
但埃米尔也不笨。“不需要,我已经替你准备好衣服了,简简单单的长裙,保证没有任何附加物。”
雪侬呆了呆,“奸臣!”她不清不楚的咕哝。
“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猪头。”
“……”
雪侬一边啃可颂面包,一边横眼瞄他。“你打算如何介绍我,如果碰上别人的话,譬如你的仆人?”
“东方来的商人跟我谈妥生意之后,由于尚有其他要事必须跑其他许多地方去处理,因此把女儿暂时交托给我。”埃米尔说,语气流畅毫不犹豫,显然是他早已想好的说词。“你认为这个说法如何?”
“尚可啦!”雪侬喝一口热巧克力。“你没有其他家人吗?”
“我母亲在我十岁时过世了,五年前哥哥也因肺痨去世,父亲在四年前逝世,嫂嫂伊莲娜和她女儿,以及我妹妹玛克琳住在右翼,小妹玛德莲身体不好,从小就住在尼斯的外祖父家,那里的气候较适于休养……”
原来伊莲娜是他嫂嫂,竟想诱惑小叔,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的侄女多大啦?”
“艾莎?八岁。”埃米尔疑惑地看她一眼,仿彿不解为何她会特别问到他的侄女。
那么大了?
那个女人不就很“老”了!
“你嫂嫂呢?”
“二十八岁。”
难怪,大他一岁而已。
“就这样?”
“还有我叔叔,他在巴黎帮我处理机械制造的生意。”
“咦?原来裘雷欧瓦家族也有从事机械生意?”
“不,机械公司原是我舅舅的,他没有孩子,去世后便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留给我,包括财产和公司,五年前我开始用机器制造工作母机,收益似乎更好,几乎是以倍数成长。”
“那当然,这时候正是法国工业发展期,生意不好才怪!”
“抱歉,你说什么?”
雪侬耸耸肩,咬一口乳酪。“我说你的生意脑筋动得倒是挺快的。”
埃米尔也耸了一下肩。“我是在伦敦念书的。”
工业革命就是从英国开始的。
也难怪这座城堡在这时期会有浴室,在十九世纪的法国,即使是上流阶级的贵族也很少浸泡在浴盆里洗澡,一般就是擦擦澡而已,更没有所谓的浴室,除非是在英国待过一段时间养成入浴的习惯,回到法国后打算继续保持这种良好习性,才会另辟一间入浴的私室。
想来这座城堡里的浴室就是埃米尔辟建的。
“那你姑姑又是怎么一回事?”
“姑母生性好虚荣,在先祖父的反对下依然坚持要嫁给勒内子 爵,只因姑父是贵族……”
“要是没本事,贵族也只不过是个名称好听的废物而已!”
“确实,”埃米尔勾起一弯嘲讽的笑。“姑父善挥霍却不善理财,更不愿意工作,结婚后不到十年便把财产挥霍一空,现在他们只剩下一栋小房子,并仰赖姑父的弟弟支付给他们的月津贴过活。”
“哥哥要靠弟弟过活,真不懂这种贵族有什么好跩的?”雪侬很不以为然地嘟囔。“所以你姑姑想把女儿嫁给你,好分享你的财产?”
埃米尔眉峰挑了一下。“是,但我对三位表妹都没兴趣。”
“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
“想嫁给你的人呀!”
“……不少。”
“有中意的吗?”雪侬两眼亮晶晶,好奇的眨呀眨的,好像在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嗯嗯,有吗?有吗?”超想知道那个女间谍到底是谁?
埃米尔又挑了一下眉。“没有。”
啧,原来他还不认识那个女人啊!
算了,有机会就看,没机会拉倒!
“嗯嗯,这个乳酪超级好吃呢!”
“你喜欢?我会吩咐厨师记得以后都要在你的早餐里准备一份乳酪。”
以后?
雪侬默然瞟他一眼,低头继续吃她的早餐,埃米尔也默默注视著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询问。
“你呢?你有什么家人呢?”
“杜奥爸爸、妈妈和三个哥哥,”雪侬漫不经心地回道。“他们都好疼我,不过我跟费艾,他是我二哥,|奇+_+书*_*网|我们最亲近,不久前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我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呢?”
“你……二哥?”
听他吃惊的语气,雪侬抬眸看,他的表情更惊骇,她不禁失笑。
“我是被领养的。”
“原来如此。”埃米尔松了一大口气。“那么,你也喜欢他?”
“喜欢啊,他是我哥哥,我怎会不喜欢他。可是……”雪侬叹气。“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啊!”
闻言,埃米尔似乎更放心了。“令尊、令堂认为呢?”
“杜奥爸爸、妈妈?当然是由我自己决定。”
“不会勉强你?”
“自然不会,这也是我们国家的习俗,无论男女,满十八岁之后,交友婚嫁都可以自主。”又在信口胡诸了。“也就是说,我爱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那就好。”
“好什么?”
埃米尔静默一下,忽地起身,“我去吩咐仆人把你的衣服准备好。”话落即离开女主卧。
望著他消失在门后,雪侬慢吞吞的放下热巧克力,慢吞吞的移开早餐架,慢吞吞的爬下床,慢吞吞的走到房内正中央,慢吞吞的环顾一圈,略一思索,慢吞吞的走到育婴室门前,慢吞吞的握住门把,慢吞吞的扭开,慢吞吞的推开门……
“就知道我不应该留下来。”她低喃。
然后,她举步进入,门,悄然阖上……
第四章
他是真的想追求她。
从埃米尔的日记和实际行为上,雪侬就可以确定这件事,因此她决定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过去他那里。
为免又不小心又开错门、走错路、进错房间、碰错人,她甚至隔天就转移阵地搬到大园区的庄园去住,在那里继续学习品酒的知识,并在拍卖结束后就和杜奥爸爸、妈妈一起回到巴黎。
这么一来,应该不会再凸锤了吧?
叩叩叩,不待有人应声应门,门就自己开了,费艾探头进来,雪侬头也不抬的继续靠在床头看杂志。
“雪侬,核桃钳,看不看?”
“看,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
“知道了!”
然后,没声音了,费艾欲言又止地迟疑片刻,终于无声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去关上门,雪侬这才放下杂志瞥一下门,表情也有点无奈。
回到巴黎,她慎重考虑一个星期后,方才找机会用最严肃的态度回答费艾。
“费艾,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因为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你懂吗?”
“我懂了,我不会勉强你的,雪侬。不过,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感情超过哥哥以上,希望你能立刻告诉我。”
如果他只说了前面那句话就好了。
但他偏偏又多说了后面那句话,结果表面上好像一切如常,其实雪侬自己很清楚,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而费艾似乎也能察觉到她的无措,虽想补救,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
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搞不好有一天她真的会爱上费艾也说不定,也或许时间久了,费艾对她的感情会自然而然淡化,然后就转移目标了。
未来的事,没有人可以准确预言的。
于是,她又回到她的杂志上,但不过五分钟而已,她又抬起头来,不是又有人敲门,而是她又想到埃米尔了。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过意不去,也可能两者都有,她回到巴黎后,三不五时老是去想到他,想他是不是又在等她去,想他是不是生气了,想他过多久之后才会放弃追求她的念头?
凭良心说,他还真是个相当迷人的男人,尤其是他那种前一世纪的旧时绅士风范,就算是现在的英国皇室也不可能会有,只可惜他跟天底下所有男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或许这就是她之所以不太可能爱上费艾的原因,费艾虽然十分疼爱她,但他也很一般,如同所有追过她的法国男孩子,一点特殊之处都没有。
不晓得东方男人是不是比较不一样呢?
漫不经心的,她的目光又落回杂志上,翻了几页后,蓦而定住,若有所思的盯住杂志上那幅芭蕾舞者照片好半晌后,猝然丢开杂志跳下床,开门跑出卧房、跑到楼下,直接奔出大门。
“咦?雪侬,跑那么快要上哪儿?”
“订做衣服!”
每一年圣诞节,杜奥布罗杰一家都会一起到史特拉斯堡逛圣诞市集,再去滑雪,虽然年年相同,丝毫变化都没有,但他们珍惜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开心的感觉,到哪里做什么都是次要的。
但今年,雪侬一点也不开心,还心惊肉跳的。
“雪侬,你的耳环呢?”
杜奥妈妈问得不经意,雪侬却听得差点失手把人家摊位上整排圣诞小屋全给扫下来了。
“耳耳耳……耳环?”
“是啊,我送你的十四岁生日礼物,除了参加宴会派对听歌剧时,你会换戴其他耳饰之外,其他时间你都没拿下来过不是吗?”
“是……是啊!”雪侬的脸色一半青、一半绿,还有一点白色蕾丝花边。
“那么?”杜奥妈妈一边欣赏摊位上的陶瓷制品,一边又问。
“啊,哈哈,”雪侬硬拉开嘴先打了个哈哈。“我……我差点忘了,有一支勾环坏了,所以拿去修理了。”
“快两个月了还没修理好?”
“应……应该好了吧,可……可是我是交给勃艮地那边的小镇首饰店修理,所以……所以……”
“什么时候要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