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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爷,此等刁民,何劳您动怒,就交由本府发落吧。」适才已收了千两黄金,答应弭平上月林家少爷奸淫城西农妇、杖死其夫的丑事,现下再做著顺水人情给林大富,以後可再慢慢讨回来。这奸贪知府心中盘算著可精了,林府是摇钱树,怎麽都歹护它不倒,自己才有油水可捞,至於他人死活於他何干,这官他花了万把银买来,自然要回本再赚,因此回头便摆上官威沈声道:「你这刁民若识相,乖乖束手就擒,本府饶你全尸,若再刁蛮,休怪我将你凌迟处死!」
(28)
他这次出境,本就没打著安分主意,官又怎样,他就不信这个腐败的朝廷能奈他若何。司澄远狠厉拔刀,上前便是毫不迟疑的一斩!当下由肩到腰侧,连骨两断!接著反手一扎,木刀准确的刺入林大富的咽喉!他眼珠爆凸,似乎不敢置信,又张嘴想喊什麽,抖了两下终归於死寂。在场谁也没料到这人如此胆大包天,竟公然狙杀朝廷命官与老爷,一时之间都愣住了,那人眨眼之间就砍了苏州城内最有权势的两人,却仍面上冷清,著实让人不寒而栗。
「你去把林少虎带来。」木刀轻轻拔出,鲜血便从那洞喷涌出来,美轮美奂的雕梁画柱当下全溅了污秽,血腥味弥漫整个厅堂。他转身对著林家总管说,神情不若疯狂嗜血的江湖魔头,反倒有丝大人的威严,林二哪敢忤逆,连忙称了声是,招著几个家丁把林家少爷给抬了过来。
话说那林少虎,断了一臂,正躺在床上呜呼唉叫,便被闯入的家丁二话不说给拖走,他发威怒斥,这些下人若是平日早吓得跪地求饶,如今却充耳不闻,应是将人给带到厅堂。林少虎正想唤人狠狠打死这些放肆的贱奴,却被眼前的一片血海给骇得气焰全消、心魂尽失,尤其是堂上还倒著两具他再熟悉不过的尸体。
「我不兴替天行道那一套,但也留不得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硬声说道,随即一刀了结林家少爷的性命,乾净俐落,也没太大痛苦。「你叫什麽名字。」他问,随手拿布拭尽刀身上的血渍,插回腰际,这举动让其他人放心不少,这位公子似乎没意思多伤人命。
「小的叫林二,乃是林府总管,公子有何吩咐。」他唯唯诺诺的弯腰应和,林府的主儿都死了,又无远亲,这儿自然是他领头,衙役那边更别说了,多半都是林家安插进去的角儿,明著听知府的,暗地全领老爷的俸。
「这事你办好,保你下半辈子富贵平安,若是弄砸了,我天涯海角也回来摘掉你脑袋,清楚了吗。」司澄远沈声,表情严厉。林二只觉得这人比大人还像大人,京城来的官他也看了不少,就没一个有这等威严的,当下心里服了大半,平日林大富待他们苛,动辄打骂,还任少爷糟蹋他们家妻小儿女,下人们都是穷苦人家,碍於生计,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死了,只觉得吐了口恶气,对司澄远倒也没啥怨恨,只是对他杀人的狠样,还是十分畏惧。「公子吩咐便是,小人自当全力以赴。」
「很好…」
隔日,苏州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最新的小道消息,苏州首富林老爷及其子林少虎猝染疫病,不克身亡,临死前留下遗言,将财产都交给了林家总管林二,巧得是知府大人也染了怪病,新上任的林家主子随即派了不少大夫去诊治,总算检回条命,可惜知府的脸上因掌满密密麻麻的疹子,奇痒无比,这手抓著抓著,把脸给破相了,前御医巧手回春,可惜还是没法治回原来的模样,只得顶著个伤痕累累的丑脸,不过百姓们可喜欢上了这个破相後的知府大人,他不仅审案公正无私,不收贿赂,且对百姓也亲切,茶楼里人都在说这一定是大病过後,体悟到人世无常,才痛改前非。
又说林府,这林二确实也让人竖起大拇指,总算没忘他自己过去的贫农身份,府里不合时宜的贵气装饰全换了,门口也不再华俗,还派钱派粮给贫户,并招募城里的游民到林家名下的土地耕牧,薪饷优渥,够一家老小生活还有剩,现下城西门口日日都排满了人,就盼得了差使後,不再挨饿。
一个月苏州城还愁云惨雾,人人愁眉苦脸,一月後,街道上商旅多了、摊贩多了,百姓的吆喝声也活力起来,人人眉开眼笑,又觉得有了希望,这一切也多亏了疫病,让林府的林二出头,让知府大人变得公正英明。
林府
「主子,就让小的认你做主子吧!」林二跪在地上拉著他衣角苦苦哀求,只差没把他当神来拜。公子实在天纵英才,才一转眼儿的手腕,苏州城便好像起死回生一般,江南疫病几年了,好久都不见热闹光景,他看到故乡街上人变得这麽多,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里对公子更是五体投地,直嚷著非要认他当主不可。
「起来,跪著难看死了,跟你说几次,你现在是个作主的人,不要还一副奴才性格。」司澄远揉揉眉间,後悔万分,他简直是自找罪受,苏州城死活干他何事,命令了林二当家,另一个酸书生冒充知府就好走人了,偏偏随口出了主意,接著莫名其妙的一个又一个,苏州城繁荣了,他麻烦也跟著来了。其一就是这个林二天天缠著他不放。
「主子收了我吧,收了我吧,这林府财产由主子运用远比小的好,小的无能,只愿作公子底下一个管帐的奴才。」林二猛地的磕头,公子虽然冷情,常常不假辞色,可从不虐待下人,他若责罚人,必是有理,犯错的奴才只有羞愧服气,没有怨恨不满的,且不管什麽身份职位,马房的马夫也好,庭院的园丁也好,厨房的伙夫也好,一个打扫伺候的仆役也好,只要工作认真,不偷懒马虎,月月都有得加给奖励,家里若有婚丧喜庆,报备一声不但可以留职告假回乡,还奉上来回旅费,奠仪礼金更是不少!他林二敢打包票,放眼全国也只有林府有这待遇了。也因如此,少数几个知内情的下人,不待他吩咐,个个对那日的事装聋作哑、守口如瓶,毕竟这世道,难得碰上一个好主儿,感激涕澪都来不及,又怎会谁管他杀了几个恶人。「公子,”知府大人”上门求见。」门房匆匆进来通报。
「叫他滚回去,当官的老往商人家里跑是什麽意思,要钱还要命。这麽空,乾脆去洒扫街道、整理环境,防制疫病才正经。」麻烦之二就是这个酸书生。唉,当日他进城,便看到这酸书生拿一纸卷拦轿说要见知府,义正严词说要进献治城大计,下场当然是被撵去一旁,还狠狠揍了一顿,纸卷也被扯个破烂一地,他随意瞥了个片段,还觉得不错,冒充知府找一般升斗小民是穿邦定了,才找这酸书生,没想到他跟林二一个鬼样,三不五时就缠著自己,他本预计早要走了,如今硬是多拖上一个月。
(29)
「大哥怎这狠心,让做小弟的见一下都不肯!」远远那嗓门就大过来,这冒充知府的书生名叫魏青,他被视为麻烦的原因跟林二差不多,林二求他当主子,魏青求他当大哥,两边都一样烦啦!司澄远暗暗咒骂。
魏青进门讨好的咧著嘴笑,为了蒙蔽世人,他脸上施了特殊毒粉,因此坑坑巴巴难看无比,好在他原先的大饼脸就没好到哪去,变成这模样倒也不甚在意,重要的是可尽情实现他长年的抱负,变丑不算什麽。
「谁是你大哥,你俩这麽志同道合,乾脆你认林二当大哥,林二认你当主子算了。」司澄远冷声说道,黏皮糖真是沾上了就甩不掉。「大哥何出此言!我魏青岂是三心二意之辈,我一生就只认你这大哥了!」他拍拍胸脯说道。他跟林二一样都被司澄远深深吸引,上天怎能生出此等天才!不仅脱凡绝俗,且见识广博,又不拘泥於传统,主意大胆而创新,令人惊豔不已。才相识没有多久,他便不由自主的对之推心置腹、深信不疑。若是此人必能重振朝纲,为天下百姓谋上大大的福利!
「小的也是!愿发毒誓一辈子伺候主子、忠心不二!」林二连忙也表明心意。他俩一搭一唱、默契可好的没话说。「…算了,随你们吧。」司澄远无力的喝口茶,不想再争辩,根本是浪费口水。「大哥!」、「主子!」统一战线,铁杵磨成绣花针,终於成了!林二与魏青高兴的手舞足蹈,互相道贺。「既然如此,我这作主子、做大哥的有事吩咐,你们不会违逆我吧。」司澄远淡笑道,心底已有计算。
「大哥请吩咐。」魏青拱手说道。
「主子请吩咐。」林二跪地说道。
「好,我还有事要办,明日就要启程,林二,名义上你是林家的主,现在我也命你管林家的事,这里里外外你要好好打点,我来日有用上的时候。」见林二都听进了,他继续说道:「至於魏青你要注意,这苏州城繁荣起来,料没过多久,朝廷就会派来京官,表面说是考察,可必是来见猎欣喜来捞油水的,前知府不乾不净,定与京官有勾结,你要小心应对,他若要孝敬,你周旋著给一些,不要硬撞,钱就叫林二从库房里拨,他若狮子张口又赖著不走,你便如此…这般…」司澄远附耳悄声授他妙法,魏青听了眼睛发亮,心下更是佩服。「这样可清楚了?」他确认的问道,魏青连忙点头,这酸书生脑袋不错,只是书念的生硬,行事有些僵化,最近已开窍不少,应可应付过去。
「主子要办什麽事?林府在江南一带都有不少别业与分铺,消息算灵通的。」林家虽非江南第一首富,但也仅次於杭州城的许家与扬州城的范家,位列第三,财力雄厚、人脉也广,不过与老爷深交的都是些贪官、奸商,要他们帮忙,少不了番礼数。
「我要办的没好事,你们不用知道。」司澄远沈著脸,肃杀之气隐现,林二与魏青看了有些心惊,却聪明的不再多问。他们相信他不是嗜血的狂魔,就算是杀人,也自有他的道理,不论怎样,他还是他们敬佩的主子和大哥。
隔日,司澄远交代些事後,换了林府的骏马,便离开苏州城。藉著马力沿天赐河往下找,没几天,他就找著那个地方,那个充满的他怨恨的小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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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仙境
「师父,徒儿是来向您辞行的。」桃源仙人连月闭门不见,御昂非在仙境里一日拖过一日,现下再也按耐不住,今日就算见不到师父也要离开了!他对著紧闭的门扉朗声说道,背上挂著包袱,马儿也已系在树旁。见门内毫无动静,御昂非掉头就要走。「你们一个比一个倔,我老人家都管不动了。」大门终於缓启,桃源仙人步出,既摇头又叹息。
「师父,小远的心思我是知晓的,他再冷酷表情,心里头还是孤单,我不能放他一人,请师父允我出境。」御昂非想起来就酸楚,他愿随他至天涯海角,可伊人却选择不告而别…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追著小远,就算只是陪在身边为他张罗三餐也好。
「唉,也罢,你就去吧,为师到底拦不动你,或许有你在身旁,是远小子的转机。」桃源仙人自知多说无益,坚持两个多月终究还是留不下非儿,他也该看开了。桃源仙人从衣袖里掏了几瓶药给御昂非,并嘱咐其用法,挥手算别了。「徒儿谢过师父,有机会定携小远回来给师父请安。」御昂非匆匆拜别,随即离去。
桃源仙人同司澄远离开时一样默默目送,回到厅内忍不住长叹道:「今朝一别,师徒之缘尽了,非儿你应无悔矣。」说罢,他背影像多苍老了百年。
(30)
河边三两个小孩童挥舞芦苇追闹著玩,展露的天真笑颜似乎完全不受大人们的影响。这两年村民死得死、病得病,还能捕鱼的劳动人口大减,可偏偏就连上苍也不饶过他们一般,连渔获量也连年降低,还有点积蓄的便举家迁到城里谋生,走不了的只好数著鱼乾过日子,熬一日是一日。
「大哥哥你在做什麽啊?」孩童发现岸边有个陌生的漂亮哥哥,也不怕生的靠过去好奇的问,大哥哥拿著香香在拜拜耶。小孩儿不懂事,只觉得好玩,学著他拜,可乌溜溜的眼睛却总在地上那几个鲜嫩的果子上打转,好好吃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大哥哥在拜河神伯伯对不对?爹爹说过,天赐河里的河神伯伯是个伟大的人,每年都要拜拜表示尊敬。」为首的孩童得意的说道,眼神不住的瞥著看,大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很聪明,就把果子给我吃呢。
孩童没猜对,但也不算错。大哥哥不发一语,闭著眼睛喃喃自语了一阵,好像在对什麽人说话,语毕便起身往村里走去了,完全不理人,可小孩儿也不在意,因为大哥哥留著果子没带走,为首的孩童掏起果子,带著小跟班赶紧躲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嘻嘻笑笑的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