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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琉夕俏脸一沉:“莫非你把我当成囚徒,时时刻刻盯着!”
那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却依旧分辨:“奴婢不敢,奴婢是为了夫人贵体着想……”
“如真为了夫人的贵体着想那就赶快滚出去!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奴婢么?!”
风凌烟在旁边有些看不过眼。
这奴才也太嚣张了吧?!
她二话不说,打开房门,指着门外让她滚蛋。
那丫鬟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风凌烟的身份,又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冷笑道:“这位小姑娘话说的轻巧!我们夫人一着风就会感染风寒,岂是常人能比?庄主曾严格吩咐,一定要侍候好夫人……”
她冷笑的话尚没有说完,衣带忽然被风凌烟拎住:“你留着这些废话对碧东流去说罢!现在,给我滚出去!”
略一使力,那丫鬟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她的速度快速异常。
等那丫鬟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扎进了花圃之中,弄了一身的泥。
她大吃一惊。
我早已不在乎了
她大吃一惊,正要跳起来。
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冰冷的剑。
碧东青冷冷地道:“那小姑娘是我师父,可不许你这个奴才无礼!”
那丫鬟身子僵住:“奴婢……奴婢不敢……可,可夫人的安危一刻也疏忽不得……”
碧东青怒道:“难道我师父还会害我嫂嫂不成?!她俩个就是说说话儿,又有什么危险?!哼,杞人忧天!乖乖在门外待着。没有我嫂嫂和师父的吩咐,不许打扰!”
……
风凌烟拍了拍手:“好了,嚣张丫鬟让我弄出去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聂琉夕身上披着大氅,手里捧着暖炉,看着风凌烟如有所思:“阿烟姑娘是宫神医什么人?”
风凌烟微微一愣。
这位聂夫人思维也够敏锐的,居然一下子猜出她和宫湮陌有关系。
她笑了一笑,回答的很是滑头:“我和他非亲非故,非友非敌,不是他什么人。”
聂琉夕叹了口气:“小姑娘很聪明,怪不得一向独来独往的宫神医会把你带在身边。”
风凌烟也叹了口气:“聂夫人也很聪明,居然这么快便能猜出我是和宫神医一起来的。那么——想必夫人也能猜出我是为什么来的了?
聂琉夕微微沉吟了一下,突兀地一笑,颊旁梨涡隐隐,淡淡地道:“阿烟姑娘是来寻找那下毒之人吧?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风凌烟明眸闪亮,笑了一笑:“自然是有收获的。只是我很奇怪你的态度。明明不是你,你为何不向碧东流解释?”
碧东流这个名字似乎依旧令聂琉夕有些痛苦。
她脸色微微一变,淡淡一笑:“解释如何,不解释又如何?他是否怀疑与我,我早已不在乎了!”
她值得更好的。
风凌烟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拼了自己一条命救了碧东流,说不定这功劳被别人顶包了,成了别人达到什么目的的砝码?”
聂琉夕身子一僵:“你是说公主?”
风凌烟点了点头:“不错,看了你的往事,我一直怀疑这一点。不过,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吧?那为何不对碧东流说?”
聂琉夕垂眸,沉思了半晌,忽然一笑,淡淡地道:“对他说明又能如何?能改变他又娶了公主的事实?既然他已经非娶公主不可,那我还解释那个做什么?我当初救他,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的……”
“呃——”
风凌烟没词了。
聂琉夕爱的纯粹而又热烈,根本不参杂一丝杂质,对待爱情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思想比现代人还现代人。
但又明显天真了些。
唉,这或许和家庭教育有关吧。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儿,阴阳差错爱上的并不是她一生的良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回到相识的最初,她不曾爱上他,她依然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快乐的人。
哪怕永远是一梦,永远是过不去的障。
在那芬芳的秋千架上,她的笑容依然明媚,眼睛依然清亮。
她依然可以偶尔期待出现一个人。
把她,变成他心尖尖上的人。。。。
她值得更好的。
但她却把她一生的热情都燃烧殆尽,于今只剩下这么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在苦捱岁月……
“聂夫人,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风凌烟难得的侠义精神冒出一点头。决心帮一帮这位聂夫人。
没天理让她长年缠绵病榻
聂琉夕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唇角弯起,挂着一抹冷嘲:“阿烟姑娘也看到了。我于今这个模样,又能去哪里?”
“那——刚刚那丫鬟所说的是真的?你的身体真的禁不住一点风吹?”
聂琉夕点了点头,淡然道:“是真的。我吹一点风就会感染风寒的。”
“……”
“没再找大夫调理调理?”
“自然是找了。碧东流在这方面是不会吝啬的,几乎全土云国的大夫都来过……”
“那宫——宫神医呢?就没请他给你瞧瞧?”
风凌烟差点把宫湮陌的本名说出来。
聂琉夕淡淡一笑:“我现在所服用的药房以及调养法子都是宫神医开出来的方子……”
风凌烟一怔。
原来宫湮陌早已为聂琉夕瞧过病了。
这个家伙,嘴巴这么严!
居然没听他提起来过!
“你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据说还要三四年罢。”
“……”这么久?!
风凌烟有些头疼。
她本来想把她偷偷带出去的,可她这样的身体,带出去又能怎么样?
“三四年后你的身体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
这是风凌烟最关心的。
这样的女孩子,没天理让她长年缠绵病榻。
“或许吧……”
聂琉夕脸色淡然,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体的安康并不感兴趣。
只要是还能恢复那就有希望!
只要她的武功什么的恢复了,这样的黄金囚笼也就关不住她了!
救人救到底就太难了
“聂夫人,你别这样颓唐,既然你的身体还能康复,那你还怕什么?最多也就是三四年后就能恢复自由了!难道你非要等他什么休书?”
聂琉夕神色有些古怪,淡淡地道:“休书什么的,我早已不感兴趣了。即便我的身体好转,最多也就像个常人,武功什么的想也不要想了……”
“……”
聂琉夕忽然又笑了一笑:“不对,我说的不对。我即便是好转,也不能像常人。常人粗茶淡饭便能活下去。我却是必须天天要有金丝血燕的燕窝的。你也知道,这样的燕窝并不是普通人家能吃的起的。”她的笑容里有一抹讥嘲意味。
“呃……”
风凌烟无语了。
她自然知道这种燕窝的。
据宫湮陌说,这种燕窝极是难寻,一两便值千两白银。
不要说是普通人家,便就是大富之家,也未必能常年累月的吃!
或许碧东流是真的爱她,才会如此下血本。
只是她的心已伤透,却不是什么东西能挽回的。
这样关下去的话只会越关越糟……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让碧东流同意放手……
可是他就算放手了,她拖着这么孱弱的身体又能去哪里?
风凌烟头疼起来。
救人容易,但救人救到底就太难了。
就像挽救那些在街上流浪的孩子。
将他们从街上带回来容易,但怎么样安排他们却成了老大的难题……
“宫先生也来了吧?”聂琉夕忽然开口。
“呃……”
想起刚才白虎那一声精神抖擞的虎吼,风凌烟知道也瞒不过她。
很老实地点了一下头:“不错,不过,他大概是来找我的。”
等我自由了以后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聂琉夕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忽然问道:“阿烟姑娘,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风凌烟一愣:“嗯,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聂琉夕走到窗前,扶着窗子沉吟良久:“我已经好久没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了。还真是怀念啊……”
“呃——这容易,你穿的厚一些,再弄辆密闭较好的马车,我带你出去走走。”
聂琉夕摇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苍白而又细长,隔着薄薄的皮肤,能看清淡青色的筋络。
这一双手曾经是那么的珠圆玉润,纤纤素手,如同玉雕。
此刻,却是枯瘦异常。
她突兀地笑了一笑:“在别人看来很轻松的事,我做却极难了。就如这一双手,曾经鲜嫩如同花蕾,现在我却只能看着着一步步凋残,飘落,原先我能用它舞出最漂亮的剑花,炼制出最厉害的毒药,现在呢——现在它什么也做不了……”
她说的话猛一听有些答非所问。
风凌烟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聂琉夕就如同一截蜡烛。
已经燃成了一捧泪,滑下了烛台。
只剩最后一小块芯子在做垂死挣扎,眼见就要熄灭……
她心中一黯,叹息了一声:“聂夫人,你别多想,等你病痊愈了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说的不错,等我痊愈了就好了……”
聂琉夕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阿烟姑娘,等我自由了以后你能不能送我回家?送我回烈狐帮?”
“这……”
伊人白衣素袂裙带纷飞……
风凌烟有一刹那的愣怔。
看着聂琉夕那有些渴望的眼眸,心中一软:“好,等你痊愈了我便带你走。”
聂琉夕笑了,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
就像一朵梦幻的优昙花:“谢谢你。有了姑娘的这句承诺,我便放心了。”
她像是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微微吐出一口气。
将床头柜子上一件青花瓷的坛子抱了下来,细细地用手描摹上面的花纹:“阿烟姑娘,你瞧,这是我平生最喜欢的一件瓷器,好看么?”
风凌烟瞧了一眼那个坛子。
白瓷的底色,上面是山水的图案,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由浓转淡,淡雅脱俗。
是青花瓷中难得一见的珍品。
点了点头:“果然好看。”
脑中不期然想起那首流传甚广的《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记得当年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一出烟雨朦胧的江南水墨山水。
水云萌动之间依稀可见伊人白衣素袂裙带纷飞……
她原本对周董的歌无爱,唯有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触动了她的心弦,莫名地记住了这首歌的歌词。
此刻见聂琉夕苍白的手指衬着天青色的细瓷,如同一幅水墨山水,异常和谐。
心中一动,无端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好像交代遗言似的
聂琉夕神情有丝恍惚:“这件青花瓷器是当年我爹爹送我的,曾经摆在我的闺房之中。两年前我哥哥托人给我送来,这两年它一直跟随着我,是这里唯一属于我的东西。阿烟姑娘如果喜欢,我便把它送给你。”
风凌烟一愣,忙摆手:“这件东西对你来说,那可贵重的很,我不能要。”
她还要跟着宫湮陌逍遥江湖呢。
这青花瓷虽好,但怕磕怕碰的,不方便……
聂琉夕叹了口气:“那就烦请阿烟姑娘将这件瓷器送回烈狐帮如何?”
风凌烟一僵:“你巴巴地把这瓶子送回去做什么?这好歹是你娘家的东西,送走了它,你在这里更加寂寞了。”
聂琉夕淡淡地道:“我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一件属于我的东西。如有可能,我恨不得也钻进这瓶子中回到烈狐帮。”
“……”
风凌烟无语。
她这么大个活人想钻进这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