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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满甩开手,白了他一眼:“为什么?”
伦格尔额却固执一把将我手抓来,死死不让我挣脱。见我瞪他,便哭笑不得地说:“你莫非连这也忘了?这么冷的天,摘下手护子会冻坏的,更何况去握冰凌,一会儿便手上皮肉都粘在冰上。”
我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是听说过在特别冷的北方冬季要注意的事项,只不过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我自小在冬季零下都很少有的南方长大,对这些事情实在不易想起。
伦格尔额将紧拢的双手打开一道小缝,对着握在其中的我右手大口哈着热气,随后小心帮我将手护子戴上。对我无奈一笑,随即转身伸手折下最大一根冰凌递给我,还不忘提醒:“可别贴到脸上去了!”
我戏谑一笑,不以为意地说:“贴到脸上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个毁容!”
“你如今倒是不大在乎自己容貌了。”伦格尔额半开玩笑地瞅着我。
“这世上的女子大都为容貌所累。长得太美的被人争来抢去,过得凄惨不幸不说,还被诟病为红颜祸水,长得丑的被人耻笑不说还受夫君冷淡。而那些最大多数的普通女子却谁都免不了有一天年老色衰,色衰爱弛,这容貌岂不累人?”我把玩着手里的冰凌,漫不经心道。
伦格尔额定定看我,半晌才开口:“忽兰朵,我觉得你变了,你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变了。你喜欢的是从前那个忽兰朵,不是我。”
伦格尔额惊异地望着我:“忽兰朵,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很多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什么事情?”伦格尔额眼中期待之光乍现,隐隐透着雀跃的希望。
“我知道从前我对你有些偏见,但是;人只有在异国他乡,在穷途险境才会怀念原本对你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将我从风荷苑救出,然后带我回到家乡。伦格尔额,你的这份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直视伦格尔额深邃眼睛,诚恳道。
伦格尔额一怔,旋即有些不自然地侧首看向远方:“这些都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谢我。”
“你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颇为难为地说,“你对忽兰朵的关心爱护,早已超出了普通的朋友之情。你的这份深情我无以为报,但是世间还有更悠长的感情。”
伦格尔额眼中流露惊喜之色,眼眸越发深邃。
见他期待的表情,我一时不忍,却还是别开头狠狠心继续道:“爱情会死去,但是友情会让你在黯然神伤之时心底霎时一暖。我愿与王子引为知己,能相互敞开心扉的蓝颜知己。”
凛冽的北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良久,空旷天地间只有风声在呼啸,被卷起的细碎雪片从我们二人之间穿越而过,围绕我们缭乱纷飞。
我斜眼低低瞟去,伦格尔额仍静静钉在原地。
许久,他醇厚的嗓音低低传来:“我发过誓要守护你一辈子。知己......这样也好。”
我抬头对上他伤情的眸子,心底某处隐隐针刺般疼痛。我并是有意要伤害他,只是对我来说,真的不愿意过那种被禁锢在牢笼里的生活,一辈子只能在四方院落仰望浩瀚星空,譬如何太后,又如伦格尔额的娘亲。我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即使我真的回不去了,我也只想寻一个能陪我于于天地间自由呼吸的男子,相亲相爱,白首同见。
“那我们对天盟誓,让天地为证,坦诚以待,永为知己。”伦格尔额压下眼底悲伤,努力浮起一丝笑意。
我点头答应,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右手握拳于心口面向太阳。
呼啸的北风和衣袍卷起柝柝之声,放下握于心口的右拳,我们二人转头相视一笑,我分明看出伦格尔额笑容中努力掩饰的苦涩。
风越刮越烈,被卷起的雪拍打在身上大麾簌簌作响,雪粒子扑到马鼻上,马不时打个响鼻,天地之间只余风雪之声。
回城的路上,我们二人皆默默无语,其实我和伦格尔额一样,很想找出一个可以谈论的话题来打破这死寂,可惜此刻连对视一眼都觉尴尬的二人实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突然,伦格尔额徒然伸臂挡住我,眸中寒光闪动。我牵马定在原地,而他似在侧耳仔细听辨什么,脸色肃然,手已按到腰部的刀鞘处。
风雪之中正渐渐弥漫起诡异氛围,似乎危险正慢慢靠近,很可能就在眼前。伦格尔额目光炯炯,扫视四周将我护于身后。
☆、奇怪的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亲,最近比较忙,一直在外奔波,没有时间修改存稿,年底可能会忙一些,但还是那句话:誓不挖坑!各位放心,此文绝对不坑~~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求推荐啊~~~
“轰”一片巨响,只见漫天雪片纷飞,几乎弥漫到看不清楚四周,隐隐看一群黑衣人突然从积雪下跃出,将我和伦格尔额团团围住,手中兵器雪亮,杀气腾腾。
“他就派你们这群废物来?”伦格尔额不屑地看着这群杀手。
“你们的目标是我,跟这位姑娘没关系,你们放她走,然后我会好好会会你们这些他精心挑选的高手。”伦格尔额毫无惧色傲视这些黑衣人,言语间甚是不屑。
“不,我不走,要走便一起!”我虽然心里害怕,但也不可能把他一人丢下而独自逃命。
“住口!还不快滚!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笨女人从来只会碍手碍脚,你逞强的样子真的让人讨厌,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想旁人打扰。”伦格尔额语气生硬地对我呵斥。
“伦格尔额......你......”我不可置信抬头看他,却只见他紧绷的侧颜。
“滚!”伦格尔额吼道。
“走不走!还轮不到你来说!”蒙面人中为首一人狂傲大笑,声音嘶哑难听,很是刺耳。
趁那人大笑分神之机,伦格尔额却猛然回身将我打横抱起,天旋地转中我的双腿就光荣地充当了一回武器,几个黑面人被扫倒,右侧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伦格尔额将我从那里抛上了马背,同时拔刀向马臀刺去。白马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般驮着我猛然窜出包围。
伦格尔额却没有随后上马,而是持刀回身挡住紧跟着刺过来的剑,同那群人打斗起来,刀剑碰撞之声密密传来。
我回过头悲戚大喊:“伦格尔额!”伦格尔额将我抛上的是他的坐骑,他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我,那他怎么办?他一人力敌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已是危险万分,身边又只有我那匹速度与体力都只是一般的小马,如何逃脱!
可这马臀部受伤吃了痛,只发疯一般向前飞驰,风声在耳畔呼啸,身后远远传来伦格尔额的吼声:“快跑!不要停下来!跑!”
三道破空之声于身后骤然响起,久久回响天际,回望伦格尔额同那群人离我越来越远,但见三团黄色的烟雾弥散在半空之中。
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从雪下遁地而来,此刻回望只见南侧不远处的山谷里歇着有十来匹马,两名黑衣人正向那些马狂奔而去,应是要骑马来追我。
我狠狠拍打了几下马臀,夹紧马腹拽紧缰绳死死伏在马背上,向千峰城的方向奔去。这马的速度惊人,我将脸埋进厚厚的马鬃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滚落,伦格尔额......你一定要等我,我这便回城搬救兵来!
远远已看见了那黄土夯实的高大城墙,可草原上就是这样,看见城跑半天,那城池始终远远地矗立一片雪白原野中。我心急如焚,泪水已冰冻在脸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刺痛。只知道早一刻赶到,伦格尔额获救的希望便就大一分。
然而那群刺客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追上来的两人动作很快,虽然距离还颇远,我却遥遥看见他们举起了弓,不一会儿,便有箭擦着耳边疾速掠过。
我咬紧牙关,将身子尽量贴伏在马背,拼命抽着马臀。
又有两支箭便擦着肩和马身飞了出去。我看了看射破的袖子,握紧缰绳加速狂奔。必须活着到达千峰城,要不然便白白牺牲了伦格尔额让给我的一线生机。
那些箭绵绵不绝地咻咻射来,马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却似乎明白他主人交给他的任务般,拼死狂奔。
我心下一颤......回头观望,刚好看见一支箭笔直地飞向我,眼看就到了面门。“啊!”我下意识尖叫着紧闭双眼,俯身回马背。
“咻”的破空声划过,“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过后,那支箭并没有射中我。
抬眼看去,一队戎装的乌月离族男子从千峰城方向骑马驰来,方才之所以我没看见他们,是被前面一道山梁挡住,此刻他们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我跟前。
那群男子着乌月离王宫侍卫服色,手中也握有弓箭,正射向追击我的两人,而刚才直射向我的箭已不知去向,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方才应该是他们用那把刀将射向我的箭挡落地上。
我挥手指向身后,边调转马头边用尽全身力气冲他们喊道:“快!那边!伦格尔额在那边!”
又下起了雪,我仰头看天,浅灰红的天空如一个巨大的斗篷,不断抖落着漫天的碎絮。伸出双手,那些晶莹精致的小花瓣落在我冻僵的手上慢慢融化,我却并不觉得冷,许是因为我的心从未如此冰凉过,这三天以来,担忧自责时时缭绕心头。我不顾闲言碎语、旁人侧目也始终坚持守在伦格尔额寝宫。我会一直守到他醒,如果他不再醒来,我不知道自己会被愧疚和痛苦包围多久,也许是一辈子。
如果当时他丢下我,凭他的武功绝对能够冲出重围,也不至于浑身伤口无数,几欲失血过多而丧命,更不至于中了刀上的奇毒,此刻仍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可他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这个片刻之前才狠狠伤害过他的人。
扪心自问,这份恩情和深情我何以为报?
“忽兰朵。”身后有人轻声唤我。
我回头,披裹浅驼驼毛麾的王后静立于屋檐下,颇为担忧地看着我:“这么冷的天,还不快回来。”
我失神地朝她走去,不敢碰触她的眼神,她越是不责备怨怪我,我便越是自责。
医官都对伦格尔额所中之毒束手无策,王后却不慌张,她每日亲自为伦格尔额煎药,看着他服下后守上一段时间,便又离去,似乎对伦格尔额的解毒颇有信心。
“伦格尔额怎么样了?还是没有醒?”王后镇定问道,示意身后的侍女将药壶端进室内。
我摇头长叹:“医官说他中的毒正在慢慢解去,可是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伦格尔额一定会好起来的。”王后执起我手,坚定说道,似在安慰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伦格尔额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我甚至不敢再次掀开被角看到他全身密密麻麻包扎好的伤口。
偷袭之人所用长刀上均粹有剧毒,医官说是容国制毒世家花氏的独门奇毒——江南笑,江南笑分烟锁春雨、雾拢芙蕖、云追秋月、雪映寒梅四种不同配制方法,只有制毒之人才有解药,且不说找制毒之人给出解药有多困难,就说穿越景国到达容国腹地需要的时日,寻回解药之时恐怕已来不及了。
昏迷中的他眼睛紧闭,沉静如婴孩。我用小勺将水一点点喂到他嘴里,滋润他干裂的唇角,用毛巾为他拭去额角冷汗。
不知王后给他服用了什么解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伦格尔额的脉象竟一日日平稳,伤势也渐渐好起来。虽已不发高烧了,但是仍还是这般昏迷不醒。
我叹息着轻抚上他额角一处伤口,顺着眉角将他整个面部轮廓用指尖细细描摹了一遍。高眉深目的他,确是相貌俊朗,不知迷倒了多少草原姑娘。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身份高贵,却用情专一、生死不渝。只可惜,遇错了人,曾经的忽兰朵已逝,而我并不是那个能陪他共度一生之人。
我正兀自出神地想着,耳中忽而听得一声几不可察的呻吟,伦格尔额似乎动了动嘴唇,眉梢微微一蹙。
我惊喜地伏在他耳畔,拉起他的手止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在发抖:“伦格尔额......”
他慢慢有了反应,眼睛也缓缓睁开。
我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何是好,张了半天嘴:“你醒了……。你醒了……你……。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声音一时高兴得变了调,只知道紧紧抓住他的手挨在脸侧,眼泪已经不自觉地簌簌滚落。
“不......要......哭......”伦格尔额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用挨在我脸上的手背轻轻擦拭我的泪水,随后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