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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来派对,除了喝酒吃东西兼跳一点像样不像样的舞,不找人说话要干什么?
“不。偶尔和朋友来而已。”徐爱潘只好回答。
“我想也是。”
什么意思?
李云许丢下这么一句,便喝一口他的龙舌兰。徐爱潘也不多问,怕又引起另一番话题。
“听小游说,你们以前是同事。徐小姐也在报社工作吗?”
“不。”简单扼要一个宇就挡回去。
李云许等著,以为还会有什么下文。但看徐爱潘像木头一样,木木的,他|奇…_…书^_^网|微微笑起来。他不常到KK,当然更不可能刻意打听过,自然不知道徐爱潘不怎么跟人说太多话的性格。他会记得她,实在是她抱了一堆色情小说外加提了一堆情色录影带的那印象乱深刻。
“喔,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李云许从漆黑的真皮皮夹掏了一张名片给她。
“谢谢。”不接也不行。“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没预料会发展到他给她名片的地步。这个“寒喧”太长命了。
“徐小姐在哪里高就?”李云许好像没事好做,闲闲喝著他的龙舌兰,闲著问一些有的没有的。
徐爱潘停顿五秒钟,才说:“我写小说。”
李云许表情动一下。也不能说是讶异。其实,徐爱潘自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文字累积的穷酸气,即使闻不出来,也不会发酵成薰香就是。
“我有荣幸拜读吗?”声音听不出是不是出于礼貌或社交辞令。
但有必要这么咬文嚼宇吗?
徐爱潘客套说:“哪里。不过,我写的是爱情小说,恐伯不合李总经理的阅读口味。”现在更进一步了,是情色小说。
“没那回事。”李云许马上接口说:“我很有兴趣拜读徐小姐的作品。方便的话,徐小姐能不能留个电话?等我拜读完徐小姐的作品,不嫌弃的话,希望能和徐小姐小小讨论一下。”
拜托,别来这一套,她那些形而上的文字垃圾没有那么伟大。何况,她不是在搞文学,她只是谋生活。
“嗯,我写的不是很严肃的东西,没必要做严肃的讨论……”
“哪里。爱情是人生重要的课题。徐小姐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或者,你只是太谦虚?”李云许露出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意味的微笑。
不,她不是谦虚,也不是妄自菲薄,她只是嫌麻烦罢了。徐爱潘想大叫。冲到嘴巴变成看起来盎然的笑。
“李总经理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混口饭罢了。”她有点讶异,原来她可以面不改色说这种应酬的话,她的社交能力原来不算太差。
李云许轻声笑起来,一口把手上剩下的龙舌兰喝光,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在灯下大刺剌地闪闪发光。
这时徐爱潘才想到,李云许好像独自一个人,没看到他的女伴。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她一口气把鸡尾酒吞下,藉口走开。
她不是来KK找对象的。
两三个人窝在角落里玩电脑游战,相当专注。来派对玩电脑——看!这世上无奇不有。
游利华劝了她几次,现在是网路时代,要她弄一台电脑,免得被淘汰。一副危言耸听。
问题是,除了看情人或者勾引男人之外,要那样长时间注视一件东西,实在非常吃力。含情脉脉的眼,最好还是用来看情人。
“阿潘,”游利华逮住她。“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了你一会。”
“找我做什么?”猛不防吓一跳,被自己手上刚拿的酒溅了一身。徐爱潘有些无可奈何。
“过来看看你。怕你一声不响走了。”
“我如果要回去,会先告诉你一声。”
游利华点点头。说:“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徐爱潘摇头。她最大的缺点是放不开。奇怪,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瞧她跟李云许应对得那么好!但为什么,在像这样热闹的场合,她总觉得像局外人,热烈不起?!
“跟我来。”游利华将她拉过去,跟著一堆人跳曼波。
头一甩,她从眼角余光中瞥到一旁不远处正和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交谈的李云许。
等这曲音乐停了,又被游利华拉下去。李云许不见踪影了。游利华比比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笑眯眯说:
“今天真是好日子,能遇到这些文艺界最有价值的老板兼美男子们。来,阿潘,帮你介绍,这是风尚出版的老板兼总编及知名评论家徐慕林先生。”
不是游利华夸张,就是徐爱潘孤陋寡闻,她第一次听说徐慕林的名字。但徐爱潘立即微笑说:
“久仰。徐总经理。”灯光下的狐狸面具闪闪发亮。
“哪里。”徐慕林也很给面子地和气回应。
再交换一个微笑,随后另一波人簇拥过来,徐慕林又忙著去应对。
很快就要摸彩了。徐爱潘忽然俗气地希望她能够中个大奖。
她无意识地回头。转角墙边,那里,就在那边墙上,李云许倚著墙,手上拿著一杯酒配合得恰到好处地对她抬了一抬。
她突然风骚起来,微斜起脸庞,表情狐媚地,对他开了一朵嫣然做作的春花似的笑。
第4章
李云许当真买了徐爱潘的小说,做足了功课——即使没有十足,至少,起码也用功了一半。他不仅买了全套,还一本一本看了。自然不是精读,但这个功夫他是有下的就对了。
不管以哪个角度来看,徐爱潘写的这些东西绝对是不畅销的。太多的文字性意象的东西。大众商业性的东西是不能这么搞法的。不过,算是独树一格。安静地待在小角落,还是可以生存的。
但不成名,干什么都没意义。而且,成名要趁早。这一点,他很抱歉地说徐爱潘绝对是失败。
陈夏天?怪里怪气的一个名字。
他抿嘴笑起来。
他还注意到她在小说里一再提及的蓝颜色,玫瑰,似乎是一种意象,潜意识在投射什么。还有她那些触及情爱关系秩序的思考文字,看得他不禁斜挑起浓眉毛。
看得出来,她的头脑很清楚,不太容易意乱情迷。
但她还是有弱点的。他很有把握。而且绝对不会少。
一个大刺剠抱著一堆色情小说和情色录影带的女人,要他怎么说?他觉得有意思之外,还有兴趣探索。书香不走罗曼史通俗的路线,但他挺有兴趣和她谈一谈。
谈谈天谈谈地,或许再谈谈一段风花雪月的事。
“陈小姐,”他吩咐公司总务。“麻烦你准备两张试映会的票,送给X报副刊组的游利华小姐。”
记不得谁说过,写情的最高境界是“通篇说爱,却不著一个情字”。写爱情的徐爱潘竟用那种最不浪漫的笔调写著最风花雪月的事。
令他想好好会一会。
再说,上回他留了心看仔细,她虽然不比他太太的雍容优雅,也没有丽妲的时髦艳丽及玲珑有致,但也不失引人的味道。女人要嘛要长得漂亮妩媚,要嘛要美艳性感。“气质”是太空泛的东西,和空气一样抽象。
徐爱潘身材是差一些,也谈不上性感,但有味道——这样说也许也太过空泛抽象。但他可以想像,她发丝过肩后,半俯脸遮面,凝眸斜睇的那妩媚风情。
有媚力的女人如斯,都是令人愉悦的。
※※※
票是游利华给她的。但到了会场以后,徐爱潘才发现活动是由“风潮”杂志及一家娱乐周刊与某电影公司相互合作以宣传促销新片及杂志周刊。
而杂志社老板正朝她招手微笑致意。
“徐小姐,”还走向了她。“真是巧,一来就碰到你。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徐爱潘有些尴尬。她原是贪图一场免费的电影,没想到会遇到李云许。开放给媒体记者那一场已经举行过,这一场是专门给那些订阅杂志或周刊的读者,让他们抢先电影在戏院首映之前先睹为快。李云许会出现,倒真是令她意外。
老板有老板出席的场合,要嘛赶首映会,不然就该出现众媒体记老齐聚的试映会,才达得到宣传的效果,为自己的杂志争取一些版面。他这样反其道而行,低调也太低调。
“是啊,好巧。没想到会遇到李总经理。”徐爱潘打起笑。说起应酬性的废话,她其实也不差。
李云许的笑容浓一点。其实也不真是那么巧,这电影他已经看了两遍。
“一个人?”
“欵。”游利华有事不能来,她便来捡一场便宜。但——哎呀,她是不是该庆幸她自己的“好运道”?天下的“老板”虽然那么多,但好像也没多到让她这种平凡小百姓处处碰到。据KK的小道消息流,李云许虽然只是个资本额普通的出版集团的老板,但他家境挺好,很有一些家底,可以说雄厚。
像这种不管愿不愿意、有无兴趣听到的小道消息,就算不在流言核心,只要在半径之内,就很难错漏掉。她还听说了某个相当有文艺气质、英俊忧郁的知名建筑师其实是个同性恋:某个跨足主持、电视界的一副书生模样的男性作家也是;还有,哪个跑政治线的媒体记者和某政治人物有暧昧关系……
像这样的流言不胜枚举。通常听了不会多一块肉,不听也不会少一块肉。
“不介意的话,徐小姐要不要过来一起坐?”李云许比比前排靠走道的位子。
摇头的话显得小家子气。但想到李云许应该不会是一个人来,又得要应付其他人,光想就累。可再想,能这样认识一堆老板总经理的也没什么损失,所以徐爱潘近乎自暴自弃地点头。
意外地,李云许是自己一个人,尽管有些讶异,但徐爱潘聪明的没问什么。
一百一十分钟长度的电影,徐爱潘看得相当不专心,一直无法集中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云许的关系——靠得那么近,她都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大大僭越她和他人之间的生物距离。她觉得相当难安。
这些年她不管做什么,绝不往人多的地方挤,连看电影她都一定拣那场最空荡的时段,有意识地不跟人群太接近。矛盾的是,她并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应酬性的东西她其实也学得很好,就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肉体的,还有心理的。
所以整整近两小时,她一直觉得局促不安。
李云许却一点都不拘束。他将两手手肘舒适地搁在两边椅臂上,偶尔挪动身体,便有意无意地碰到她手臂。
不知道那是不是试探。徐爱潘不禁揣测。
但这样想,徐爱潘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只不过一场电影,一次巧遇。
可她又不是不解人事且天真无邪不懂得做揣测的无知少女,而且也不迟钝,这样情况下胡思乱想是正常。但跟著,她不禁暗自失笑起来。她对李云许既不暗恋也没兴趣芳心也不会动,根本就是陌生人,且李云许对她可能也根本只有一点浅薄印象,这会儿她怎么倒像个怀春的少女东想西想那么疑猜那么不定?!
她伸手掩住嘴,怕自己真的失笑出来。
她其实算不上超然吧。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像沈冬青那般使她内心骚动荡漾不已。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黯淡起来。换上一脸的无动于衷。
旧诗里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就是她心情的写照。青春那两年的凝视,那无言的恋爱的方式,仿佛把她一辈子的感情的能量都用光了,而且透支。她意念的核心里,总矗著沈冬青那鲜明的影像。她再也,再也没有力气以任何方式做任何的豪赌。
因为那样奔腾过,变得难再对人心动。
因为不再是青春的少女,再怎么不肯承认及不愿意面对,她到底还是明白她自己这种一厢情愿式的感情根本毫无意义。对沈冬青而言,她或许根本是个彻底的陌生人。他的生活里、思念里及脑海里,其实完全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这个事实令人很受伤。她自以为是的执著落得只是荒谬。
这些,她残酷地强迫自己去面对,都明白。
电影一结束,她立刻敏捷地起身站起来。李云许仍闲坐在位子上,眼眸闪亮,有什么好笑似的望著她,一点都不急不慌忙。
他没动,徐爱潘也不好自己先离开,站在那里,有些讪讪的。对著那双闪亮的眸子,生气似的望著。
这样僵持了大概半分钟,李云许终于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很容易就将徐爱潘笼罩。
散场人声嘈杂,徐爱潘懒得说话,比个手势,掉头先走。照她的个性,她本来不会去跟著人挤人的,但这时她急躁得想赶快离开,屏住气忍耐人群的拥挤。
“小心!”李云许走过来她身旁,看她有些踉跄,扶了她一扶。
她转头看他,没道谢。他扯嘴对她笑了一笑。
出了试映会场,天色已经微暗。巷子两旁小店传来阵阵烟火香。李云许看看时间,很自然地,先笑了说:
“好香!肚子都咕噜叫起来。徐小姐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便饭。”不是用问号。是打算,不是询问。
“不麻烦了,谢谢。”赶,她当然赶时间;就算不赶时间,也一定会有事,不会有闲情吃他请的便饭。
但话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