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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毛泽东与四书五经(8)
毛泽东看到这篇谈话后,认为这一提法不妥。他在给彭德怀的信中说:
又如在政治上提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口号是不适当的,现在的任务是用战争及其他政治手段打倒敌人,现在的社会基础是商品经济,这二者都是所谓己所不欲,要施于人。只有在阶级消灭后,才能实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消灭战争、政治压迫与经济剥削。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语出自《论语·颜渊》。这是孔子对他的学生仲弓解释“仁”的含义时所说的一句话,大意是“自己不愿意要的,也不要强加给别人”。
孔子“仁”的基本精神是要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从而避免人际间矛盾激化。作为一般的道德范畴,对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此语无疑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但如果在政治上过分强调此语,则是放弃斗争的一种哲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历来被仁人志士们奉为立身行事的座右铭,但毛泽东却大笔一挥,将“勿”字改为“要”字,这一改之后,与孔夫子的意愿完全相反。可以说,千古奇人毛泽东又一次奇语惊人。但是,只要联系当时的国内形势,就会发现毛泽东这一字之改,有着深远的战略意义。
抗日战争时期,由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中国共产党积极倡导并建立了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使得国内各阶级各政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团结了起来,共同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同时,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也清醒地认识到,尽管此时民族矛盾上升为中国革命进程的主要矛盾,需要国内各党各派团结一致,共同抗日,但这并不等于国内阶级矛盾就此消亡,而是依然存在。即使是为着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目标,也应当是在斗争中求得团结,而不是放弃斗争,放弃斗争也就意味着放弃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权。
毛泽东认为,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在政治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提法,等于是忽视依然存在的阶级矛盾,抹杀了阶级差别,这对尚处于*革命时期的中国显然是不适当的。他指出,“现在的任务是用战争及其他政治手段打倒敌人”。这里所说的“敌人”,主要是指日本帝国主义,这句话表示了当时中国社会的半殖民地特征,说明中国革命具有民族解放的性质。“现在的社会基础是商品经济”,则表明当时中国社会的半封建性质,说明中国革命具有*革命的性质。也就是说,在*革命尚未完成的阶段,不应当否认和忽视国内阶级矛盾仍然存在这一客观事实。因此他说:“这二者都是所谓己所不欲,要施于人。”即是说,不能放弃阶级斗争的手段。
毛泽东还明确指出:“只有在阶级消灭后,才能实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消灭战争、政治压迫与经济剥削。”
在给彭德怀的信中,毛泽东接着还分析了当时国内阶级矛盾的状况,他指出:“目前国内各阶级间有一种为着打倒共同敌人的互助,但是不仅在经济上没有废止剥削,而且在政治上没有废止压迫(例如*等)。”所以,在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目标下,“我们应该提出限制剥削与限制压迫的要求,并强调团结抗日,但不应提出一般的绝对的阶级互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口号。”
正是由于毛泽东和共产党人坚持这一原则立场,才能牢牢掌握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领导权,坚定不移地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民族解放和新*主义革命的胜利。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毛泽东与四书五经(9)
在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今日中国,人剥削人的制度早已废除,更不存在政治上的压迫,已经完全具备了毛泽东所说的实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原则的历史条件。所以,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今天我们应该大力提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它作为处理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准则。
从崇信到批判……毛泽东评价孔夫子
一部《论语》,大量地记录了孔子的言谈主张。可以说,《论语》就是一部“孔子语录”。要真正读懂《论语》,就不能不研究孔子其人。毛泽东是非常熟悉孔子其人其事其说的。
孔子名丘,一说生于公元前551年,一说生于公元前550年;卒于公元前479年。
孔子的先世是宋国贵族,他的曾祖防叔因避祸由宋逃到鲁国,便成为鲁国人。他父亲名纥,字叔梁,做过鲁国陬邑的地方长官。孔子出生不久,父亲死了,家庭也贫困了,不得不做各种杂活,一则赡养寡母,一则自己生活。他做过仓库保管员,也做过牲畜管理员,都很负责任。最后做到鲁国的大司寇,那是“卿”的高位了。他到处学习,不懂就问,所以见闻广博。一生得意时少,失意时多。晚年便专门一面整理古籍,一面讲学传授学术。他是中国私人讲学的第一人,也是传播古代文化的第一人,中国古代文化的流传以至后来的扩大和发展,不能不归功于孔子。
孔子的思想,源于殷商以及西周、东周的社会思想潮流,更多的是接受了春秋时代一些思想家、政治家的言行,如郑国的子产、齐国的晏婴等人的言行。春秋时代重视“礼”,认为“礼”是“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孔子却改以“仁”为核心,认为没有“仁”,便谈不上“礼”。孔子对于“仁”有各种定义,概括起来是“爱人”。孔子所爱的“人”,是包括各个阶级、阶层的人,是一切具有生命的人。孔子的志愿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而他所收留的学生,绝大多数出自下层,只有屈指可数的学生是来自上层。
孔子自三十岁招收学生,一直到老,“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因此博得学生的无限爱戴。他死后,许多学生在他墓侧结茅屋居住,有的住了三年,相传子贡住了六年。他早期的学生,如子路、冉有、子贡,跟着他奔走四方,为救世而斗争。他晚期的学生,如子游、子夏、子张、曾参,便接受他讲学带徒的衣钵。中国古代文化的传播,孔子晚期的学生也作了一定的贡献。
孔子自己说他“述而不作”,研究整理了《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
孔子的教育方法也值得一提。他不分地位高下,报酬厚薄,只要学生拿十条干肉的拜师礼品,便教导他。他因材施教,深刻了解每个学生的资质、性情、能力、爱好的不同,所以同一个问题,孔子的答话因人而异,甚至有时相反。师生间的相处有时好比父子。学生平日的言行,他能深入了解,譬如他说颜回(他最喜欢的学生),平日听讲,只听不提问,好像“笨伯”,回去后,却能发挥,并不愚笨。从所有古籍看,孔子教学生,一般用启发式方法。
毛泽东的一生,对孔夫子的态度是很复杂的,是集评论、批判、继承和发挥于一体的。
1。早期崇信
从如今可以看到的毛泽东的大量早期文稿来看,他在长沙求学时代还是颇为崇信孔子的。
第二章 毛泽东与四书五经(10)
毛泽东求学长沙时期,正是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的时期。在新文化运动中,陈独秀以《新青年》为阵地对康有为等人掀起的“尊孔”复辟逆流进行了猛烈抨击。孔子“圣人”的权威被打倒了。
青年毛泽东是《新青年》的热心读者,对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陈独秀也很崇拜。但在对孔子的态度上,他与陈独秀显然有所不同。孔子在他心中依然是圣人。如前所述,他在1917年4月出版的《新青年》上发表了《体育之研究》,论述体育之重要及怎样开展体育运动。该文提倡的完全是新思想,可他在文中却大量引用《论语》、《礼记》等儒家经典中的典故、成语。他仍称孔子为“圣人”,赞扬孔子讲卫生重体育。在该文中毛泽东说,“孔子七十二而死,未闻其身体不健。”接着他又将孔子与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并举,称“此皆古之所谓圣人,而最大之思想家也”。①
1917年8月23日,毛泽东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说:
圣人,既得大本者也;贤人,略得大本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圣人通达天地,明贯过去现在未来,洞悉三界现象,如孔子之“百世可知”,孟子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②
这里明言孔子为“既得大本”的圣人。
1917年11月,毛泽东主办湖南第一师范工人夜学。他主持的夜学开学仪式上,有一个程序就是向孔子像行三鞠躬礼。他在《夜学日志》中亲笔记道:在仪式上,师生员工“整队向国旗、孔圣行三鞠礼,职教、学生相向互行一鞠躬礼”。③
孔子思想对青年毛泽东的深刻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毛泽东受时代思潮和传统思想的双重影响,认为改造中国“宜从哲学伦理学入手”。因为在他看来,哲学是探讨宇宙大本大源的学问,要是人能得大本大源,就成了圣人,故他提出“普及哲学”的治国之道。他说,“人人有哲学见解,自然人己平,争端息,真理流行,群妄退匿。”“普及哲学”可使“天下皆为圣贤,而无凡愚,可尽毁一切世法,呼太和之气而吸清海之波。孔子知此义,故立太平世为鹄,而不废据乱、升平二世。大同者,吾人之鹄也”。④
可见,青年毛泽东的理想社会及其实现的途径无不受到孔子思想的影响。
1916年12月9日他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说:
古称三达德,智、仁与勇并举。今之教育学者以为可配德、智、体之三言。
毛泽东注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思想既吸取了西方现代的新思想,又改造继承了中国古代孔子的知(智)、仁、勇的思想。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思想贯穿于毛泽东的整个一生。
在学习方法上,毛泽东也颇受孔子的影响。孔子主张“博学于文”,毛泽东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学者之所宜遵循”的。他反对拘于一家一派之言,主张“庇千山之材而为一台,汇百家之说而成一学,取精用宏,根茂实盛”。循“博学于文”的学习之道,毛泽东博览群书,对各种学说“挈其瑰宝,而绝其淄磷”。
《论语·雍也》中记载了孔子赞美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颜回的话:“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青年毛泽东对颜回也推崇备至,在着述中多次提及。受颜回的影响,毛泽东“身无分文”,而“心忧天下”。他曾设想,“学颜子之箪瓢与范公(即北宋名臣范仲淹)之画粥”,办一所自修学校。在生活上,毛泽东主张节俭,反对奢侈,甚至不屑与追求生活享受的人交往。
第二章 毛泽东与四书五经(11)
从毛泽东早期文稿看,在表面上,国学似乎占主导地位,因为文稿中大量引用中国古代的文献、典籍;然而从思想实质来讲,占主导地位的是*主义思想。青年毛泽东的装束是长衫布鞋,一身“国装”,而非时髦的西服革履,但支配他行动的却非国学,而是西学。孔门主张三纲五常,毛泽东主张个性解放,说:“故凡有压抑个人、违背个性者,罪莫大焉。故吾国之三纲在所必去……”形成了“性不受束缚”的鲜明个性。孔子主张中庸,毛泽东主张抵抗、斗争,“毁旧宇宙而得新宇宙”。所以,孔子思想虽然在青年毛泽东的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但起主导作用的是西方的*主义思想,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能很快转变为*主义者的原因。
2。中期“一分为二”
毛泽东对孔夫子态度发生明显变化是在他第一次北京之行后。
1918年8月,毛泽东因组织新民学会会员赴法勤工俭学事宜而第一次来到北京。经杨昌济介绍,毛泽东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李大钊手下当一名助理员。
北京大学是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各种西方思潮在校园竞相传播。毛泽东在李大钊指导下开始接触到*主义。他参加哲学会和新闻学会,尽量了解各种学说。从长沙到北京,毛泽东又一次开拓了视野,他自己说“思想起来越激进”。
1919年4月毛泽东回到长沙。以“打倒孔家店”为主题之一的五四运动爆发后,毛泽东全力参与并领导学生运动,再也无暇去读经、史、子、集。
1919年7月,毛泽东在由他主编的《湘江评论》创刊号上发表了四则揭露康有为等人“尊孔”丑行的短评,这是他早期文稿中最早的“批孔”文字,标志着在他思想中孔子的权威已开始动摇。
毛泽东在1919年7月21日发表的《健学会之成立及进行》一文中指出:二十年来,湖南省虽然在政治上排满,但在思想上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