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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反革命帽子,在农村监督劳动。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强能有这样一个结果就算不错了。
强放出后的第二天就在村民的帮助下逃走了。到K城时,静已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从此悲哀与欢乐共存,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了逃亡的生活。
女儿会叫妈妈的时候,静抱着她回到北京。静想让父亲看在外孙女的份上给他们一快安身之地。没想到老头子楞是“铁面无私”,下班后,进门便将静轰出了家。静抱着孩子凄凄哀哀地哭了一路。在火车站找到强后,三口人当夜又返回了B省。
我遇到静和强时,便是在这个时候。听朋友讲完他们的故事,我不禁也淌出了泪。悲哀的不仅是他们那令人悲哀的遭遇,更叫人潸然泪下的是这般古老的故事讲了上千年,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竟还有如此强的生命力。
文革结束后,强的父亲被特赦,并做了某市的政协委员,静的父亲也早已离休,俩人彻底抛弃前嫌认了亲家。这种分久必合同样是个古老故事的主题,但愿他们的故事带有质的变化,让悲剧只留做历史的回忆。
七、回城风
七、回城风
黑色的大森林,
只要有一隙阳光,
小鹿就会奔去,
那怕撞断新茸。
1973年,天津市委书记林乎加做了件大得人心的事:天津下乡知识青年只要出具身体有病或父母难以自理的证明,便可返回天津。消息传出,市民奔走相告,一时间,海河两岸各区安置办人满为患。
知青政策的松动与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有直接的关系。文革趋于平缓,生产急待恢复,各级领导很需要做些稳定民心,纠正失误的事情。因此,林乎加刚有举动,各地便纷纷效法,知青返城风很快吹遍了全国。
平心而论,这扇返城的门开得并不大,但一千万知青犹如挤在峡谷坝后一千万立方米的江水,只要闸门有一丝的缝隙,便会迸涌而出。
小罗是山西晋北插队的知青,体壮如牛。可就为了回城,他恨起自己这身肉来。他收到在晋南插队的妹妹的来信,说她因为得了肾炎回城了。于是,小罗更恨他牛似的体魄。他想把身体毁了,像他妹妹似的病得连叫爹的劲儿都没有才好。
他带着痛苦状一连躺了三天。第三天半夜突然来了灵感,天一亮便往长途汽车站跑。回到家,他就把妹妹拉到市医院。拿到化验单后,他将小瓶递给妹妹,请她代尿一泡尿。他妹妹笑着进厕所接了一瓶尿,拿出来送到化验室一测,竟有三个加号。
小罗揣起这张化验单和医生证明,当夜赶回了晋北。一个月后,他调回了家。
小蔡是女知青,想不到那么大胆的办法,只有在“自残”上动主意。她回家探亲时,听说同院的女友得了肝炎,便成天到她房里玩儿。她常抢女友的东西吃。女友警告她注意传染,她反而抱起女友接起吻来。直到她去医院化验肝功发现异常,才停止了与女友的戏耍。小蔡周身无力,却极高兴地揣着医生证明返回了农村。她最终回了城,可肝炎也转为慢性。
这样的医生证明还是真的。而大多数则是通过请客送礼托人情开据的假证明。说它假,是因为证明上的文字全是编出来的。
只要情到礼到,既使是假证明,安置办的关是很容易过的。
穷追八十年代中国大陆越刮越烈的行贿收贿风风源,无疑是从七十年代知青返城时开始的。
作者十六年前曾与知青模范人物侯隽座谈过一次。她就知青返城一事很忧虑地谈道:“许多知青见有人回城,就动摇了扎根农村的信念,认为上山下乡运动完结了。我们并没有什么离开农村的特权,把自己看得和贫下中农不一样,实质上‘下乡镀金论’在作怪。”
其实,知青返城就像地火喷发一样,是一种必然。违背客观规律,违背民心,违背人性的事,只有疏导流畅,返原归本,才能被历史所颂扬。我没有机会再见到候隽,我想,她现在对二十年前狂热的上山下乡运动一定会有新的认识。
我们还是回到本题,窥探一下知青在这段时间里的婚姻状况。
小P插队时,已到了上山下乡运动的后期,所以没去外省,在离城八十多里路的山区落了户。这股返城风刮起后,知青点的同学都回城里找门路弄证明去了。她没回去,原因是她的父母都死了,她是靠舅舅抚养长大的,舅舅家那十四平方米的房子已挤了俩大人仨半大的小子,她要回去,连搭个铺板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几个表弟都长成武夫,根本无法睡在同一个屋顶下。再则舅妈常给她使脸子看,使她连春节都不愿回城看看。她曾给舅舅写了封信,请他帮助调回城。不知是没收到,还是让舅妈收到撕了,一直是石沉大海。她灰心了。
巧就巧在她没回家度春节。城里安置办的春节到农村慰问知青,满公社就她一个没回城,于是,慰问品给她堆了一炕。
慰问团里一小伙子注意了小P。他姓徐,二十五岁,未婚。外号“猪八戒”,长得够丑,可心挺高,非找个漂亮媳妇不可。
小P个子很高,杏眼,朱唇,结实匀称的身子透出一股不可遏止的青春美韵。可小P不知自己是个大美人,更没想到利用自己的长相去为自己办点儿什么事。她毕竟才十八岁,心地纯了又纯。
小徐一眼看中了小P,主动找她说话。他从公社陪同那里了解到小P的家庭情况,回城后便给小P写了封求爱信。他在“我爱你”的后面写上这样一句话:“只要我们结婚,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你调回城,安置一个好工作。”此句下加了一条波状线。
小P收信后,思忖了一夜。小徐的尊容她是领教了,以她的豆蔻年华,是从未想过嫁给这么个男人。可当她孤苦伶仃地一人躺在炕上,想到同学们走后,就她一人待在这山沟里时,禁不住胆怯起来。
她是凌晨起来给小徐回信的。她答应了小徐的求婚,但又提出了先调动后结婚的条件。
小徐看完信,欢喜若狂地连夜赶到了山里。他对惊魂未定的小P说,同意她的条件,但也要给她加一条件,否则调回城又吹灯拨蜡了怎么办。
睡一觉——照小徐的话说叫小保险。到这份儿上,小P已身不由已,任小徐将她抱到炕上,苦不堪言地蹂躏了一夜。
天亮后,诡谲的小徐搂着小P,甜蜜蜜地说:“咱们还得先结婚后调动。”
小P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烈地悸颤了一下,呆怔须臾,挣扎着踢开被子要和小徐拼命。小徐紧紧地将她压在身下,喊着让她听他的解释。他说市里有文件,知青家庭困难的可以返城,结了婚,便有了困难的理由。办事情就容易了。
小P 明白上了小徐的圈套,可看看自己赤裸身子,是死是活也只有跟着走下去了。她先是拽过被子蒙上头哭,然后是痛骂小徐,然后是让小徐陪她到大队开结婚证明信。
小徐极能办事,与小P结婚半年就将小P调进城,在一家药剂厂做了工人。
小徐娶了个漂亮媳妇,特得意,在朋友面前增了十二分的份儿。其实,他的朋友在背地都骂他缺德。到处传他的婚姻始末。
“我嫁给了一个不要脸的爹!”
粉碎“四人帮”后,小P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但还那么娉婷婀娜。小徐则变得越发丑陋,才三十岁,却象四十多岁的人。小P每逢在街上遇到成双捉对的同学,便将小徐恨得咬牙切齿,可望着两个孩子,又没胆量离婚,只好回到家骂小徐出气。
下面所写的小W,纯粹是小W的男友愚让我加上去的。他说,他看过初稿,如果不把他与小W这段加上去。那绝不算完整。
我和小W也算得上是熟交。她下乡时,被称做知青第一大美人。愚是个才子,才子佳人,俩人在插队途中的火车上就开始情意缠绵,进了村,便缱绻绸缪了。
春节回京探亲,小W将愚领回了家。谁想愚拎着见面礼刚进门,W的父亲便带着另外几个千金起身而去。晚上,W的父亲告诉W他已调查好愚的家庭。愚父是特嫌,这辈子翻不过身。W要嫁给愚,甭说W的前程,连W的妹妹们都甭想入党、当兵、上学、提干。
W蒙了。可因为感情上实在离不开愚,回农村后,依旧与愚保持着恋爱关系。
W的父亲看出除非找一个代替愚的人,否则休想夺回女儿。他为W在北京到处找男朋友,可北京有点儿模样的小伙子,只要没到要饭的份上,谁也不愿将终身大事押在W身上。
W的父亲只好降低标准。他看中了本单位的司机潮。潮贫农出身,复员军人,还是党员,政治绝对可靠。只是潮很土气,个子高不及W,脸庞也不俊。他反复思忖,确认潮今生绝不会找到W这样漂亮的妻子,而W也不会太腻歪潮后,与潮谈了招婿的事。
潮自惭弗如,未敢应下。后来W的母亲找到潮,哭泣泣地述说W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才使潮动了恻隐之心,像张生求莺莺一样,应下了这门亲。
W的父亲给潮创造了一个出差的机会,让潮绕道到农村看望一下W。W招待了潮,招待的规格绝不比其它初识的男人多。尽管如此,潮还是被W的美貌迷住了,回北京便给W写了求爱信,信写得极拙,纯粹是农村孩子刚萌出性需求时的傻话。
恰恰这时,愚的父亲熬不住批斗,自杀死了。愚彻底跌到社会的底层。愚颇具道德家的秉性,痛苦绝望中首先想到的是W的前途。他将W叫到庄稼地,向她宣布断绝恋爱关系。W哭得死去活来。愚挺后悔,他盼着W骂他,那样,他就可以收回话,死心踏地追她。
W只是哭,没说一句反驳的话。其实,W的心底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她的爱心不能不被社会现实所震慑。嫁给愚,明摆着眼前只有一片无法穿透的黑暗。
W对生活只剩下一个与父母团聚的希企。为此,她只有嫁给潮。
W最终与潮结婚了。两年后,W调回了北京。少女的一切幻想都结束了。潮像捧着花一样捧着W;W像深潭一样静静地活着。
谁也没想到W心中的深潭会炸开,像迸溅的瀑水直泻江河。十年后,W上电大中文系,竟意外地发现写作课的主讲教师是愚。
笔者不愿再费笔墨写W的懊悔心情。由于外形的原因,W从未与潮逛过公园,可就在与愚相遇的当晚,W便约愚到钓鱼台相会,从中可见W爱情复苏的力量。
一切没有结果。愚对我说,他很想夺回W,可自从去W家见到潮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潮是个地道的农民仔,虽配不上W,但已为W付出了青春,他不能欺负老实人。他道德家的思维依然如故。
水不能倒流,W与愚只能在遗恨中度过一生。
小P小W是知青中为了返城,不得不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的典型。不过,像小徐这样,乘人之危捞取美色的人毕竟是少数。欲娶知青为妻的城里人应该说大部分都像潮一样是怀着善良愿望的。从个人条件上说,他们除了有一纸城市户口外,其它均逊于女方。可是,条件所谓好的人,又有谁主动去娶知青为妻呢?一个农村加外地户口就是一扇地狱的门。
这又不能不令人想起遇罗绵在北京的第二个丈夫。遇罗绵在那个沸沸扬扬的离婚案中,起诉的理由说破了天,却没说丈夫一句有关品德的恶言,可见这个男人善良的初衷。
但这种毫无爱情的婚姻终究是不道德的。只是这种不道德的责任归究于造成这种不道德婚姻的时代。
小N是个把爱情看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因为长得漂亮,差点儿演了一出红颜薄命的戏,只因为她能把握自己,因而结局带有喜剧性。
一同下乡的男生没有不爱慕她的。最有资格爱她的是户长韩某,因为韩长得虽然有些猥琐,但他的父亲是县委的干部。
小N对韩某却冷若冰霜。这不单是由于韩某那显露的虚伪言表,她父亲是位老师,捱不过红卫兵的批斗,上吊死了,留下遗书一封,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教诲她今生嫁鸡嫁狗,就是不能嫁官的儿子。
韩的理想是做个政治活动家,对小N的冷淡虽有醋意,却未施颠狂。他在政治上很会虚张声势,弄假成真,借着落实“70&;#8226;26”文件,先做了县委委员,不久又进县城当上了知青办主任。
韩以为有了资本,上任当天就给小N写情书。掩掩遮遮,遮遮掩掩,做婊子又想立牌坊,革命词句涂了满纸,最后还是像商人一样写道:“只要我们结合,你马上就可以到县里工作。”
这不啻更加深了小N的厌恶。
韩一方面朝小N耳朵里灌蜜,一方面寻着下手的机会